014.王王王爺
好半響都沒有人說話,愛美的女子哪裏能忍受自己臉上東一塊泥西一塊泥的,所以看溫如意這般,也有些難以直視。
轉頭看世子,眼底哪還有半分興趣。
要是因為這事兒讓世子對自己也生了不愉快,就是得不償失了,芍藥的反應很快,又建議道:“還不快帶溫夫人去洗洗。”說罷,又建議世子去別處賞花。
廖風儀的視線在溫如意脖頸上落了下,白皙的肌膚下,衣領處別著的墨綠領扣與這膚色相得益彰。
按理說,瀾兄的眼光應該不差,這豆腐西施的樣貌也不會難看,可蹲下這點功夫能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怕是有病吧。
廖風儀在心裏先替她給可惜上了,由芍藥挽着離開了這邊的園子。
等人走遠后,溫如意抬手,將別在頭上的月季花摘了下來,拿在手中輕輕轉了轉,看向那丫鬟,也不做聲。
還沾滿泥塊的臉上,實際上看不大出表情來,是想專註些對視,眼睛邊上的一團臟都容易齣戲,但那丫鬟一直在閃躲溫如意的視線,不敢與她直視。
這樣站了會兒,陳小婉出來了,走路顯得有些蹣跚,大抵是腿軟,臉色也不大好,扶着那邊的牆喊了溫如意一聲,待她轉過身去,又被她這張臉嚇的不輕。
陳小婉的出現給了那丫鬟喘息的機會,這位夫人一言不發就這麼看着她,心頭怪瘮得慌,她忙上前扶住了陳小婉走過來。
“你這是怎麼了?”就近看仔細了,陳小婉還是覺得有些不忍直視,抬手想幫她擦了擦,又不知道從哪裏下手好,“你摔花壇里了?”
溫如意拿出帕子,走到附近的小池塘,彎腰蘸了些水,打濕了帕子后輕輕抹去眼角的泥塊,這樣重複了三回,將臉上的痕迹都給擦乾淨了,露了一張朝天素臉。
未施粉黛的樣子更顯年輕了,九月里池塘中的水有些涼,溫如意擦那幾下,臉頰處透了微粉,鬢角的頭髮打濕了幾縷,我見猶憐。
那丫鬟眼神閃爍,朝園子幾個入口飛快看去,但沒再有人出現,那邊的芍藥心裏早就把定北王府的側妃給埋怨了,什麼豆腐西施,擾了世子興緻把她都給連累了,哪裏還會再帶世子到這園子裏來。
陳小婉一面欣賞着,半邊身子倚在丫鬟身上,誇了句:“以前在東巷,一群人中就屬你最好看,打小就白,你還記得金怡以前怎麼說的,說你是豆腐生下來的,不是你娘生的。”
原身那些記憶,若非必要,溫如意其實不太願意去回想,怕觸及到什麼又鬧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來,如今聽她這麼說,溫如意笑了笑:“到王府後你一直與我獃著,也沒去別處,今早起來你吃了什麼?”
說起這個,陳小婉臉上又露了苦楚:“早上吃的是豆沙圓子,廚房那兒送來的,到了廖王府後喝了幾杯茶,別的也沒吃了。”
溫如意將帕子絞乾后收回去,看向那丫鬟:“從這兒回花園哪條路最近?”
那丫鬟身子微震了下,被她這識破的眼神看着,心裏虛,也不敢說謊了,指了指另一處:“那邊最近。”
陳小婉即便是剛才再不舒服,也略微記得着來時的路,這明顯不是一個門啊:“那你剛才怎麼不從那裏帶我們過來。”
丫鬟眼底閃過一抹慌張,溫如意扶了陳小婉一把,語氣甚是平淡:“剛才那麼急,或許是記錯了。”
陳小婉也沒有多計較,主要是她現在人還不舒服着,溫如意又讓她好好想想到底吃了些什麼,走出門口,過迴廊前去就能到花園時,陳小婉腳步一頓:“到了閣樓后我還吃了放在桌上的糕點,應該是廖王府里準備的。”
說罷,腹中一陣絞,她壓住腹部身子往下蹲,臉色整個兒又不好了。
“我送你過去。”
陳小婉輕推了她一下:“沒多少路了,你先回去罷,頭一回到廖王府別攪了你的興緻,讓這丫鬟陪我過去就行。”
有些神情着實是裝不出來的,就如陳小婉,剛才出來的時候兩條腿在打顫,現在更是有些站不穩,臉色慘白,眼眶底下甚至還泛了一抹青。
溫如意是有些擔心她,這樣下去人是要虛脫的:“我去叫人給你煮點葯。”
陳小婉點點頭,忍着那口氣讓那丫鬟扶她過去,溫如意轉身上了迴廊,朝着花園那兒走去。
迴廊里的人有些多,還有幾位夫人小姐在賞風景,但剛才她們去的時候那迴廊人卻很少,溫如意猜想那丫鬟是怕她們會被中途叫停下來打亂之後的計劃,才挑了僻靜些的。
前頭有個鳳仙姑娘的事,廖王世子這個人在她心中就是個警戒,不論情況是什麼,他好色她就扮丑,總是能將人嚇退的,至於這件事到底是誰指使……
就當她惡意揣測,誰帶她到這兒來的,她就先懷疑誰了。
進了花園后溫如意要回閣樓找人去配藥,走過去時,身側那兒傳來了一聲叫喊,帶着些疑惑:“如意?”
