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沈千陽的眼睛被墨鏡遮擋，蘇含瑾不知道他是否發現了自己，心裏悚然一驚，迅速閃到徐蔚身後。心臟怦怦亂跳着，蘇含瑾把腦門抵在徐蔚背後，開始念咒：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徐蔚莫名地回頭看他，蘇含瑾也不理，只屏住呼吸偷偷探頭看去。沈千陽已經重新抬腳從他們面前走過去了。那短暫的停滯如同錯覺。蘇含瑾緩緩吐出一口氣，沈千陽應該沒有發現他吧？
那一錘之仇，他千萬別想起來才好。
剛才那個鼻孔朝天的小花，此刻已然搖身一變，笑容甜得要滴出水來，追着沈千陽道：“沈少，好久不見。你今天來錄哪個節目呀？”
沈千陽的臉沖她的方向微微偏了一下，並未回答，這也足以讓小花心花怒放了：“沈少，你幾點錄完，我等你一起吃宵夜呀。”
“抱歉，楊小姐，我們沈少趕時間。”沈千陽身邊的助理回絕道。
說話間沈千陽腳步未停，他腿長步大，小花且說且追，不小心被絆了一跤，好在身邊助手及時扶住。饒是如此，周遭噗嗤笑聲也已經響起。
蘇含瑾沒笑，他在心裏瘋狂為小花點贊。多謝你分散了沈千陽的注意力！
沈千陽的背影終於消失在拐角處，彷彿凝滯的空氣再度流通，所有人一擁而散各自忙碌，除了出糗的小花氣急敗壞地拿自己的助理出氣。
“劇本拿來了，快去CHECK一下流程，還要綵排呢！”黃哥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招呼着幾人。蘇含瑾跟着走進攝影棚，忽然緊張起來，也就暫時把沈千陽拋到腦後了。
攝影棚里燈光強烈得刺眼，棚頂是蛛網般四通八達的線路和鋼筋，台下的觀眾席上空無一人，工作人員跑來跑去各司其職，跟電視裏看上去的完全不同。
幾人等了好一會兒，黃哥帶着個副導演過來了。
“組團來旅遊啊？”副導演打量着面前的幾人，口氣不順，很是嫌棄，“我們要的是張睿。”
“張導張導……”黃哥連連作揖，賠笑道，“張睿那兒什麼情況您也是了解的。就當幫幫忙，幫幫忙成不成？”
“看在你的面子上啊。”副導演嘩啦啦翻着台本，“沒了張睿，頂多給你們四十分鐘的過場，哪兒排得下啊？”
“哎！您看着排就成。這可都是我們這期練習生里的尖兒了。”黃哥笑着介紹道，“這個是白子睿，這是徐蔚，葉辰，這個是衛葭。白子睿上過《星期天》，徐蔚的彈唱是最好的。”
黃哥的介紹很有側重點，白子睿機靈，徐蔚的外形條件和唱功最出挑，也是在暗示副導演待會兒該給誰多點鏡頭。
“這個呢？臉很適合上鏡啊。”副導演盯着蘇含瑾道。
“他沒經驗，就是帶他來露露臉見個世面，別出醜就謝天謝地了。”黃哥趕緊道。
那副導演還依依不捨看了他好幾眼，蘇含瑾不客氣地看回去，他才轉身走了。
捧着台本，蘇含瑾看着流程。《偶像來了》是走的是娛樂輕鬆的路線，邀請的都是有點流量的小花小鮮肉，收視群體也都以年輕人為主。這期要不是張睿臨時放鴿子，他們也撿不到這個大便宜。
這個節目一期共四十五分鐘，現場錄製時間為兩個半小時。主要分為：出場亮相，自我介紹，遊戲以及SHOWTIME這幾個環節。
由於是臨時決定換人，台本寫得十分粗糙。黃哥坐在攝影棚的角落裏，跟他們耳提面命：“記住你們自己的人設，上了節目人設不能崩！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別說。都給我放機靈一點兒！”
蘇含瑾第一次知道人設是可以這麼艹的。幾個人都是美少年，但各有各的定位。葉辰是暖男，徐蔚是冰山男神，白子睿是自戀毒舌美少年，衛葭是羞澀受寵的老么。
蘇含瑾捧着台本凌亂：羞澀這一點我承認，哪裏受寵了啊？！
“衛葭，你是你一次上台，沒經驗，待會兒你少說話，做好表情管理，別被人拍到丑照。”黃哥指着蘇含瑾道。
“知道了。”蘇含瑾興緻缺缺。
在綵排的時候，蘇含瑾卻被深深打擊到了。
“你怎麼連走位都不會！拿後腦勺對着鏡頭，你後腦勺長花啊？”
“你人跑出鏡頭了，哥，你就這麼不想上鏡啊？”
“做遊戲贏了沒獎品的，不用那麼拼！”
“這才是綵排呢，你結巴什麼？台下不是挺順溜的嗎？”
導演拿着大喇叭破口大罵，罵聲傳遍了演播廳。黃哥焦頭爛額的，一邊罵蘇含瑾一邊給導演賠禮。
“算了算了，時間來不及了，給他們化妝，準備上台！”導演一摔話筒走了。
化妝師一擁而上，把他們按坐下，現場化妝。
“我說你爛泥扶不上牆吧！”黃哥指着蘇含瑾。
