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虯蛟隱約

第六十一章·虯蛟隱約

房中一陣沉默,白浣霜卻覺察到房頂似是有人經過。她將田若昀稍稍推開后便直接躥出了窗外。

此時已經入夜,白浣霜接着微弱月光確實看見一道身影飛速閃過,她便一步不停地追蹤而去。然而那人身法太快,追了不多時便不見了那人蹤跡,轉身離開時,她並未察覺到就躲在一旁角落中的兩道人影。

但見白浣霜離去,郁暘涎便鬆開了一直箍筋的雙手,而從他懷裏也立刻退出了一個身着黑衣之人。不待郁暘涎開口,黑衣人遂立刻離開,而郁暘涎並未追去,只是最終看着那人與夜色融為一體。

然而正在此刻,郁暘涎發現洛上嚴正追着那黑衣人走遠的方向而去,未免橫生枝節,他不得已再度追趕,甚至半道現身,以阻止洛上嚴繼續追蹤。

“洛兄。”郁暘涎喚住還要追去的洛上嚴,故作緊張道,“看來對方身手甚佳,又極為熟悉鄴縣地形,要甩開我們易如反掌。”

郁暘涎的突然現身令洛上嚴倍感疑惑,他狐疑地盯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問道:“你一直在追他?”

郁暘涎原本心虛,但為了掩飾之中情緒,他有意側身相對,迴避了洛上嚴滿是質疑的目光,道:“總是輸在外鄉來客,被他利用地形之利跑了。”

洛上嚴仍未將目光從郁暘涎身上收回,心知他有心隱瞞並且說了謊,卻依舊未曾點破,只當他說的句句屬實,佯裝遺憾道:“下次我們還是小心一些,自從進入鄴縣,這種情況出現得頗為頻繁,讓人十分不安。”

郁暘涎雙眉緊蹙,已然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洛上嚴試圖從郁暘涎的神情中尋找到線索,然而在這白衣少年越發惆悵的神情中,洛上嚴的心情亦變得複雜起來,最後他只得嘆息一聲,聽來無奈,道:“還是先回去吧。”

郁暘涎正要答應,卻發現有妖邪之氣出現,他即刻出掌擊向一處,果真與一股莫名氣息撞擊在一處,頃刻間便產生一股氣勁,直將他逼退了數步。

那股氣息流竄得極快,並且正是向方才那黑衣人離去的方向追去的,郁暘涎暗道不妙,便再沒有估計一旁的洛上嚴,立即踏月而去。

雖然只是瞬間的交鋒,洛上嚴卻已經感知到其中的危險,在那股衝擊發生的同時,他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力量似乎與這樣的衝撞產生了共鳴,帶動起全身的血液,有瞬間奔涌的趨勢。洛上嚴深知這種感受來自何處,他即刻擔心起郁暘涎來,遂也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直至城郊,郁暘涎才勉強將那股氣息制住,而當洛上嚴趕到時,白衣少年正和一條形似長蛇的黑煙糾纏在一起。

洛上嚴不假思索地出手相助,卻正是在他調動內息的瞬間,方才將要奔騰的血液彷彿受到某種力量的召喚再度沸騰起來,身體四肢也像是再難以接受自己控制一般,直接向著那團黑煙打出了一記掌風。

掌風之勢,力拔千鈞,亦不顧前方是敵是友,似是要將劃過的空氣全部灼燒一般,留下一片熾熱。

郁暘涎見強勁掌風襲來,不得不立即抽開身,而那團黑煙卻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絲毫不避忌那團彷彿帶着火光的掌風直擊,而是迎面與之抗衡。

黑紅兩股力量交匯的瞬間便有強烈的餘波震動傳遞,郁暘涎不得不運功藉以穩定身形,而他在此刻發現洛上嚴已半跪在地。

待餘波散去,那團黑煙早已消失不見,郁暘涎即刻跑去洛上嚴面前,亟亟問道:“洛兄,你沒事吧?”

儘管還有在體內躥動的氣息,卻已經不足以產生太大的影像,洛上嚴平定心神之後站起身同郁暘涎道:“剛才那股力量有些超乎我的想像,不過好在那也只是幻象分/身,力量尚在我可以應付的範圍之內。”

洛上嚴體內帶着血魂,對上古凶獸存在某種感應,郁暘涎已經從這玄袍少年的眉目中了解到了這次黑煙的來歷,問道:“是修蛇?”