溫如意轉過身,看到前邊走過來了兩位夫人和幾位小姐,初一看都不認識,仔細想想便記起來了,顧夫人和顧小姐。
顧清韻挽着顧夫人笑道:“娘,真的是如意。”
顧夫人臉上隨着一抹慈和,看着溫如意,笑意淺淺的:“真的是如意,我還想是不是清韻認錯了。”
說罷,又與一旁的夫人介紹:“這是我娘家那邊的一戶鄰居,東巷那兒買豆腐的,好些年了,出名的很。”
顧夫人的語氣里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將溫如意的身份給介紹了個全,她以往也是從東巷出來的,並不覺得這點上有什麼丟人。
“你要說豆腐養的我可信,模樣真俊俏。”那位夫人瞧着也是好相處的人,笑眯眯望着溫如意,瞧見她後頭的發是挽起來的,便隨口關切了句,“許人了吧?”
顧夫人沒說話,顧清韻先開了口,看着溫如意說的:“表姐說你進了定北王府,可是真的?”
十來歲的顧清韻,小臉圓滾滾的,看起來是一派天真,問出這句話時眼底還透着清澈,但她說完后,顧夫人和那楊夫人的臉色均有些變化,包括楊夫人身後跟着的兩個約莫十三四的姑娘,神情也不同了,其中一個還透了些嘲諷勁。
溫如意未有所動:“嗯。”
顧夫人笑了:“前些日子聽人說起東巷那兒有人進了定北王府,我還沒想到是你。”頓了頓后,顧夫人又添了句,“這樣也不錯。”
後頭那五個字,不添也罷,加上去倒顯了幾分意味在裏面,換做原身可能不覺得有什麼,可溫如意不就是從“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圈子裏混出來的,這樣也不錯,大意是在說她溫如意那樣的家世,也就只能做個妾罷了。
“難怪你能來廖王府參宴。”
楊夫人身後的姑娘不陰不陽來了這麼一句,旁邊的人拉扯了她都不覺得,目光一直看着溫如意,眼底的嘲諷意更足了。
賣豆腐的哪兒有資格到王府里參加宴會,也就是攀上定北王府了才能過來。
顧清韻在得到溫如意肯定後有些失望,輕嘟囔了一句:“我還以為你會喜歡我哥呢。”
這話楊夫人沒聽見,顧夫人卻聽見了,轉頭瞥了女兒一眼,隨即對溫如意道:“你爹娘過世的早,婚事該有你哥哥嫂嫂來做主,如今落定了不錯,他們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明明眼前的顧夫人是顧君瑜的母親,關係也算是很近了,溫如意那異樣的感覺始終沒有出現,就好似是沉寂下了,直到顧夫人提了一句:“說起來君瑜比你年長兩歲,婚事也將定下。”
溫如意心中湧起一股悲傷夾雜着退怯來。
沒出息!
溫如意將那不算強烈的情緒強壓下去,對上顧夫人,揚了一抹笑:“是啊,這樣的確不錯,等顧公子成親過後,夫人您很快也能做祖母了。”
過去溫如意見到顧夫人,神情里多少帶着恭敬,還有就是女兒家懷着心思,對她的避怯,但現在眼前端的得體的人,除了容貌上一樣外,氣質是全然不同,一個王府妾室對上個正兒八經的夫人,瞧着反倒還是溫如意盛了一籌。
顧夫人笑了:“你入了王府,若是能為定北王生下一兒半女的,往後你的日子就能順當許多。”
溫如意嘴角微抿,垂眸,聲音柔了不少:“是啊,王爺待我很好,還說要給我添宅置院,我沒別的回報,只能是全心全意的待他,生兒育女之事我還沒想過,若是能的話,我願意為他多生幾個孩子,只求自己身體健康,能活久一點陪着他,顧夫人,您說是不是呢,要不然再多的榮華富貴,也是便宜了別人的。”
溫如意語氣可誠摯的很,顧大人前頭娶了兩房夫人都沒那福分早早過世了,都說他命硬克妻,顧夫人可不得好好養着自己身體,要不然這些榮華富貴轉身還不得是別人的。
顧夫人聽明白了,面色微恙,正要發作,見到溫如意身後的人後臉色變了,楊夫人她們臉色也都有變化。
溫如意一怔,見她們看的是自己身後,心頭湧起些毛毛的感覺,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但就是,預感不太好。
很快她就知道是什麼預感了,因為顧夫人她們福了福身子后都推開去了,溫如意轉過身,厲其琛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台階上,臉上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而他身後的范二少那神情倒是明顯的很:喲,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