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劫車運寶
日軍戰機在“太古號”輪船上空盤旋了兩圈,從冒着黑煙的船體和甲板上已經沒有了反擊情況判斷該船已經被打傷了,視威一般地轟鳴着飛離現場。
宋遠航渾身是血地坐在屍堆旁,憤怒而無助地望着消失在天際的飛機,那種撕裂空氣一般的轟鳴依然在耳邊迴響,子彈呼嘯的聲音和同胞們的吶喊也還在耳邊,但眼前的一切讓他無法接受:船甲板上屍橫遍佈,國寶文物儲藏庫外是堆滿屍體的“人牆”!
“宋專員……”楚長鳴滿臉鮮血地爬到宋遠航身邊,身體隨着輪船的起伏而劇烈地抖動着,手裏還拖着那挺捷克輕機槍。
宋遠航抹了一把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輪船船體下冒出濃重的黑煙,立即意識到“太古號”遭到重創!強自爬起來,雙手抓了一把鮮血,又摔倒在地:“楚連長……別管我,準備轉移文物……”
“太古號”輪船的主主體動力系統遭到嚴重損壞,輪船船體開始傾斜,行進速度極為緩慢。此時,船長維森.愛德華臉色蒼白地出現在兩個人面前:“我們的鍋爐被該死的日本飛機擊中了,相信日本人的炮艇很快會趕來,我會在前面的淺灘擱淺,剩下的就靠你們自己了,我的孩子們,上帝會保佑你們這些與邪惡戰鬥的勇士,正義終將戰勝邪惡!”
愛德華說的是流利的英語,楚長鳴一句也沒聽懂。
“感謝船長先生善意的提醒和良好祝願,日本人窮凶極惡,在中國水域公然襲擊貴國輪船並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和設施損壞,他們這是戰爭行為!”宋遠航此刻的情緒已經鎮定了許多,在楚長鳴的攙扶下站起來,也用流利的英語向愛德華船長表示感謝:“您說的很對,正義終將戰勝邪惡,日本雜種一定會遭天譴!”
宋遠航望着百米之外的江邊,青蕪一線,水汽瀰漫,荒涼的灘頭沒有一絲生氣,更看不到任何漁船和人煙。這條水道是南京唯一一條繁忙水路,戰事未起之時往來的船隻很多,而現在今非昔比,連一艘漁船也不見蹤跡。看來只有走陸上交通轉運國寶文物了。
“宋專員,老外說什麼了?”楚長鳴疑惑地問道。
“輪船動力系統被打傷了,太古號快失去動力了,愛德華船長為了我們安全轉移文物會在附近的江邊擱淺停靠,讓我們快速轉移。”宋遠航扶着倉庫鐵門,兩位轉運員正從裏面出來。
楚長鳴立即行動起來,指揮倖存的十幾名兄弟仔細排查,看還有沒有受傷的同胞,經過一番尋找,只找到了還有一口氣的難民!
“太古號”游輪在江邊擱淺,宋遠航指揮轉運員和憲兵們把文物箱子轉移到江岸,回頭望着還冒着濃重黑煙的輪船,宋遠航感慨萬端:好不容易逃離了狼窩又入虎口,看來日本人是定準了這批珍寶才不惜一切代價奪走!
“宋專員,這麼多箱子咋辦?總不能每人扛一箱步行逃命吧?”楚長鳴憂心忡忡地問道。
宋遠航站在岸邊,滾滾江水東流而去,江面上沒有第二支船!看來走水路轉運文物已經是死路一條,但陸路轉運更是萬分危險:不僅要避開日軍的襲擊,還要避免土匪打劫。
“不管想什麼辦法,立即離開此地才是上策!”宋遠航檢查一下隨身攜帶的國寶清冊和恩施方易天交給他的帶着血跡的日記簿,凝重地望着遠處的江岸:“南京戰亂,定然有亡命他鄉的過路客,咱們走!”
一行人等抬着十幾個國寶箱子向江岸對面快速轉移,而楚長鳴則帶着兩名兄弟先行尋找車輛。
“宋專員,當初我們走鐵路會更好啊!”一名國寶押運員感慨道:“貨運站還在運行,出南京的火車速度不比水路慢!”
宋遠航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老王,如果走鐵路的話我們恐怕車站都出不去!”
宋遠航的判斷是準確的,南京火車站已經癱瘓了,整個車站區域全部擠滿了逃命的老百姓,貨運站也被日本戰機空襲,炸得面目全非,不要是火車,連裝卸工都逃之夭夭了。
不多時,楚長鳴便帶着兩架馬車奔了回來:“遠航,我找到車了!”楚長鳴手裏提着輕機槍跟在馬車後面一路小跑,兩名憲兵甩着鞭子,車上還綁着一個灰頭土臉的中年人,臉色蒼白,都嚇尿褲子了!
“這……怎麼回事?”宋遠航心裏充滿感激,這位楚連長不愧是辦事的人,兩輛馬車足夠將國寶運走了。
楚長鳴摸了一下槍管:“你說對了,他們是從南京逃出來回鄉下的,被我好說歹說徵用了……”
“你……你們是土匪!”中年人掙扎着滾到了地上,驚恐地看着眼前這些“血人”,嚇得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你說老子是土匪?”楚長鳴立即拎着槍快步走到中年人面前,槍管頂住他的腦袋:“我告訴你,老子帶領一幫兄弟們殺出一條血路押送國寶文物,船走到半路被日軍戰機突襲,死了好幾十人——你竟然敢罵老子是土匪?!”
