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鴻門宴

105.鴻門宴

訂閱率不足百分之四十要防盜24小時哦,明天再來吧!李兆先這病發的蹊蹺,正當眾人愁眉不展之時,劉憬劉太醫及時趕到,待他上前為李兆先把過脈,細細查驗了李兆先的眼底,面色,舌苔等部位,又一一盤問了一眾丫鬟小廝,查驗了李兆先的午膳吃食。

“吾兒到底為何疾?”原本精神矍鑠的李東陽此刻已完全變了一副模樣,自己已經一把年紀,這唯一的兒子若是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今後的路,可要怎麼走才好啊……他微微顫動着雙手,走上前來詢問劉太醫道。

此刻只見劉太醫眉宇緊鎖,他微微撫了撫面上髭髯,抬首道:“此事太過蹊蹺,公子先前可有異常?”

李東陽思慮了片刻,搖了搖頭,繼而又轉首問李兆先身邊伺候的小廝,那小廝忙俯跪道:“回……回老爺的話,少爺一直是好好的,就是近日來,情緒變得十分暴躁,半夜經常吵吵着睡不着覺!”

“恩,這就沒錯了,公子的吃食中,並未發現有任何毒跡。但公子的口中充血,且有多處潰爛的痕迹,齒齦依稀可見極其細小的顆粒,如若不細細查看,一般人是無法察覺的。”劉太醫皺眉深思着,繼而又問道:“公子可有服用丹藥的習慣?”

“從未聽聞犬子服用過丹藥啊……”李東陽思慮片刻,搖搖頭道。

“未服丹藥?那就更蹊蹺了,從公子種種跡象來看,確定是水銀中毒無疑,只是這水銀到底從何而來,就不得而知了。”劉太醫嘆息道。

水銀中毒?站在角落裏的夏雲渚聽聞此言,心中也在思索,這水銀中毒,在現代都是極其難發現的一種害人方式,看來這下毒之人,居心叵測至極啊。

李兆先身邊伺候的那個小廝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可見他那幅神情,確實微微張了張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雲渚的辦案經驗,使她察覺到了那小廝定知道些什麼隱情。

於是她便上前,拱手對李東陽一輯道:“不知李大人可否信任在下,讓在下來查這個案子?”

“哦?夏大人可是有眉目了?”李東陽回首,疑惑問道。

“目前還沒有,只是……”夏雲渚拱手之間,卻突然轉向那小廝厲聲問道:“你如若知道其中有何內情,便一一從實招來,不用顧慮其他,當朝太子殿下在此,定會為你做主的!”

只見那小廝抵擋不住夏雲渚言語間的氣場,身上戰戰兢兢地,撲跪在地求饒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照實說就是了……公子確實沒有服過丹藥,但夫人……夫人卻是經常出入白雲觀,小的不知……不知是否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兒媳現在人可在府中?”李東陽聽聞此言,面上表情卻是一沉,皺眉問道。

“夫……夫人過了晌午,就去白雲觀了……”那小廝俯跪回道。

“先不要打草驚蛇,請李大人立即吩咐下去,封鎖李府大門,莫要讓人隨意出入,以免有人去白雲觀報信,我這便去白雲觀一探究竟,只是我大哥,要暫時先拜託李大人照顧了。”

“那就有勞夏大人了,今日幸得有夏大人在此,夏大人請放心,令兄在我府上,絕對不會出任何事情。”李東陽拱手一輯道。

“等等,我也要去!”站在一旁的朱厚照終於逮到湊熱鬧的機會了,剛剛夏雲渚威逼那小廝的氣場,與沉着冷靜分析案情的樣子,真是讓他痴迷不已。

“殿下,咱們還是別去湊這個熱鬧了……”身後的劉瑾低聲勸慰道。

“哎,大伴莫要擔心,無妨,無妨,李先生家出了這麼一樁大事,我這個做學生的怎麼能袖手旁觀!對吧!”朱厚照現在巴不得劉瑾別跟來,他好跟雲兒去二人世界。

劉瑾來都來了,怎麼可能放他一個人出去瞎胡鬧,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事情,這個責任誰擔當得起啊……

*

夏雲渚帶着李兆先的小廝一同前來,出發之前那小廝給她看了李夫人的畫像,又描述了一番李夫人的長相。

在白雲觀前下馬,夏雲渚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邊走邊回頭翻白眼。

朱厚照這人怎麼跟個跟屁蟲似的,自己出來辦個案他也要跟在後面,煩死!

