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來的郡君
程昱桃陪陸乾坐了一會兒就去後院了。
沒等多久，程大人帶着程家的女人們來了。小輩行禮后她就坐在首位上，一群女人開始聊起時政，基本上都是她們在說，陸乾很少開口。
“好了好了，怎麼一大早就說這個。”盛裝的程正君走進來，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看着程大人。他的身後還跟着程家其他小輩們，意外的是，程羽歌居然也在。他高高在上地走在前面，體格比他大好幾圈的程昱桃低着頭像侍子一樣慫在他身後。
早上還好好的，怎麼這麼一會兒就蔫兒了？
一大家子坐好，因為陸乾和程昱歌兩個人都在，所以氣氛有些尷尬，沒有人提前開口。程家主君試圖暖場，只有一個得寵的孩子接了兩句話，然後整個大廳又沉默了，程家主君無奈只得讓下人擺飯。
陸乾覺得這群人真的是想太多了，程昱歌跟她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他們之間卻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再加上每次都有五公主在，這三個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五公主和程昱歌說說笑笑，陸乾安靜地呆在一邊，或者程昱歌想要什麼東西想做什麼事情，跟五公主說，五公主再轉頭吩咐她去做，陸乾跟程昱歌的眼神都不會對上幾次。所以當得知程昱歌做出那事的時候，她是一點也不在意的，因為那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另外，通過這兩天的相處，陸乾對程昱桃也有點上心了，雖然還不到喜歡的程度，但是她是願意和這個單純的男孩生活下去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她還要感謝程昱歌的這一步棋。
程昱歌顯然也是知道他在陸乾心中是個什麼地位的，所以在這一大桌子尷尬的人中，反倒只有兩個主要人物不被影像，好像吃的都還不錯。
程昱桃這一餐根本沒心思吃，他心中不安極了，一會兒看看陸乾，一會兒看看程昱歌，一不注意就捏斷了筷子。每個人都下意識放輕了手勁不發出聲音的時候，他這一聲可謂是一聲驚雷了，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怪物舅舅把筷子掰斷啦……唔……”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起鬨，忙被她爹捂住嘴。
程昱桃苦着臉低下頭，一不小心筷子就斷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到自己這婚事還是哥哥不要了丟給他的，要是哥哥知道夫人這麼好又要要回去怎麼辦……
視線內忽然伸過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從他手上拿下斷了的筷子，另一隻手拿着帕子把他手上的木屑擦乾淨，接着一雙新的筷子被送到手上。程昱桃不用抬頭就知道那雙手是誰的，就在今早出門前這雙手還幫他整理過領口。現在在這麼多人面前如此貼心地展現對他的愛護，化解他的尷尬，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這樣親近，這樣暖心，他不想把這個人還給哥哥……心裏酸，鼻子眼睛也酸，眼前忽然就起了水霧。
陸乾做這些事還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就做了。從側面看到程昱桃紅了眼圈，想到他早上起來只在家中吃了兩碗飯，現在肯定有點餓了，怕他因為不好意思而不敢再夾，她又拿了程昱桃的碟子，夾了好幾個包子和餡糕放在他面前。
程昱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一邊哭，一邊吃掉夫人給自己夾的東西。
整個飯桌上氣氛更加沉寂，這一次眾人是被驚到的，一個個好似見了鬼一樣盯着又去給程昱桃擦眼淚的陸乾。
這是什麼情況？！陸家小姐這是被鬼遮眼了嗎？她看不清她正在照顧的這頭怪物嗎？
一群人中最先醒來的是程大人，她眼底閃過一絲鄙夷，這陸小姐別看冷心冷肺的，到底還是個沒嘗過多少男人的青瓜，見識過武家人“那項”絕頂天賦后自然要把人捧在手心了。只是到底生嫩，做的這麼明顯，傳出去把個鐵塔捧在心尖尖上可是要遭人恥笑的。這一點上她可得學學她老程了，十幾年了一直做的很好，看來過段時間得找個空子提醒一下這個兒媳了，可別一不注意把她也拖下水。
這頓飯到底什麼滋味只有各人心裏清楚。終於熬完了，眾人正要離席的時候，下人來報，懷柔郡君上門拜訪好友程昱歌。
郡君雖然是皇親國戚，但是程大人這種品階的朝廷大員是不用行禮的，程正君有一品誥命的稱號也不用行禮。所以郡君進來以後，兩個長輩說了些場面話就散了，郡君由程昱歌帶回出嫁前住的院子玩，陸乾和程昱桃則準備去武郎君的院子坐坐。
出了大廳，程昱桃跟在陸乾身後扭捏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拉上陸乾的衣袖，“剛剛，多謝夫人為奴家解圍……”
“嗯。”陸乾卻忽然想到，從見他開始，他的自稱對外人都是“人家”，對着她是“奴家”，就沒有說過一次“我”。
“誰教你說‘人家’的？”
“誒？”程昱桃楞了一下，“從小教規矩的老公公就這麼教的啊……”
看來是程正君的主意了。算了，既然他已經習慣了，那她只要去接受就好了，他不用特意去改什麼。
“陸乾姐姐～”
甜膩膩的男聲喚道，隨聲音望去，前面迴廊上程昱歌笑着看他們，身邊還站着懷柔郡君。
程昱桃心中一緊，他都沒有那樣喊過夫人……手中袖子抽離，眼睜睜看着夫人轉過頭一步步走向那兩人。
陸乾沒看到他落寞的眼神，面前兩個男人，一個是五公主的郎君，一個是皇后封的郡君，而她不過是一個——當年沒官職的時候被她表姐帶去剿匪后成績不錯，又受她娘蒙蔭而被編進金吾衛的——小侍衛頭領罷了，不管哪個喊她，她都必須來行禮。
“見過程郎君，見過懷柔郡君。”
“才幾日不見陸乾姐姐，姐姐便這樣生疏，可真叫昱歌傷心。”程昱歌嬌笑。
“郎君說笑。”陸乾一向這樣對人冷淡，寒暄的時候她是真的“寒”暄。
“罷了，昱歌今日可是要為陸乾姐姐介紹一位知己，這位是皇后親封的懷柔郡君，半月前才從南方回京，聽聞陸乾姐姐善使長劍，想要與姐姐切磋一番呢。”程昱歌胳膊碰了碰懷柔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