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破綻
銀烏跟在畢冬身後，故意撲扇着翅膀去撩少年，少年心情有些低落，被它鬧得煩了，便從懷裏扯了張符出來，朝銀烏比劃了半天，奈何對方並不為所動，依舊繞着畢冬的腦袋撲來撲去。
“你煩不煩？”少年轉身黑着臉道。
“我不煩，煩的是你。”銀烏道。
少年一臉委屈的怒瞪了銀烏片刻，卻覺察到自己這怒氣來的簡直毫無緣由，於是只得繼續耷拉着腦袋跟在楊舟等人的後頭。
待到了山洞附近，畢冬嫌那裏氣味難聞，於是便遠遠的找了個地方坐着。銀烏見他如此也未置喙，忽閃着翅膀直奔楊舟而去，卻不敢落在對方肩上，只支棱着腿立在高處的石頭上。
距離畢冬不遠處，楊舟正朝眾人部署除掉赤鱬的計劃。
赤鱬是以水修鍊而成的精怪，因此若是正面交鋒，楊舟等人幾乎毫無勝算。倒不是因為他們修為太低，而是因為水火相剋，且相較之下，火遇水則弱。
“若是它們一直待在江中，咱們倒是真沒法子，不過他們白日裏喜歡躲在暗處，且此處的山洞是他們休憩的巢穴，因此咱們可以直接來個瓮中捉鱉。”楊舟道。
二師兄好奇的朝遠處的山洞看了看，道：“那裏頭有幾隻啊？”
楊舟轉頭看了一眼畢冬，開口道：“只有他數過，你可以問他。”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畢冬，嘀咕道：“就他？”
楊舟面色一冷，朝那開口的弟子道：“就是他。”
那弟子想來對楊舟有些懼怕，自然不敢頂嘴，只得老實得低着頭不再言語。眾人原以為楊舟對那小子肯定會深惡痛絕，沒想到今日楊舟竟明裡暗裏的處處維護對方，也不知是吃了什麼迷魂藥。
“三師兄，咱們要怎麼瓮中捉鱉啊？”四猴子問道。
楊舟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洞中大致的地形，而後開口道：“這山洞原本便不大，且水道狹窄逼仄，咱們只需要確定山洞的後頭沒有別的入口，便可以將此處的洞口堵上，然後御火焚燒石洞便可。”
“直接燒死它們啊？”四猴子問。
“應該是烤死才對。”楊舟道。
一旁的銀烏聞言不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覺的朝後退了兩步。
它好歹是半個魚，雖說烤的不是它，也難免生出了些代入感。
二師兄道：“若是它們在裏頭被烤死了，咱們該如何拿到他們的內丹呢？那山洞裏的水都被污染了，咱們也進不去，不如將它們引出來，在外頭弄死。”
“不行！”楊舟道。
“為什麼？如果拿不到內丹，殺它們有什麼用？”二師兄道。
楊舟轉頭看着對方，開口道：“你若覺得沒用，現在就可以離開。”
二師兄支吾了片刻，最終只得妥協。
畢冬在不遠處正坐立難安，便見楊舟朝自己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銀烏。少年原本已經認定楊舟對自己多少是有些關心的，可事後得知對方如此費周折都是為了那赤鱬的內丹，心裏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若楊舟對自己沒有師徒情分，殺過赤鱬之後還會管自己的死活嗎？
少年胡思亂想之際，楊舟已經走了過來，表情依舊是冷冰冰的。
“你身上還有符紙嗎？”楊舟問道。
不待少年答話，銀烏便搶先道：“有有有。”
少年看了銀烏一眼，從衣袋裏取出幾張符紙遞給楊舟，楊舟接過來看了一眼，問道：“是你畫的？”少年忙點了點頭，臉不由有些泛紅，只因那符文畫的太寒磣了些。
“不錯。”楊舟道。
“啊？真的？”少年頓時眼睛一亮，問道。
楊舟淡淡地應了一聲，開口道：“一會兒我需要一張引雷符，你幫我畫。”
“引雷符？我……我會，我會……”少年忙不迭的道：“剛學的！”
楊舟點了點頭道：“你先畫一張試試，待會兒我需要萬無一失。”
畢冬忙點頭道：“好好好，我試試，我試試。”
楊舟聞言便轉身走開了，少年卻一掃先前的頹喪，竟是將楊舟的吩咐當成了天大的使命一般，取出符紙便開始認認真真的比劃了起來。
一旁的銀烏嘲諷道：“瞧你那點出息！”
畢冬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你的主人嗎？”
“是啊，生死為契。”銀烏道。
“那你能不能對主人敬重一點？”畢冬道。
“是！”銀烏將翅膀打開而後又合攏，將自己的鳥頭插/進翅膀下，索性不再理會畢冬。
片刻后，少年將那符紙畫好，可這引雷符他只會畫卻沒用過。他偷偷抬眼去看了一眼楊舟，見對方正與其他人佈陣，一時之間也不願過去。畢竟楊舟那些師兄弟們，除了那四猴子，其他人對他都充滿了敵意。
“小雪。”畢冬開口朝銀烏道。
銀烏翅膀一挪，露出一隻鳥眼問道：“做什麼？”
畢冬指了指楊舟道：“你去把我師父叫過來。”
銀烏聞言便振翅朝楊舟飛去。