想罵,又不能罵,只是在李府門前瞪了他一眼,劉瑾便要上前來教訓她,她這會要是再罵他幾句,那劉瑾還不要把她大卸八塊了!

白雲觀由幾進四合院組成,主要殿堂分佈在中軸線上。

夏雲渚帶着那小廝穿過牌樓,進了山門,一眼就看見正面的靈官殿,不過這會正殿中人並不多,他們四處走了走,並不見李兆先夫人的蹤影。

夏雲渚思慮着,如若李兆先夫人真在這白雲觀中有什麼貓膩,那定是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的,一定是在某處隱瞞的地方。

“你可曾知道李夫人每次來白雲觀,都會去什麼地方,會什麼人?”夏雲渚將頭靠向那小廝,悄聲詢問道。

“喂喂喂,你們倆離那麼近做什麼?”朱厚照在後面一副面上不悅的神色。

夏雲渚回頭白了他一眼,嘴裏嘀咕着:你丫有病!

“你嘀咕什麼呢!”劉瑾橫眉怒目,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

夏雲渚內心獨白:蒼天啊!還能不能讓我好好查個案子!

那小廝在一旁,面上神情完全是懵的。

“喂,我問你話呢!”夏雲渚打斷了那小廝的思緒。

“啊……哦……回……回大人的話,小的也不知道夫人每次來白雲觀都去哪了,她只是吩咐我在外面候着,她只帶身邊的侍女彩萍進觀。”那小廝方才回過神來,期期艾艾道。

或許這白雲觀後殿,能查到什麼端倪。

越往觀後走,便是愈發的荒涼,那小廝突然在雜草叢后看到什麼,慌忙拽着夏雲渚的袖口道:“夏大人,你看那……”

夏雲渚順着那小廝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邊聽着一輛馬車,馬車車身被一片雜草半遮擋着,明顯是有人蓄意這樣掩人耳目的。

“這是李府的馬車!”那小廝面上神情極其肯定。

“如此看來,李夫人應該還在這白雲觀中,只是,這駕車的車夫去哪了呢?”夏雲渚疑惑問道。

“平日裏有些時日是我駕車送夫人來的,可自從彩萍的兄長來到府上之後,夫人便不再用我駕車了。”那小廝回道。

夏雲渚微微頷首,沉思了片刻,便繼續向前走去,眾人不知不覺,竟來到了一個廢棄的院落。

這裏顯然是荒廢了很久的樣子,周遭的牆壁倒是又高又□□,只是滿目蒼夷,遍地的雜草叢生。

夏雲渚欲要翻牆而入,只聽到劉瑾在後面勸道:“這種地方,殿下還是不要去的好……”

夏雲渚心中巴不得劉瑾最好趕快將那小祖宗哄走,她查案可不想帶着個拖油瓶。

怎知那位小祖宗根本不聽勸,人家就是想跟着夏大人嗎!

這牆倒是有一定高度,需要有人在下面墊腳,另一個人才能翻過去。

那小廝先幫着夏雲渚翻了過去,夏雲渚悄聲落地,並未引得太大的聲響。

朱厚照拍了拍劉瑾的肩膀,笑嘻嘻道:“大伴,快幫我翻過去,你就在這裏等着好了,夏總旗堂堂錦衣衛,會保護我的。”

劉瑾無奈,卻也拗不過他,只好照着他的吩咐,蹲下了身子。

朱厚照爬過牆頭,悄聲喚了下:“夏大人可要接住我!我可不想摔死!”

夏雲渚已被他氣的沒了脾氣,給她幾個膽子敢讓當朝太子殿下摔死啊!只得硬着頭皮張開雙臂,面上卻是一臉的不情願,轉過頭去皺着眉道:“快點!”

