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聲名大噪
元月砂輕嘆:“父親,其實,其實女兒是真心捐出這些身外之物。”
元原朗頓時皺眉,眉宇間流轉冷怒暴躁之意:“月砂,怎麼這樣子不聽話。”
三個女兒,就元月砂不聽話。
瞧元攸憐,平時刁鑽,讓她跪就跪了。
婧氏拭淚:“老爺還是保重身子,不必為這個逆女動怒。妾身待她,已經是恨不得將自個兒的心肝給挖出來。可人家眼裏,挖出來的心肝也還是臭的。”
她的話,元原朗是贊同的,果真養不熟。
這元月砂生在就是有反骨。
婧氏慢慢的捏緊了拭淚的手帕,眼睛裏面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的惡毒。
“不過老爺,月砂年紀還小——”
元原朗不耐:“也不小了,會惹事了。”
伶牙俐齒,忤逆不孝!
婧氏賢惠,都這個時候了,還為這個忤逆女開脫。
婧氏冷笑:“妾身的意思是,月砂既然年紀還小,那麼她說的話兒,必定是不作數。她小孩子做錯事呆在家裏,咱們大人替她說,說她後悔了。將那份元家的嫁妝給要回來。”
說到了這兒,婧氏還悲天憫人的嘆了口氣:“可惜,可惜她臉皮薄,都是不樂意出來見人了。”
元原朗不覺眼神一亮,不錯,他當爹的在,哪裏輪得到女兒說話。
婧氏暗自竊喜,如此一來,嫁妝拿回來,而元月砂聲名盡毀。
她這樣子才是個好嫡母。
芷心聽得臉蛋都白了,這可是將自家小姐往死里逼啊。
元月砂微笑:“父親是決意軟禁我一輩子?”
元原朗不答。
卻不由覺得,若是元月砂瘋病沒好,倒是好了。
“且不說父親未必能拘住女兒,元家人多口雜,總是會流出幾許閑言碎語,污了父親名聲。”
如此算計女兒,這自然是一樁丟人之事。
元原朗冷哼,心忖果真逆女。
元月砂一雙眸子清輝漣漣:“父親必定是覺得,這些流言蜚語,不足為慮。若是往常,一定是會如此。可是如今因為江南水患,咱們隔壁郡縣可是來了位了不得的人物。女兒深閨之中,也是聽聞過風徽征風大人的名聲。他乃檢察院左都御史,這一次因為江南水患到了這兒,故而兼任江南道巡查御史。他手執御賜的金牌,可以先斬後奏,專治此次水患之中貪墨的官員。”
元原朗聽到了風徽征三個字,頓時身軀一震,寒毛倒豎。
這位風大人可是舉國聞名的狠角色!
據說他性格古怪,又聰慧絕倫,讓他出名的則是這美顏御史的心狠手辣。
本朝太祖定下了鐵律,貪墨四十兩白銀就剝皮塞草。
太祖皇帝鐵血,那時候還無人輕犯。
可日子一久,換了幾個皇帝,漸漸便是輕慢律令了。
直到出來一個風徽征。
百年未見的酷刑又在這妖孽酷吏手中重現。
據說那貪官剝皮時候,風徽征還親自到現場指點欣賞。
由此可見他辦案之狠辣。
只提及此人名字,已然是嚇得元原朗一身冷汗。
耳邊,還聽到元月砂幽幽說道:“如今整個朝廷都為賑災銀子的事情發愁,倘若捐贈給災區的銀子,出現了什麼醜聞,女兒也擔心風大人會關注一二啊。”
元原朗知曉元月砂的意思,卻已然知曉自己不敢了。他瞧着自己女兒,眼睛裏面恨意無限。
元月砂回望他,一雙眸子卻也是明潤無辜。
元原朗惱恨:“我怎麼生了個你這樣子的女兒?”
他不會原諒元月砂,永遠不會。
芷心聽得心堵,從前的小姐,是極在意元原朗的。
想不到老爺這樣子偏心。
元月砂卻不在意,福了福:“是女兒不孝。”
婧氏想到那些個嫁妝,心口滴血,瞧着溫馴面頰也是不覺微微有些扭曲:“從今往後,家裏便是斷了你的月錢。”
元月砂笑笑:“女兒也是不敢跟母親相爭,那些嫁妝沒了,匣子裏還有幾件首飾。待女兒當了,還能支持一段時日。”
說罷,她輕輕福了福,轉身離開。
婧氏可謂是恨極了,旋即又極可憐的看着元原朗:“老爺!”
