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送到驚鴻殿的賞賜用紅木浮雕的大箱子足足裝了十大箱子,四人一抬,浩浩蕩蕩的送往驚鴻殿。以昭董婕妤的無限恩寵。
李燁賞賜完了董靜殊,又找來其父董元益的檔案,將其直接從從七品的太史提到正五品的御史中丞,允其上朝參政,再賜良田千畝,金銀千兩。
再攤開一道聖旨,思緒轉了又轉,握筆的手抬了又收,收了又抬,卻是一個字也寫不上。
瑞喜揣着兩道聖旨傳達下去回來時,皇上李燁仍一手撫明黃玉帛,一手執筆,目光膠凝着潔白無字的聖旨出神。
“皇上,”瑞喜輕喚一聲雙手捧上一杯熱茶,“先用一用熱茶吧!”
李燁放下了筆,卻沒有接瑞喜遞過來的熱茶,而是問道:“那個邵海輝是太子在江南的幕僚?”
瑞喜恭身垂禮,道一聲“是!”
“祖上哪裏?”
“邵大人出身江湖,浮萍無根。”瑞喜恭禮回答。
李燁聽了,失聲呢喃:“與淑寶林一樣,查不到來處么?”
瑞喜聞言心頭一顫,怪不得總覺得厲小姐有些的面善,原來是與當年的淑寶林有幾分的神似。更低的垂下身子,淑寶林是宮中的禁忌,是眼前這個無所不能的天子心中唯一的痛,得不到人的心,末了末了,連人都弄丟了。
瑞喜不敢接這話,連忙轉開話題:“聽說那邵大人練兵有方,本身又武藝高強,有萬夫不當這勇,甚得太子青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聽說?”李燁不耐的踹了瑞喜一腳,本來心情就不爽,這老東西還敢在眼前晃悠。
“皇上教訓的是,奴才該死!”瑞喜揉了揉帶痛的屁股,爬起來仍不忘謙恭行禮,手打臉上“啪”一聲響,面上還端着敦厚討喜的笑,主子這會子心思不明,他可不敢隨意揣測。
“太子的人?”李燁念念出聲,微微聳了眉頭。凝着桌案上的一株蘭草暗暗出神。
這一句低語不甚聽清,然御前伺候的人誰沒有個七竅玲瓏心?怎能不把主子的脾性揣個七七八八?
瑞喜當即恭了一禮,試探的說道:“有一事情容稟皇上,御林軍右都尉張大人月前遇刺,總統領章大人事物煩多,身兼兩職,勞心勞力,皇上您看,要不要找個人替他分擔分擔?”
李燁這才眉展眼舒,摸了一把蘭草纖長的綠葉,然後去拿毛筆,“右都尉是多少品階?”
“回皇上,御林軍左右都尉屬武階正三品。”
李燁抿了抿唇,不說話,剛提起的毛筆又放下。
瑞喜心領神會,忙又說道:“御林軍從二品武階副統領林大人已入花甲,仍不辭勞苦為國效力,為皇上分憂,此情此義實在感人肺腑,可歌可泣!”
說著就拽了把衣袖不住的擦拭眼睛,彷彿真被感動到了一樣。
“既然年事已高,就許他回家安養天年,享天倫之樂。省得說朕苛待!”李燁說著撩一把衣袖,抓起狼毫揮灑開來。
“皇上英明!”瑞喜高歌一聲,雙膝跪地高高伏禮,“奴才代林大人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燁對這樣的恭維討好早已安常處順,甚至連一絲細微的表情都沒有給瑞喜。
瑞喜待李燁擬好聖旨才顧自惶惶起身,雙手舉過頭頂恭敬的接過來。見李燁沒有下文交待,躊躇了幾個呼吸,小心翼翼的討着笑。
“皇上,那厲小姐……”
自家主子這麼大費周章,不就是為了討那個厲小姐的歡心嗎?怎的旁的人該賞的賞了,該升的升了,怎的獨獨忘了最主要的人?
就憑厲小姐幾分相似曾經的淑寶林,他可不覺得是自己揣錯了聖意,也不覺得主子是故意忘記了這個厲小姐。
李燁冷眼一瞪,瑞喜一個抖擻,連忙捧着聖旨往後退。
“站住!”李燁冷嗏。
瑞喜捧着聖旨立刻原地站定,更低的恭了恭身子。額頭冷汗直冒:果然,自家主子還是沒有變,一遇到與淑寶林有關的人事,立刻就陰晴不定了。
“把紫宸殿擱置的那件金縷緙絲雪紡霓裳裙送到瑤華宮,再揀一等東珠十顆,一併送過去。”李燁聲色幽遠,將冷卻的茶水澆於蘭草花盆內。
耳邊是婉轉清脆如珠玉錯落的嬌語響起:“蘭草可以明目,茶水可以養蘭,這叫合理利用!”
瑞喜驚的腿上一顫,瞪大了一雙眼睛,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什麼問題,不然怎麼會聽到自家主子說要把那件金縷緙絲雪紡霓裳裙送出去?