眼前一黑,重心還未穩,夏雲渚也不知道這一瞬間的功夫發生了什麼,再一睜眼睛,發現自己倒在草棵中,還好下面不是石頭,不然非得摔個腦震蕩不可。

等等,胸前怎麼這麼重啊……

她抬首一看,媽蛋!有人吃她豆腐!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他自己功夫極好,卻故意摔倒!還趴到了她胸上。

“你有病啊!”夏雲渚已經忍了他一整天了,此刻剛要發作,卻被他捂住了嘴。

“噓……夏大人聽……”朱厚照一臉故弄玄虛的表情。

夏雲渚側耳,從那邊破廟中,隱隱傳出陣陣男女魚水歡愉之聲……

“有奸/情?”夏雲渚悄聲疑惑道。

“你和我嗎?確實是有!”朱厚照嬉皮笑臉。

“我說太子殿下,你能不能走開一點,別妨礙老子辦正事!”夏雲渚氣急敗壞想推開他,怎知他還賴着不走了。

“你能不能讓人家良辰美景盡歡了之後,再去叨擾人家,你這人怎麼這麼壞!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嗎?”朱厚照一臉壞笑。

“你有完沒完?若那裏面的人是李夫人,一會事都辦完了,還捉什麼奸啊?”夏雲渚一臉負氣的表情。

“對,不能耽誤夏大人辦正事!”朱厚照面上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夏雲渚一瞬間以為他開竅了,結果猝不及防間,卻被俯身上前的吻奪了呼吸。

夏雲渚被氣的漲紅了臉,一時腦中都在蒙圈狀態,卻見朱厚照已起身,一臉玩世不恭地笑道:“夏大人,快起來查案了!”

夏雲渚此刻心中只想罵兩個字:有病!

游鉉忙上前撫着妹妹的背,安慰道:“芝兒這到底是怎麼了?快跟大哥說說,到底是誰敢欺負我妹妹!”

“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個混世魔王!”游芝冷靜了片刻,負氣說道。

“太子?太子怎麼欺負你了?”游鉉好奇問道。

“大哥,我問你,那個錦衣衛夏總旗,可是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游芝抬頭,眼神單純地望着游鉉。

“夏總旗?斷袖?這誰跟你說的啊?大哥與他同僚這些時日,從未見夏總旗親近哪個男子……”游鉉一時間被她問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太子耍我!”游芝雙手掐腰,狠狠一跺腳,撅了撅小嘴。

“是太子殿下與你說夏總旗喜歡男人?哈哈……哈哈哈……”游鉉一聽,便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來。

“大哥,你說,太子殿下是不是在耍我?”游芝被氣的小臉兒漲的通紅,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哈哈……芝兒你也知道,太子向來就是那個性子,不作弄作弄人,他心裏便難受得慌,再說了,太子殿下哪裏識得夏總旗啊,他們估計連面都沒見過吧!即使是宮中行大典,錦衣衛護駕左右之時,夏總旗的官位也只能遠遠地望上一眼,根本就瞧不清楚相貌的,更別提說話了……”游鉉見妹妹馬上就要哭出來的,便急忙安慰道。

“誰知道呢,那大魔王與我說,凡是國事公文,都要具一份送到東宮去,他看到了上報到刑部的文書,知道夏總旗在私鹽案上立了大功,所以才識得夏總旗的。”游芝眨了眨泛着淚光的大眼睛,神情單純說道。

“妹妹也別多想了,太子殿下就是那個好作弄人的性子,你別將此事放在心上,這夏總旗連你的香囊都收了,還怕他賴賬不成?他們夏家能攀上我們大長公主府,那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氣,夏總旗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他將來也就別想着升官發財了!”游鉉自信說道。

游芝含淚點了點頭,繼而又抬首好奇問道:“夏總旗收下那香囊之時,可有說什麼嗎?”

游鉉用手摸了摸頭,憨憨笑道:“瞧你大哥我,光顧着妹妹託付大哥的事了,卻忘了留意夏總旗說什麼了,瞧我這豬腦子,真該死!”