“十之八九。”洛上嚴轉身望向城中,道,“交鋒之際我覺察到它有意逃回城內,所以趁機做了些手腳,等我調息稍作恢復之後,就可以跟着我留下的線索找到它真正的所在。”

郁暘涎卻似又想起了什麼,不由舉目四望,待聽見洛上嚴喚他之後,他才搖頭敷衍道:“若真是修蛇分/身出沒,可見它對魂體的操控已然脫離了大羿封印的限制,比起封豚和九嬰,它看來更難對付。”

“能夠藉助外界宿體行動的凶獸,顯然比我們之前遇見的要厲害許多。眼下雖然只是推測,但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偏差。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就是儘快找出修蛇的本體所在將其摧毀,一旦沒有了本體,即便修蛇可以操縱宿體,也已經失去了本真,總是好對付得多。”洛上嚴分析道,忽然一陣血氣上涌,他只覺得喉頭一熱,便就此吐了一口血。

郁暘涎急切道:“不是說了沒事……”

洛上嚴微微靠着郁暘涎,搖頭道:“是方才氣息上涌,我又還不能夠完全駕馭這股力量,這會兒被反噬,和修蛇無關。”

洛上嚴的特異體質,讓郁暘涎此時也無能為力,他便只好就此將洛上嚴帶回客棧中休息。

而那股黑煙確實如洛上嚴所言逃回了城中,也正是回到了白浣霜體內。

田若昀只見白浣霜突然口吐鮮血,那血跡紅中發黑,並且冒着屢屢白煙,一看便不是尋常人會吐出的東西。她雖然心中害怕,卻還是扶着白浣霜問道:“白姐姐,你怎麼了?”

白浣霜將嘴角的血跡拭去,劇烈喘息着看向田若昀道:“過了這麼久,果然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田若昀起初並不能明白白浣霜的話中之意,在揣摩之後才驚道:“你是說你的仇人?”

白浣霜點頭道:“我方才與他交了手,如果不是他還不能完全駕馭自身的力量,只怕我的傷就不會只是這麼輕了。”

在田若昀看來,白浣霜這一口血吐得已是十分嚴重,便反駁道:“你都這樣了,還說是輕的?白姐姐,那個洛上嚴究竟有多厲害?”

白浣霜露出一絲莫可名狀的笑容,田若昀看在眼中只覺得膽戰心驚。她見白浣霜有所示意,便將其扶着躺下,自己則坐在床邊,憂心忡忡地看着,擔心道:“白姐姐,你方才突然出去,又忽然回來,再是莫名其妙地受了傷,我……”

“這是兩樁事。”白浣霜握住田若昀的手,柔聲安慰道,“我方才是去追人,和洛上嚴沒有關係。他是半路才出現的,我所料沒錯,他也正在追蹤我最開始想要追的那個人。”

“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不過那人身上有一股虯蛟之氣,卻出現在鄴縣,這讓我很是意外。”白浣霜道,“龍蛟之族匿世已久,忽然出現,必定是有所預示,看來天下局勢,也不會再這樣混亂多久了。”

“我不管什麼天下局勢,我只想知道,經過今夜這一趟之後,你對報仇的把握有多少?我能不能幫上你什麼?”田若昀關切問道。

“一切未到最終結束,誰勝誰負就無法下定論。再者我亦沒有拿出全力,只要可以讓他們儘快走入設好的局中,在洛上嚴可以自由操縱自身力量之前達成目的,這個仇,就一定可以得報。”白浣霜斬釘截鐵道。

“所以你有什麼計劃?”田若昀急切地追問道,不由湊近了白浣霜,眼底進是焦急之色,問道,“有沒有我可以幫你的?”

“有。”

田若昀聞言欣喜,又靠近了白浣霜,兩人的面頰貼得極近,她睜大了一雙眼睛注視着白浣霜,催促道:“有什麼我能幫你的,你儘管說,我什麼都不怕。”

“若是讓你去見你大哥呢?”

