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塊錢

4.四塊錢

卧室從明亮的白變成了窒息的黑。

李棠舟將燈關掉了。

裴海音都快要把嘴唇給咬破了。

他走到床邊了……

裴海音的身體甚至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裴海音身上的被子被再一次掀開,她能感覺到熾熱又陌生的身體躺在了她的旁邊。

前所未有的絕望,裴海音甚至都想哭了。

然後她就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靠了過來,他從背後輕輕地抱住了她。

裴海音直接將腦袋埋進了被子裏。

李棠舟當然能感覺到懷裏的身軀在劇烈地發著抖,他用手肘微微支起身體,一把扯下裴海音腦袋上的被子,微涼的指尖探了探她的脖頸處,“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裴海音埋在枕間,猛地搖頭。

透着清淡的月光,李棠舟靜靜地看着裴海音,他的指尖遊走到她額鬢的髮絲,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很怕我嗎?”

裴海音將腦袋埋的更深了。

李棠舟沒再說什麼,只是意味深長地盯着裴海音看,過了有兩分鐘,他才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他抱着她,並輕輕地安撫着她。

但她身體的顫抖沒有一絲一毫減弱。

李棠舟略微有些無奈地吐了一口氣——這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簡直性感的要命,直接刺破了裴海音的耳膜鑽進她的大腦之中,使得她甚至有些抽泣了起來。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已經嫁給他了,不是嗎?

他們是法律上不容置疑的夫妻,不是嗎?

最後,她感覺到李棠舟不再抱着她,並在被窩中轉了個身,兩個人在一張床上背對着背。

李棠舟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使得裴海音不再繼續發抖。

她能感覺出來自己的身體恢復了正常。

她當然知道同一張床上的李棠舟也能。

這一晚,裴海音的睡眠質量降到了歷史最低點。

她活到了二十二歲,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小時候的事她記不太清了,從記事開始,她只有十歲之前偶爾跟媽媽睡,連爸爸都沒有單獨在一起睡過。

一下子身旁出現了一個男人讓她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他對於她來說是陌生的,她甚至都不如網上那些吃瓜群眾了解他,但……他卻是她的丈夫。

丈夫。

本該是攜手走過一生,最親近之人的稱謂,如今卻給了一個基本上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人。

於是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李棠舟只要翻動一下,她就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再陷入下一個噩夢。

如此的反覆糾結,終於迎來了太陽升起時,裴海音結束了她這一晚無休無止的噩夢。

睜開眼,床頭柜上的鐘盤顯示時間為:7:30,再往旁邊看去,早就空空如也了。

裴海音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長長的氣——

雖然李棠舟已經是她的丈夫,但她可沒做好所謂的清晨一睜開眼就見到他的臉的心理準備……

又在被窩裏賴了五分鐘,裴海音才爬起來,去浴室洗漱完畢,再從衣櫃裏找出一條她經常穿的淺紅色連衣裙套上。

李棠舟的家裏是有一件大大的衣帽室的,當她第一次走進去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放眼望去,一排又一排的高檔定製,和電影裏演的場景一模一樣。

這裏唯一的傭人全阿姨告訴她,她也可以把衣飾鞋帽擺放進衣帽室的。

裴海音覺得根本沒必要那麼麻煩……她平時就不喜歡買衣服,春夏秋冬各有幾件換穿,她覺得足夠了。所以她就直接將衣服都掛進了卧室的衣櫃裏——反正也是空的。

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進過那個令人震驚的衣帽室。

整理完畢,裴海音就下樓去了。

李棠舟站在客廳和餐廳的交界處,淺灰色襯衫和暗格紋褲子,經典的英倫學院風——他背對着樓梯口,一手夾着香煙,一手舉着手機打電話。

他的聲音不大,而且裴海音和他之間有着一小段的距離,所以她只能聽清寥寥幾個詞語——“冠軍鴿”“杯賽”“上任”“勞斯萊斯”“基金”。

裴海音將這幾個詞語在腦海中排列組合了一下——她還是搞不清楚其中的因果關係,但通過簡單的幾個詞語,她也可以感覺到事情不簡單。

事實上,他的世界之中所有的事裴海音都覺得不簡單……

裴海音站在樓梯口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接下來她應該做什麼了。

然後她就看到全阿姨隔着餐廳的玻璃歡快地沖她招手。

李棠舟也回過身來看她——

“…………”裴海音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早。”她聽到自己乾巴巴地說。

李棠舟面不改色地看着裴海音走近,然後他拿開了手機,輕聲對她說:“去吃早飯。”

裴海音愣愣地應着:“噢。”

李棠舟重新拿起手機,一邊往客廳里走,一邊和電話另一邊的人交談。

裴海音順其自然地望着李棠舟走遠的背影,然後一轉過頭,就看到大理石餐桌旁邊的全阿姨在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當然對方的笑容就更加意味深長和耐人尋味了。

甚至對方還誇張地對她不停挑眉。

裴海音:“…………”

是個成年人都能看出來全阿姨為什麼那麼意味深長。

在李棠舟剛在北府買了房子的時候全阿姨就在這裏工作了,幾年來,全阿姨對李棠舟的日常生活是最清楚的——他的生活里是沒有一點女人氣息的,裴海音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而且李棠舟的特助伊凡對全阿姨強調過很多次,這唯一的一位是嫁進來的,她不是情婦、不是二奶,是夫人、是太太!