“哎……算了算了,我一個姑娘家,已經拉下臉來主動示好了,夏總旗是個聰明人,應當知曉我的心意。”游芝長嘆了一口氣,用帕子抹了抹臉上淚痕,繼而又抓起了一塊芙蓉糕,負氣塞進了嘴裏。

*

“無聊……無聊……無聊……”朱厚照在太子春坊讀書,楊廷和在他面前念緊箍咒一般的念着《禮記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想夏大人,想見夏大人,想調戲夏大人,想吻夏大人,想推倒夏大人……

“咳咳,殿下,殿下?”楊廷和放下手中線裝書,用手磕了兩下桌子,試探了兩句。

“啊?嗯?哦……”思緒從月球以光速回歸到現實,眼前沒有夏大人,只有楊廷和這個老傢伙。

“殿下,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楊廷和搖頭晃腦。

“哦……”朱厚照單手托腮,咬了咬筆桿,心裏默念着,這老傢伙,到底有沒有完,下次不要再讓我撞見楊慎,哼!要不然……看本大魔王如何收拾他!

……%¥#(……楊廷和又吐沫橫飛地之乎者也了一個多時辰……

“殿下,今天就到這裏吧!”楊廷和將手中書合上,放回了身後的書架上,還沒等他回過身來,耳邊傳來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遠了。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筆,一溜煙地就跑沒影了,只留下空氣中飄着的一句話:“先生辛苦了,先生再見!”

*

“夏大人,這是東宮賞賜的點心。”

“夏大人,這是東宮送來的…XXX…”

等等,“夏兄,你什麼時候搭上的東宮啊?”游鉉見此情景,甚是不解地問道,莫非太子不是在哄騙游芝,這夏總旗,真是個斷袖?

“我怎麼知道,東宮為何突然送來這些亂七八糟奇怪的東西,這都是什麼啊?”夏雲渚皺了皺眉,那該死的小受子,又在搞什麼鬼啊,竟然敢假冒太子之名送東西。

待東宮送禮的太監臨要離開之前,便將夏雲渚拽到了一旁,從袖帶中取出了一封信。

那送禮的太監詭異一笑:“夏大人收着吧。”

夏雲渚一臉懵逼,待那太監離開之後,夏雲渚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那信打開一看,差點沒氣暈過去,只見那信上一字未寫,就畫了頭豬……

夏雲渚被氣的直跳腳,該死的小太監,將那信紙團城了一個團,正要投進焚爐,突然又停下了動作,將那紙團展開,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中。

該死的小受子,三番五次戲弄老娘,下次逮到你,絕對不會放過你!

待夏雲渚回到辦公之處,游鉉卻向她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夏雲渚並不知道游鉉那眼神是什麼意思,總之那上下打量她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自在,卻又說不出來的感覺。

游鉉面帶尷尬的頓了頓,試探說道:“本朝雖契兄之風盛行,可這皇室之中,到底還是有祖訓管着的,夏兄……”

“游兄什麼意思?”夏雲渚瞪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想着,莫不是這游鉉誤以為自己是斷袖之癖了吧?這小受子一個人默默作妖不行嗎,幹嘛非要拉她下水!這明代男色之風盛行,而官府又對男男之風表示默許,更有契兄,契弟之說,這男男相結,長者為契兄,少者為契弟。其兄入弟家,弟之父母愛之如婿……

游鉉自知不好再繼續說下去了,便悻悻地看了看那盒點心。

夏雲渚將那食盒打開,只見那鴛鴦盒中裝着滿滿一盒晶瑩剔透的紅豆糕。游鉉見狀,便抬頭看了看她,終是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游兄什麼意思?”夏雲渚被他笑的發毛。

“哈哈……哈哈哈,真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是這般小女孩心思……哈哈哈哈……”游鉉越笑越不懷好意。

“這事與太子殿下無關,我見都沒見過太子殿下,剛剛那個小太監,定是冒充東宮之人!”夏雲渚發現此事居然發展到了失控的程度,自己現在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游鉉拿起一塊紅豆糕,在眼前晃了晃,繼而又問道:“夏兄,我能嘗一塊這太子殿下的少女心嗎?”

“吃吃吃,全都給你吃,小心噎死你!”夏雲渚負氣,兩個胳膊那麼一挽,便靠到牆邊去了。

游鉉將那紅豆糕放入口中,咀嚼了兩下,讚不絕口道:“恩,到底是東宮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好吃!好吃!”繼而又拿起了一塊,調侃道:“這好東西,我不能獨食啊,更何況是太子殿下的相思之情,我都給吃了算什麼啊,來來來,夏總旗也過來吃一塊。”

夏雲渚接過那塊紅豆糕,盯盯地看了兩眼,突然想起了什麼,麻蛋……中了小受子的圈套!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該死!該死!該死!誰跟你相思了!相思你妹!