“我不上行了吧？！”蘇含瑾也是氣得七竅生煙。什麼走位，什麼表演，他根本一竅不通。特別是白子睿故意別他，把他頂出機位的拍攝範圍，他也渾然不知。
“你以為這裏是你家？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黃哥真想動手揍他，可不知怎麼地，對上蘇含瑾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就感到一股威懾，只好隔空指着他的鼻子，“等節目完了我再收拾你。”
“別緊張，待會兒上台你跟着我們就行啦。”葉辰安慰道。
造型師正往他嘴上塗唇彩，蘇含瑾不敢動嘴，只好眨眨眼睛表示感謝。
攝影棚里，觀眾們開始陸續進場，工作人員也做着最後的準備，現場的氣氛緊張起來。蘇含瑾左右看看，舍友們也都是一臉凝重，白子睿都沒有損他，而是嘴裏念念有詞地記着台本。在這種氛圍的感染下，蘇含瑾也陡然緊張起來。
他們來到舞台後方等着上場，從後台看下去，台下幾百個觀眾黑壓壓地坐在那裏，燈光攝影機對焦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這種感覺……蘇含瑾大口呼吸，緊張得湧上一陣尿意。
徐蔚看他一眼：“這是錄播，不用緊張。”
“說起來輕巧，你第一次上節目的時候不緊張啊？”蘇含瑾回嘴道。
“為什麼要緊張？”徐蔚反問，眼裏帶着些許疑惑。
“是在下輸了。”不愧是未來的影帝，蘇含瑾往外走去。
黃哥大喝一聲：“去哪兒呢？還有十分鐘要上台了，你別想跑啊！”
“我去洗手間！”蘇含瑾擺擺手。
走出那個鬧哄哄的攝影棚，蘇含瑾長出口氣，貼着牆根往外走，背脊上一陣又一陣地發麻。他不得不承認，他是緊張的。他一點也不想上節目尬演，不如趁現在跑了算了，反正馬上就解約了……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蘇含瑾已經決定要逃跑了。他往相反方向溜了出去，經過一間攝影棚門口的時候，門裏傳來了熟悉聲音。蘇含瑾頓住腳，透過各種攝像機和工作人員往裏看去，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英俊華美的臉。
沈千陽在做節目。
《星光約談》，荔枝台逼格最高的一檔談話節目，來者都是業內資深人士和一線大咖，演播廳都要比《偶像來了》要大出幾倍不止。偌大的台上只有沈千陽和大腦袋的女主持人對坐着，他摘了墨鏡，姿態瀟洒閑適地坐在沙發上，目視主持人傾聽着她的問話。
“……剛才說到《從龍》是您的第一部作品。出道第一部作品就擔任男主角，你當時是什麼感覺呢？有沒有感到壓力？”
沈千陽的眼神變得悠遠，似乎在回憶自己第一次登台的情景，“壓力？不。我很享受。”
“享受粉絲們對你的愛嗎？”主持人問道。
“沈千陽！我們愛你！”台下的粉絲們一時間躁動起來。
沈千陽向台下側頭，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唇邊，彷彿帶有魔力一般，粉絲們激動的吶喊聲頓時落下，全場屏息凝視着他，等待着他的發言。
沈千陽思考片刻，磁性嗓音緩緩透過麥克風響徹演播廳：“於我而言，每一個角色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戰，如何徹底融入角色，並用自己的方式詮釋出來表達給觀眾。我很享受這個過程。”
“我很感動，從這番話里可以看出你對拍戲的熱愛。”那個擅長尬聊的女主持人忽然道，“你說你享受拍戲，喜歡扮演不同的角色。那麼藝人的身份對你而言，也是一個扮演的角色嗎？你出現在媒體面前，包括這個舞台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是不是真實的你？”
這主持人不知是故意挖坑，還是本身情商就堪憂，提出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如果沈千陽承認，不免顯得虛偽，而否認的話，又坐實了艹人設的口實。
台下的觀眾反應快的，已經開始為愛豆擔心了，沈千陽沒有立刻回答，演播廳里陷入短暫的沉默。
蘇含瑾不由得幸災樂禍起來，看你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