所以,在裴海音剛進門的時候,全阿姨也暗暗感嘆是個好福氣的姑娘。但隨後,她又覺得她是個可憐的姑娘。

畢竟沒有哪個女人遭得住在新婚之初就獨守空閨……

而且經過三個月的接觸,全阿姨從來沒見過裴海音端女主人的架子,對她百般的噓寒問暖,不像是女主人,倒像是鄰家女兒了。

進門三個月,李棠舟終於回國了。

裴海音略微崩潰地想,全阿姨一定是以為他們昨晚洞房花燭成其好事了吧…………

“快來。”全阿姨笑眯眯地拉開椅子,“多吃點,補充補充體力!”

“…………”

什麼叫補充體力啊!

裴海音拂去額頭的黑線,但不好浪費了全阿姨的好意,一邊說著“辛苦啦”,一邊走過去坐好。

早餐沒什麼稀奇的,牛奶、豆漿、雞蛋、培根、芝士蛋糕是必備的。

不知道米拉他們從哪聽說的騙人理論:有錢人家從早晨就開始鵝肝牛排……

因為裴海音喜歡吃炒飯,全阿姨也會在早餐里加上一份炒飯。

裴海音剛吃了幾口,李棠舟就慢慢地走進了餐廳,手裏的煙已經按滅在客廳里了。

裴海音抬頭看了看他,隨後低下頭,大口吃炒飯。

全阿姨見李棠舟進來,就知趣地離開了餐廳上樓打掃了。

李棠舟坐在裴海音的對面,默默地看着裴海音的動作——她是不是做任何事都如此的全神貫注?彈豎琴是,連吃炒飯都是……

李棠舟拿起餐桌上的平板電腦,開機,“好吃嗎?”

裴海音往嘴裏送着炒飯,聽了李棠舟的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含糊不清的:“特別好次。”

李棠舟看着她,輕笑了一聲,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手中的平板電腦上。

“嗚嗚嗚——”

裴海音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她放下勺子,劃開手機的屏幕——

是微信群。

三個好友的小群。

群名是:吾輩前進的方向是莫扎特!

米拉二話不說甩了個微博連結。

裴海音知道她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燒了。

她又吃了一口炒飯,隨後用指尖戳了下米拉發過來的連結。

是一條熱搜連結。

熱搜內容是一張圖片。

是昨晚神農莊園,李棠舟手臂鬆懈地支在扶手上,纖長的手指蹭着微揚的下巴,不陰不陽、似笑非笑地朝一個方向看——昨天在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看的方向是舞台。

而他左前方几米的距離,是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流量女星。

順着李棠舟的目光,正好是女星的方向。

於是女星順路上了一把熱搜,並把原來那張圖片的熱搜給擠了下去。

評論里大部分人在說“李公子根本沒看她!”,少部分人在說“李公子看的就是她!”,至於其他吃瓜群眾和水軍們的表演裴海音就沒有仔細往下看。

裴海音關了連結,偷偷瞄了眼對面的李棠舟——他一手舉着叉子在吃芝士蛋糕片,一手在平板電腦上快速地划動着,花花綠綠的東西,裴海音雖然知道是股票的K線圖,但她還是覺得更像心電圖……

裴海音將視線重新落回手機上——

許蓉:6666666真夠快的,昨天晚上的事。

米拉:是碰瓷不?

許蓉:賭五包辣條!

米拉:可她還是上熱搜了啊!

許蓉:太俗了!如果說李棠舟跟她,我寧可相信他跟俞潔莉。

米拉:…………俞潔莉還不如她……

許蓉:所以我說“寧可相信”,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這些牛鬼蛇神統統不可能,李公子那樣的家室肯定聯姻啊。

米拉:是。但能怎麼辦?紅,誰都要蹭。

許蓉:不知道李公子本人看到這些消息什麼反應23333

米拉:我也想知道23333333八成氣死——“什麼垃圾女人都往勞資身上貼?”

許蓉:2333333

潛水黨裴海音看完她的長笛搭檔和鋼琴搭檔的聊天對話之後,簡直無力吐槽了。

裴海音:李公子根本沒看她啊。

米拉:…………

許蓉:…………

米拉:OMG

許蓉:你哪根筋搭錯了?怎麼關注起八卦啦?

裴海音:我說的是真的啊。

米拉:…………那你說他在看誰?別再說俞潔莉了,我謝謝您!

許蓉:俞潔莉辣眼睛,我瞎說的=。=

裴海音: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

許蓉:?

米拉:??

裴海音:是我。

微信群寂靜了整整一分鐘。

米拉:我的媽啊啊啊啊啊!!!

許蓉:要死啦你裴海音!

裴海音:真的。

米拉:你TM……信不信老子上去就給你腦殼兩坨子!

許蓉:死丫頭!你害我一口泡麵噴手機上了!

米拉和許蓉被雷到的反應實在太好笑了,裴海音憋着聲音“fufu”地笑了起來。

李棠舟在平板電腦上停下手,抬頭望着裴海音,問道:“突然笑什麼?”

裴海音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清了清嗓,再一次點開米拉扔到群里的連結,然後將手機恭敬地放到了李棠舟的面前。

李棠舟莫名其妙地在裴海音的手機上劃了幾下,頓時就攏起了眉心,頗為嫌棄地將手機推遠了,又轉向自己的電腦,喝了口牛奶,“無聊的東西。”

裴海音抿着笑意拿起手機——

裴海音:他的反應是“無聊的東西”

許蓉:凸(艹皿艹)擦!!!

米拉:凸(艹皿艹)擦!!!

許蓉:雖然挺符合李公子的23333

米拉:但是,裴海音,廢話不多說,周一見,嘻嘻。

“那個……”裴海音的眼珠轉動了幾下,她聽到自己鬼使神差地說,“你究竟在看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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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錢更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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