夏雲渚在李廣私鹽案中一舉成名,初入仕途便升到了總旗的位置,後來又因李夢陽的案子與周氏一族外戚被私鹽案所牽連,如若不出意外,來年過了正月十五,便可晉陞到百戶。

而這畿內皇莊民變騷動案,涉及到皇親國戚,確實是不好拿捏分寸,皇上既然下令要錦衣衛查案,錦衣衛也確實需要給皇上一個交代。只是皇上想看到的結果,並不是真的要牽連此案涉及到的皇親國戚,錦衣衛必須明白這一點,才好將這案子了結。

當年永樂皇帝設立皇莊,本意是為了賑濟大內開支,減輕四方納貢。但自成化以來,皇莊管庄內官多有假託威勢,逼勒皇莊方圓周邊的平民百姓。

此事在成化年間即已經成風氣,如今弘治年間更是愈發嚴重,管皇莊的太監們更是愈發的肆無忌憚,他們占土地,斂財物,稍微與之爭辯一二,便被誣奏,這些人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弄得周邊百姓民不聊生,民心傷痛入骨。

弘治皇帝朱祐樘是個對自己極其節儉之人,但對自己的兒子卻是極其溺愛,自太子年幼時起,便過着無與倫比的奢華生活,有些地方甚至超過了太子應有的規格。

太子年僅七歲的時候,弘治皇帝便忙着為太子設立官莊,而自成化年間起,皇莊,官莊與平民百姓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激化的程度,朱祐樘本人不是不知道大肆設立官莊是施政之大忌,但由於對自己的兒子太過溺愛,明君也會難免一錯再錯。

夏雲渚一個初涉世事的小官,當然是拿捏不準這其中的厲害關係的。

她抬首望了望李東陽,嘴唇微動,想說些什麼,卻又拿捏不準這其中的分寸,只得欲言又止。

李東陽已全然明了夏雲渚所慮之事,只見他微微一笑,捋了捋鬍鬚,風輕雲淡道:“夏大人心中所慮之事,老夫只能奉勸四字: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適可而止……九年了,夏雲渚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可到頭來她才發現,自己將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

“大人……”李府的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打斷了夏雲渚的思緒。

“何事如此慌張,沒看到有貴客在嗎?”李東陽面上忽然變的嚴肅起來,斥責道。

“回……回大人的話,又……又有貴客至府中來了。”那小廝顫抖着稟報道。

“到底是何人,讓你如此這般冒失?”李東陽心想,莫不是弘治皇帝微服出巡了?

“回大人的話,是太子殿下親自到府上來了……”那小廝慌張稟報道。

“呵呵,太子殿下親自登門,實屬稀客,夏大人,莫不如陪老夫去一探究竟?”李東陽倒是面不改色,畢竟已是歷經三朝之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到過。

夏雲渚心中倒是納悶,莫不是這該死的傢伙,還未撤了他在夏府門前的眼線,要不然他無緣無故,跑到李府來做什麼……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碰上這麼一個冤家。

跟着李東陽走到府門前,但見一個穿通白銀色曳撒的少年,在李府門前背着手,活脫脫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夏雲渚不禁皺了皺眉,自己怎麼會看上這麼個紈絝子弟,當時一定是腦袋被門擠過,要不就是精神錯亂了。

少年身後卻跟着一個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頭上戴着緞面披雲巾,微胖的身軀被一身青佈道袍包裹着,他面色蒼白且無須,眼小卻又不獃滯,看上去老成持重卻又心機頗深,只是那溜肩膀,又配着那缺少男子氣概的臉,讓他面相活脫脫地像個中年婦女。

如若沒猜錯的話,此人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劉瑾了……

李東陽走上前,面上堆笑躬身一輯道:“不知太子殿下駕臨寒舍,微臣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先生客氣了,快請起,學生今日來此,是聽聞令郎得了一把絕世好琴,想要來一探究竟,學生來的冒失了,還請先生見諒。”朱厚照忙上前來,將李東陽扶起,邊扶還邊向夏雲渚擠了個眼色。

那表情真是讓人煩透了。

夏雲渚回瞪了他一眼,這細微的表情正好被劉瑾瞧在眼裏,敢瞪太子殿下!你這小命,還想不想要了?