瞟了一眼陷入回憶里溫柔輕笑的李燁,想問的話全部咽下了喉嚨。只顫顫的問道:“可安排什麼住處?”
安排了宮殿,就證明皇上把這個人圈入了自己的歸屬。宮殿的好壞也直接反應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瑞喜一邊還暗暗感嘆唏噓。這個厲小姐究竟什麼來歷,只一眼便入天子聖顏,得了別人一生夢寐難求的福澤,若是將來得入後宮,不知又是怎樣的恩寵?
“且住在瑤華宮……,嘔咳……”李燁一句話未完,忽的猛烈咳嗽開來,先慢后急,直咳的渾身瑟縮,似要把心肝脾胃腎全部都咳出來才算罷休。
“皇上……”瑞喜驚呼一聲,連忙小跑上前幫着李燁順背,一邊朝殿下大喊:“御醫——快傳御醫——”
“沒,沒事!”李燁強撐着擺手,示意自己可以,又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攤開手掌,寬大的手掌主染着星星血漬。
“皇上??!!”瑞喜看的心神一抖,雙腿虛軟的幾乎就要癱倒下去。
李燁緩了緩呼吸,不動聲色的將掌手的污臟抹掉,平靜無波的道:“管好你的嘴!”
瑞喜瑟了瑟,恭身領命。
“去吧,讓嫤貴妃好好教導着。”
“是!”
瑞喜戰戰兢兢的領命退出亁陽宮,宮門處正好與匆忙趕來的四位御醫照面,彼此見過一禮,又各自奔忙。
瑞喜將李燁的賞賜送到瑤華宮,傳達過皇上的口諭,便讓兩個年紀不大的宮娥撐開金縷緙絲雪紡霓裳裙,一個宮娥端着盛着十顆東珠的紅木屜盒,一一給厲冰茹過目。
厲冰茹一見被撐開的衣裳,就像是被吸附了上去,再也移不開視線。輕柔飄逸的粉彩真絲雪紡面料,金光粼閃的帛帶收腰,低垂的V字領直到帛帶,衣襟兩邊朵朵桃花緋艷,衣袖並不寬大,微喇的設計與這些古人所穿的衣裳大相逕庭。
厲冰茹忽的就淚盈於眶,一手捂着嘴,一手指尖忍不住在衣裳上流連輕撫。
這件所謂的金縷緙絲雪紡霓裳裙上面摻雜了多少現代的元素在裏面啊?她敢肯定,這絕對不是這個時代的所有物,或者說絕對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造就出來的。
他鄉遇故知是一種激動,然而,在這無法回去的異世遇到同樣時代的東西,也許還有那個時代的人,這該是怎樣的激動啊?
“厲小姐?你還沒謝恩呢!”瑞喜見厲冰茹神色不對,憂憂的喚了一聲,他還要回去復命呢!
“唉,厲小姐,你怎麼了?”覓荷得了嫤妃的示意,上前推了推厲冰茹,“這是皇上的賞賜,你還不快謝皇恩?”
厲冰茹側過視線,眼裏睨着淚光看向瑞喜,努力讓自己不那麼激動。
“這衣裳哪來的?”
“呃?!”瑞喜一下子愣了,他明白厲冰茹在問什麼,然而也只能回道:“這是皇上賞賜的。”
厲冰茹咽了一把淚意,“我是說,這衣裳是誰做的?”
“宮裏的衣裳自然是宮裏的人做的。”瑞喜笑着敷衍,心下卻在暗暗打量厲冰茹,難不成這個小娘子真的認識十八年前的淑寶林?
可他是奴才,這樣的話,他是萬萬不敢問的。
“我要見一見這個宮人!”厲冰茹抹去了眼裏的濕意,聲厲色謹,有種不容人拒絕的威勢。
瑞喜一愣,凝着臉色端詳厲冰茹,似要看清她的勇氣從哪裏來。
他在皇上跟前服侍了二十多年,就連皇後娘娘都對他有幾分顧忌,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敢對他擺臉子?
嫤貴妃也是一愣,厲冰茹給她的感覺就是溫順討巧,亦有幾分固執,卻不得不屈於權勢之下,卻不想敢在宮裏疾言厲色?
不由冷喝一聲:“還不跪禮謝恩?”
“罷了罷了,”瑞喜厲冰茹沒有服軟的意思,連忙擺手打和,嫤貴妃恭禮謙笑道:“這裏還有一屜東珠是送給貴妃娘娘的,皇上說,要娘娘好好教導教導厲小姐。”
“臣妾謹遵聖諭!”嫤貴妃雙手交疊行了半禮,只一句話,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更遑論瑞喜還是這樣的態度。
厲冰茹看不懂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也不甚在意,只雙手捧着金縷緙絲雪紡霓裳裙,神情激動不減。
“貴妃娘娘恩准,民發想出宮一趟!”她急切的想要找邵海輝看一看,這件衣裳是不是她想的那樣!
嫤貴妃看一眼瑞喜,瑞喜端着六畜無害的笑臉躬了一禮:“既如此,厲小姐還代奴才恭喜邵大人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