另一邊，楊舟剛布好了陣，正同四猴子說著什麼，便看到了銀烏。銀烏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聞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隨後又是轟隆一聲。
眾人紛紛看去，便見不遠處，少年背對着眾人立在那裏，而後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銀烏見狀立即有些炸毛，尖叫道：“主人……被雷劈死啦！”
楊舟眉頭一擰，快步奔向少年身邊。
只見少年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也沒個聲息。
“畢冬？”楊舟開口喚道。
少年終於轉了轉眼珠，開口道：“師父……引雷符好厲害。”
楊舟面上沒什麼表情，垂在身側的手卻終於放鬆了些許。這時銀烏也飛過來了，見畢冬還活着，這才跟着鬆了口氣。
“雷也不是這麼引得吧？要是把赤鱬都招出來，那可就熱鬧了。”銀烏道。
畢冬聞言十分緊張的望向楊舟，生怕對方責怪，解釋道：“我以前沒試過，以為自己不會……”
沒想到楊舟並未責怪他，而是開口道：“再畫一張給我。”
“我留了一張。”少年從衣袋裏取出一張引雷符放到楊舟手裏。
“一會兒你就在此處等着，莫要靠近那山洞。”楊舟道。
畢冬心知自己過去只有添亂，忙點頭應是。
“師父……”畢冬突然開口叫住楊舟。
楊舟轉頭看着少年，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片刻后，不見少年開口，楊舟便道：“若是我們失敗了，你自己想辦法活下去吧。”他說罷轉身走開，少年卻看着他的背影，一時之間心中百感交集。
楊舟找人探查了山洞的後頭，確認沒有別的出口，而後將眾人散佈在法陣的各個方位，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只見他抬頭望天，手裏拿着畢冬畫的引雷符，似乎在等待什麼時機。
片刻后，一陣江風吹過，楊舟捏着符紙念了一句口訣，那符紙瞬間便燃燒殆盡，其上的符紋幻化成火紅的光符，繼而散入天際。緊接着一道閃電亮起，伴隨着巨大的轟鳴聲打到了山壁上。
眾人腳下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顫動，只見那山壁轟然坍塌，而後落在洞口處，將那山洞的入口堵了個結實。與此同時，法陣亮起，眾人一同施法，將那並不算大的小山，牢牢鎖在了陣中。
“哇！好厲害！”畢冬立在遠處驚嘆道。
銀烏煞風景的道：“你要是這麼厲害，我臉上也有光。”
那法陣的光芒漸盛，隨即法陣中便燃起了熊熊烈焰。被困在洞中的赤鱬顯然已經開始掙扎，它們數量眾多，且具有不容小覷的妖力。再加上這會兒存着魚死網破的心態，反抗起來便十分激烈。
楊舟口中默念口訣，再次加大力度催動法陣中的烈焰，眾人也紛紛效仿，一時之間赤鱬沉悶且恐怖的嘶叫聲充斥着眾人的耳朵，直教人心中不由發麻。再加上空氣中令人窒息的腐臭味，這小島一時之間簡直如同人間地獄。
“嘔……”畢冬扶着樹又吐了。
銀烏立在他肩上，象徵的用翅膀拍了拍少年的後背，動作十分敷衍。
隨着時間的推移，法陣的光芒漸漸變得淡弱，一直試圖掙脫束縛的赤鱬也漸漸安靜下來，想來這會兒已然死了個七七八八了。
“沒想到這赤鱬這麼好對付！”二師兄道。
“是啊，我還以為挺霸道的呢。”另一個弟子道。
二師兄說罷撤了法力，縱身跳下高處。楊舟卻依舊催動着法陣，防止有漏網之魚尚未消滅。
“這麼大的火，再加上法陣的加持，早死光了。”二師兄道。
然而他話音未落，那山石突然崩裂，一直人面魚身的赤鱬沖了出來。眾人大驚，紛紛催動法力，然而因為二師兄已經離了陣，於是法陣露出了難以彌補的破綻，那赤鱬輕而易舉的便衝破了法陣，落到了眾人面前。
“吱……”赤鱬怒叫一聲，衝著離他最近的一名弟子吐出了一股粘液，那粘液落在那弟子身上，惹得弟子慘叫不已，然而片刻后粘液便將那弟子的身體融化殆盡了。
“重新佈陣！”楊舟喊道。
可眾人這會兒都亂了陣腳，哪還有人聽得進去，都紛紛開始潰逃。
“完了……”銀烏望着亂成一團的眾人開口道。
畢冬方才只顧着埋頭吐，聽到那弟子的慘叫才回過神來。
只見眾人這會兒紛紛四散逃跑，楊舟卻依舊御火與赤鱬對峙。可他一人之力，面對着怒極的赤鱬，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眼看赤鱬將楊舟逼得步步後退，畢冬狠了狠心，突然拔腿朝着赤鱬奔了過去。
“你瘋啦！”銀烏大聲驚呼，卻來不及阻止。
只見少年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眼看便要撞到赤鱬身上了。
楊舟心中一緊，下意識便撲向了少年，伸手勾住少年的腰身用力一撈，堪堪在少年撞上赤鱬之前將人撈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