元原朗一陣子煩躁,冷冷道:“待策公子離去后再說。”
婧氏眸光一亮,到時候將元月砂捉去賣了。
旋即,婧氏內心之中卻也是流轉了幾許的擔切:“老爺,妾身也不知那策公子是何等貴人。月砂自然不配嫁給他,可若策公子納她為妾——”
元原朗不動聲色:“以他身份,那逆女還不配做妾。”
婧氏倒吸一口涼氣,這策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竟如此高不可攀?
元原朗卻並未解釋。
接下來幾日,淫雨霏霏。
坊間多議論,說只怕江南府的水患也是越發難以收拾。
庭院之中,雨水輕輕的打在了芭蕉葉上,又一縷縷的流在了地上。
芷心替元月砂掩上了窗戶,生恐潮潤的水汽透入了房間之中。
几上鋪着雪白的宣紙,元月砂正認真的寫着字。
芷心感慨小姐似乎是變了許多了,從前她不喜歡讀書,也嫌寫字手酸。
可是現在,她整日膩味在了書紙之間。
那日得罪老爺,小姐能全身而退,芷心仍然覺得好似做夢一樣。
卻又擔切,這一時安寧又能持續多久。
她知曉,無論是老爺還是夫人,都是恨透了小姐了。
然而這幾日,元月砂捐盡嫁妝的事情,卻也是傳遍了整個南府郡。
何止南府郡,恐怕整個江南都在議論元月砂。
一個女子,能為了災民,傾盡自己的所有,這樣子的善行自然是為之歌頌。
元家二小姐的純善之名,頓時也是傳得沸沸揚揚的。
這樣子的結果,也是芷心沒想到的。
她聽到了那些稱讚元月砂的話兒,也是不自禁的自豪起來了。
有了元月砂開頭,據說江南仁善的富商們也是受了鼓舞,紛紛慷慨解囊。
一時之間,民間也是籌集了大筆善款,以供資助那水患災民。
而關於這位元二小姐的種種故事,也是在坊間描述得繪聲繪色。
說她母親是商女,是鹽販,資助了元家,卻被夫君所鄙棄,死得不明不白。
而元月砂這一次捐助嫁妝,做出如此善行,更是被元家所針對欺辱。
有些好事的人,趁着這些事兒議論的火熱,居然將這些故事編成話本,戲曲彈唱,又讓說書人說書。他們還給這個話本取了個好聽的名兒,叫作雪月記。顧名思義,意思就是指元月砂清如冰雪,皎潔如朗月。
短短時間內,元月砂居然擁有如此盛名,這是很多人都沒想到的。
芷心不覺心忖,小姐有了名聲,老爺也不敢對她過於苛刻吧。
耳邊,卻也是聽着元月砂輕輕的嘆了口氣:“我寫字手生,字總是寫得歪歪扭扭的。”
芷心看着宣紙之上的字跡,果真是如此。
她不覺出語寬慰:“在芷心瞧來,小姐已經是十分厲害了。畢竟,小姐從前很少讀書的。”
元月砂沉默的想,其實從前,她讀過很多書的。她只是字不好,因為她覺得不必在練字上花費過多的功夫。那時候,總有人很溫柔的為自己念書,解釋那書本里的意思。
後來,後來又有另外一個人那麼做——
她忽而打斷了自己的念頭,元月砂不想想起後來那個人,一點兒都不想。
如今元月砂雪白的宣紙之上,歪歪扭扭的寫着三個字。
風徽征!
傳說中面美心狠的鐵血御史。
她之所以寫上了風徽征的名字,並不是因為如何懷春傾慕,而是因為她將風徽征看成自己的一枚棋子。
自己的計劃已經開始,她不但要佈局,還需要借力。
倘若有人知曉元月砂的想法,必定會駭然無比,並且笑她不自量力。
誰不知曉風徽征不但鐵血狠辣,而且聰慧絕倫,是個絕頂聰明的人。
想要殺風徽征的人可以從京城拍到南府郡,可那些人統統沒有成功,反而成為風徽征的劍下鬼。
元月砂皺眉,瞧着自己丑得要死的字。
“芷心,換宣紙。”
她俏麗的臉頰上一雙眸子灼灼生輝,卻也是決意要繼續練下去。
元月砂不信自己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