田若昀本來尚顯得興奮的眸光在瞬間暗淡,卻也咬牙道:“見就見,我不怕。”

看着田若昀強作鎮定的模樣,白浣霜忍俊不禁,伸手輕輕撫着少女的臉頰,道:“雖然你不怕,我卻還擔心他一氣之下再把你軟禁起來。”

白浣霜滿是憐愛的目光讓田若昀欣喜之餘,雙頰亦紅了一些,她隨即低頭道:“這種時候若能幫助白姐姐,我願意冒這個險。”

“當初你好不容易從田茂虛手裏逃出來,如果又被他帶回去,他必定比過去更加防範。現在郁暘涎和洛上嚴還在鄴縣,我也不能輕舉妄動,可不是要擔心了么?”白浣霜握住田若昀的手,見這少女再度將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她又露出溫柔笑意,道,“有件事要你幫忙,你附耳上來。”

田若昀聽后疑惑道:“只是這樣?”

白浣霜點頭道:“只是這樣,我已有些不安了。”

“只要不是回家,我想我哥還是要顧及顏面的。”田若昀道,“但是我聽你的意思,這件事還是有風險,並且……”

“這件事不能等太久,時間越長,對洛上嚴救越有力。而且虯蛟既然出現了,真龍想必也已經現世,只是還未徹底現身。我要儘快擺脫現在的局面,否則真身受限,日後更加艱難。”白浣霜滿臉愁色地盤算道。

田若昀看着白浣霜眉頭皺在一處的為難模樣,不免心生同情,只是苦於自己並不能給與白浣霜太大的幫助,她便有些自責,道:“白姐姐,我真沒用。”

白浣霜回神,見田若昀眼中已有淚光閃現,她即刻安撫道:“這仇結怨已久,對我而言也深不可解,原本就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現今這樣決定,我已決定對不起你了。”

田若昀忙搖頭道:“可以幫白姐姐,我已經很高興了。”

“那就等時候到了,按計劃行事。”白浣霜道,“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田若昀這才起身退出了房間。

房門關上之後,田若昀唇邊的笑容立即消失,沉色冷冷道:“出來吧。”

房中由此漸漸聚攏其一團朱紅霧氣,最後便是朱厭現了身,道:“你覺得如何?”

“你讓我和洛上嚴交手,不就是要我加快實施計劃的速度?我已經讓阿昀去辦了,你又急什麼?”白浣霜問道。

“自然是你口中所說的虯蛟之氣。”朱厭目光冷銳道,“你確定是虯蛟?”

“你怕了?”白浣霜滿是挑釁道,“朱厭出世,天下必亂,蛟龍若出,乾坤可定。”

“這天下已亂了四百多年,確實是時候一改格局,只不過一日未定乾坤,我就還有亂世的能力,這點你不用擔心。”朱厭道,“領主的意思你很清楚,幫你脫困,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在日後助他一臂之力。”

“那田茂虛試圖找郁暘涎對付我的事,領主究竟要如何裁決?”

“田茂虛目前對領主而言還有其他作用……”

“我知道了。”白浣霜打斷道,“你回去告訴領主,只要封印一解開,我就會履行承諾,助他完成心愿,但也請他記得答應我的事,事成之後,把田茂虛交給我處置。”

“這是自然。”

“還有……洛上嚴身負血魂一事,究竟是領主讓你告訴我的還是……”

“是誰要告訴你的,這重要麼?”朱厭反問道,“你要的不過是找到你仇人的下落,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只要你可以成功地引導他們解開封印,這樣你就可以重獲自由,也就有能力報仇。至於誰告訴你的這個消息,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存在,不是么?”

“洛上嚴身上不光有血魂之力,還有其他的氣息,比如……領主的厄難毒。你就這樣出賣同僚,不怕領主知道之後,對你不客氣?”白浣霜問道。

“如果洛上嚴足夠強大,那麼也無所謂丟棄幾個無用之徒。”朱厭雙眼眯起盯着白浣霜,見她略有不忿,他卻鎮定依舊,道,“你和洛上嚴之間必定要死一個,活下來的那個才是對領主而言最有用的。”

不待白浣霜繼續,朱厭便化作煙霧散去。

白浣霜回想着朱厭所說的一切,臉色更是深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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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異志之魏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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