劉瑾欲要上前,卻被朱厚照攔了下來。

這時只見李兆先與夏雲軒匆匆從書房趕了過來,見到太子殿下,忙施了一個躬身禮。

朱厚照目光落在夏雲軒身上,心中霎時一驚,這世界上,竟有與他的雲兒長相一模一樣之人,只是這人,拄着雙拐……他是何等聰明之人,這下心中已是全部瞭然,為何夏雲渚會女扮男裝犯下欺君之罪。

回過神來,他轉向李兆先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李公子吧,還不快把你那寶貝古琴拿出來給大家瞧瞧?”

“太子殿下吩咐的是,在下這就去拿琴來。”李兆先語畢,便立即吩咐下人與自己一道去書房取琴了。

眾人眾星捧月般將太子迎到廳堂之上,夏雲渚卻在人群後面,扶着夏雲軒慢慢往前走,夏雲軒見妹妹神色異常,便悄聲詢問道:“雲兒可是不舒服?”

“沒有,大哥莫要胡思亂想。”夏雲渚將手扶在哥哥手上,柔聲安撫道。

眾人在廳堂之上已經等了片刻,仍不見李兆先人影,這去李兆先莫不是捨不得把他那把絕世好琴,拿給眾人來看?

正當眾人疑惑之時,突然從內宅跑出來了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跪倒在李東陽面前,顫聲道:“大……大人,不好了,公子剛剛在書房,本來還好好的,突然就抽搐昏迷不省人事了!”

“怎麼會這樣?你速速派人去尋大夫來!快去!”

“請太子殿下放過我吧,如果你想要找人陪你玩樂,這宮中自然有大把的人陪你,為何非要是我?在下沒那個功夫,也沒那個心情陪太子殿下玩樂,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從前是個男人,現在是個男人,將來也一直都會是男人,這個世界上,本就不應該有人將夏雲渚當做女人,我希望殿下明白這一點。”夏雲渚不敢回頭,她心中害怕,害怕再遇上他眼神的那一剎那,就再也下不了決心。

“夏大人心中覺得,有朝一日我會大敗韃靼小王子嗎?”朱厚照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只是微笑着輕撫愛馬的鬃毛。

“所以我剛剛所言,你根本隻字未聽?”夏雲渚回首,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氣,這人怎麼能如此厚臉皮,油鹽不進!

“真想有朝一日,與那韃靼小王子一決高下!”朱厚照面上本是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變的嚴肅起來:“如果將來真有那麼一天,夏大人會助我一臂之力的,對嗎?”

夏雲渚心中一怔……歷史上的他,確實是完成了這個心愿的,可她……

“所以夏大人怎麼能忍心棄我於不顧?”朱厚照眼中流露的真誠,騙不了人。

“你又耍無賴,我根本就未答應你任何事!”夏雲渚面上卻是嘴硬的很。

“從你我六歲相遇的那天起,便註定要有這一世的緣分,所以我不管夏雲渚是女人也好,男人也罷,我喜歡的只是她那個人而已。”他雙手扶於她肩上,目光中滿是堅定。

夏雲渚心中微悸,像是柔軟的心湖中被人用手指輕點了一下,漾起一圈圈波紋。

一呼一吸之間,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緩慢而不真實。

可他在她眼中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但為何此刻的感覺卻是這樣真實,整個世界全都黯淡下來,眼中唯有他最明亮。

她傾身向前,雙手環着他的背,輕輕將頭靠在他肩上。

她突如其來的擁抱,弄的他有點不知所措。

午後陽光微甜,這種感覺剛剛好。

“欠你的東西,我已經還清了。待你足夠成熟,足夠有擔當之時,再來對我說今日這番話,到時我定不會棄你而去。我們來定個三年之約,可好?”夏雲渚抬首與眼前人相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好似輕輕蕩漾了一下。