宋遠航管不了那麼多,當務之急是快速裝運,離開是非之地。不過,楚連長這種行徑跟土匪差不多,只是沒有打家劫舍罷了。才勉強擋住楚長鳴的槍,走到中年人的身邊解開繩子,拱手作揖道:“這位先生,他說得沒錯,我受南京政府之命轉移一批文物,在下關碼頭遭到日軍襲擊,總算上了船卻又遭到軍機轟炸——我們徵用兩輛馬車押送文物,請您在這裏簽字畫押,戰爭過後我一定會加倍償還!”
“咋還償還?”楚長鳴端着輕機槍咋胡道:“現在是戰爭期間,為抵抗大計南京憲兵隊可以徵調任何民用物資以充軍需!這兩輛車是軍需急需物資,無需償還!”
宋遠航苦澀不已,看來這位楚連長不僅是帶兵打仗的好手,當土匪也差不了哪去。那個中年人看着渾身是血的當兵的正在把大小十幾隻箱子往車上裝,知道這是“肉包子打狗”的買賣,要錢還是要命其實不需要太多考慮,只是自家好不容易才運出來的家產要在道上晾幾天了。
裝滿文物箱子的兩輛馬車在一群“小鬼”一般的憲兵們的前呼後擁下“快速”離去,此路註定坎坷,不知前路又在何方。但不管怎麼說,文物暫時安全了。宋遠航望着在前面護衛馬車的士兵們,心中不禁感慨萬千,現在也才明白恩師之託福是何其重量!
南京郊外牛首山祠堂外面,全副武裝的日軍士兵站在祠堂前的瓦礫廢墟之上,兩側是陸軍軍樂隊,還有不少日本媒體記者爭相靠近警戒線,此時從祠堂內走出幾位日軍高級軍官,閃光燈頓時頻閃起來。
空氣中似乎還有硝煙的味道,那種帶着一絲奇妙感覺的硫磺味道是松井石根的最愛。作為一名老牌特務,他知道該如何保護好身後這座支哪特有的祠堂式建築以及裏面所陳列的“戰利品”!
今天松井石根穿着一身正規的陸軍中將禮服,黑絲邊的眼鏡卡在鼻樑骨上,看上去更有一番儒雅的氣韻。松井一出現,周圍的氣氛立即緊張起來,所有日本兵立即神色肅然,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仿若在等待上司的檢閱一般。
兩輛黑色的轎車悄然而至,松井石根掃視兩側的軍樂隊,軍樂立即奏響,記者的閃關燈“啪啪”地響個不停,松井石根滿意地露出一絲笑容,快步走到第一輛黑色轎車旁,親自打開車門,單臂掩護着車裏的人!
“親王閣下,您辛苦了!”松井石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笑道:“這裏就是牛首山,毗鄰六朝古都,染盡帝王之氣!”
香宮鳩彥親王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有勞閣下親自迎接,本官不勝惶恐啊!”
“親王殿下親抵前線鼓勵全軍士氣,本官與派遣軍全體將兵感激不盡,殿下請。”松井石根躬身做出邀請姿態笑道:“這裏環境優雅,古韻幽深,不得不讚歎支哪人的審美眼光獨到,但也是僅供玩樂爾!在大日本帝國面前不堪一擊!”
香宮鳩彥親王與松井石根近身輕語,兩人哈哈大笑,面對朝日新聞和陸軍省的隨軍記者的照相鏡頭,在沒聽清兩位長官閣下大笑的原因的情況下,在場的日軍軍官略帶尷尬的陪同笑了起來。
在場的記者在瓦礫彈痕斑斑的祠堂前,捕捉鎖定了這個其樂融融的鏡頭。
牛首山祠堂雕樑畫棟,外觀大氣而內斂,在此之前這裏是國民黨精銳第五十八師的指揮部。香宮鳩彥親王欣賞着祠堂富有文化氣息的雕刻和精美的紋飾,不禁為之讚歎:“支哪之國的文化博大精深,只這一個祠堂便如此富麗堂皇,足可見其底蘊非凡!”
松井石根莞爾一笑:“親王殿下,這裏的條件簡陋一些,我帝國之精英與國民黨精銳五十八師的較量及其慘烈!”松井石根想提醒香宮鳩彥親王一句:所有文化底蘊在大日本帝國強壯的武力下都不堪一擊。
香宮鳩彥親王凝重地點點頭:“親抵南京,方知戰鬥慘烈,這是在東京無法想像的,帝國海軍支哪派遣艦隊第三驅逐艦隊司令,伏見宮博義王大佐殿下被支哪輕型野炮兵擊傷一事,陛下震怒。”
“集中在淞滬戰場的支哪軍隊多為南京國民政府的德械精銳,陸軍部隊的戰鬥力絲毫不亞於帝國陸軍。即便在我軍火力強大的立體聯合攻擊下,敵軍傷亡慘重依然頑強抵抗,支哪方面形容為一寸山河一寸血肉,這是自滿洲事變以來前所未有的,看來屍山血海並非我帝國陸軍獨有,雖身為對手,也令人敬佩不已。”松井石根不無擔憂地看一眼親王殿下道。
淞滬之戰是帝國軍隊與國民黨精銳之師的一次激烈碰撞,其結果只能用“血流成河屍堆如山”來形容,而南京之戰不亞於淞滬最激烈的戰鬥,慘烈的巷戰還在繼續,而且仍將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