“不好!”朱厚照耍賴。

“那我現在就不理你了!”夏雲渚佯裝負氣。

“不好,我說不好,是因為三年時間太長,你若相信我,一年之內,我定會讓你刮目相看。”朱厚照嘴角上揚,面上儘是年輕人躊躇滿志的神采飛揚。

“當朝太子殿下之言,誰人敢不信!”夏雲渚甜甜一笑,誰人曾見過,錦衣衛夏總旗輕顰淺笑,嘴角邊還掛着淡淡的酒窩。

她輕咬瑩潤欲滴下唇的樣子,真是動人極了。

他伸出手臂,把她圈進自己懷裏,低頭看着她,欲要俯首貼上來的氣息,卻被她制止。

她嘴角輕挑,拂過一絲壞笑:“我要吃了你……”

“那你可要負責到底……”

午後陽光溫潤熾熱。

就像那年上元燈節吃冰糖葫蘆的小孩一樣,兩人只是頭貼着頭,他伸手環過她的腰身,她環過他的脖頸,痴笑……

這個世界本身就不缺少才子,南有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北有楊翰林家的公子楊慎,亦有王守仁這樣自成一派名垂史書的大思想家,和像李夢陽等人那樣赫赫有名,標榜“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前七子。

夏雲軒之名,已被這些名垂千古的文人之名,淹沒在歷史浩瀚的長河中。但在夏雲渚眼中,他的才氣卻是最獨特的,可能是由於生來就註定與考取功名無緣,夏雲軒更喜愛讀些超出四書五經範圍內的天文地理,雜學旁收。他與楊慎等人不同之處就在於,凡事都會去換個角度思考,就這點而言,卻與在現代從小受辯證唯物主義思想教育的夏雲渚不謀而合。

夏雲軒見夏雲渚走到他身邊,輕輕撫了撫他手中的愛琴,便微笑問道:“雲兒可喜歡為兄這新得之琴?”

夏雲渚從容點了點頭。

“這琴名為海月清輝,乃是宋代遺留下來的孤品,是雲居寺的方丈大師所贈。”夏雲軒輕撫着琴弦,眼中滿是笑意。

夏雲渚仔細端詳了一會那把琴,栗殼色漆,流水斷紋。背面龍池上方刻着隸書“海月清輝”,撥動琴弦,聲音溫勁松透,純粹完美,確實是個世間少有的仙品。

“方丈大師何故要送大哥此琴?”夏雲渚抬首,眼中滿是疑惑。

“哦,我因上次去雲居寺有幸得見那本唐代孤本佛經,心中甚是驚喜,故而又去了幾次,一來二去便與方丈熟識了,方丈正巧需要有人幫忙整理與修復古籍,我又正好閑來無事,便搭了把手,幫着方丈修復了幾本古籍和字畫,方丈出於感激之情,便贈與了我這把古琴。”夏雲軒風輕雲淡說道。

“大哥經常出去走走也是極好的,不過也不要太過勞累了才好。”夏雲渚其實很喜歡這種狀態的夏雲軒,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能遇到三兩個知音,她便已經很欣慰了。

“恩,不過因為另一個公子,也相中了這把琴,中間還鬧了一小段誤會,不過後來那公子與我聊的投緣,便心悅誠服地將這把琴讓與了我。”夏雲軒談及此事時的樣子,卻是極其興奮。

“哦?那公子是何人?”夏雲渚好奇問道。

“哦,他說他叫李兆先,家住城西小時雍坊李府,他還邀我本月十五前去他家中做客,一同飲酒賞月呢。”夏雲軒微笑說道。

“李兆先?”夏雲渚聽到此名,微微一怔。

“雲兒在朝為官,可是識得此人?”夏雲軒見她面色異動,便遲疑問道。

夏雲渚點了點頭:“大哥可知,西涯李閣老?”

“西涯李閣老……可是……李東陽李大人?”夏雲軒面上一驚,同為姓李,難不成,這李兆先,與李東陽有親戚關係?

“嗯,正是,這李兆先,就是李東陽李大人的長子。”夏雲渚鎮定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久居深宅,並不知曉這朝堂之事,只是偶然間在雲居寺識得這位公子,沒想到竟是李閣老家的大公子。”夏雲軒低頭,咬了咬唇,其實他並不願與朝堂之人有任何牽扯,畢竟自己不想給父親和妹妹添麻煩,便試探問道:“可我已經答應了李兄,本月十五應邀去他家宴飲,這……這可如何是好,雲兒可願陪為兄一同前往?”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明第一寵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大明第一寵后
上一章下一章

105.鴻門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