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皇子掌心寵(三)
他冷冷抬頭看了白曦一眼,白曦就縮進了被子裏。
“這麼怎麼膽小。”皇帝失笑,卻憐愛地屈指在白曦的額頭輕輕地彈了一下。
“小十,你下去吧。”
“舅舅,我沒有怕十表哥,而是覺得抱歉。”
白曦就記得這位十皇子容伶是做什麼的了。
他的生母本不過是後宮之中最卑賤的一個罪奴,全家獲罪,因生得美麗靈巧,能歌善舞因此沒入歌舞坊,一日為皇帝獻舞,得到皇帝一夕的恩寵有孕之後,本做着能成為嬪妃的美夢,可是誰知後宮粉黛三千,皇帝轉眼就將她一個卑賤的舞姬也忘在了身後,知道她有孕也不過是命高位妃嬪照拂。
只是她的命運十分坎坷,在生育容伶的時候血崩而死,皇帝就將容伶交給了那照拂他生母的那位嬪妃。
只是那嬪妃自己也有皇子,因此待容伶並不十分在意,素日裏也不大用心。
容伶也因出身尋常,生性孤僻,不得皇帝的喜愛。
可是白曦卻知道,十皇子容伶日後封景王,從軍十年,之後裂土封王,自己佔據了北方大片廣袤的領地,與登基的新君容譽對持數十年。
這是一位日後會名震天下的皇子。
他和他的大軍如同呼嘯的狼群,席捲了這天下的半壁江山。
甚至連容譽都無法壓制他。
不過原主也把這位景王殿下給得罪慘了。
她出身尊貴,眼高於頂,受盡寵愛因此從不將皇帝的皇子公主放在眼裏,眼裏也只有容譽一個。因此誰與容譽不和,誰就是原主的敵人。
這十皇子容伶本就是個生性孤僻的少年,對容譽也少了幾分尊重,因此原主就格外看他不順眼,明裡暗裏給容伶穿小鞋,甚至當容伶攜着赫赫軍功回朝聲望直逼容譽后,還頻頻與容伶作對。不過令白曦感到欣慰,且覺得容伶人不錯合適親近的是,哪怕原主曾經對容伶再惡言惡語排擠敵視,可是容伶卻直到與容譽翻臉,都沒有動過原主一根手指頭。
這是一位心中有大氣魄的男人。
雖然大概他也沒有將原主這一個小女子放在眼裏。
系統:“天上的雄鷹能把一隻雞崽兒放在眼中么?”
白曦:“……”
系統:“他真帥。”
白曦默默地拉黑了該系統。
這世界結束之前,還是不要放它出來了吧?
皇帝見白曦的臉微微紅了,不由好奇的垂頭問道,“抱歉什麼?”
“叫十表哥先換一件衣裳吧。”
“難得你會這樣貼心。”皇帝失笑,見容伶無聲又有些冷漠地跪在地上,湖水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就擺手叫他出去換了一件衣裳回來。這少年挺拔消瘦,可是背影卻有力筆直,哪怕此刻這樣狼狽,可是卻依舊沒有半點折腰。
皇帝看着容伶的背影微微一愣,只是他從前並未在意過除了容譽之外的皇子。容譽聰慧,行事穩重,有帝王之才,皇帝膝下皇子眾多,然而容譽卻已經是他心中的太子人選。
只是容譽因白婉兒行事偏頗,到底令皇帝有些不喜。
容譽卻在此刻抬頭,飛快地看了白曦一眼。
他心裏懷着幾分壓抑的怒意。
當白曦躺在床上對自己微笑的時候,他是真的相信了她。
可是她卻辜負了他。
就在眾人懷着心事的時候,容伶換了衣裳走了回來。今日是皇帝的聖壽,只是因他的養母並未給他預備新衣,因此他之前只能穿了一貫的玄衣。
只是一身漆黑是對皇帝不敬,他去換衣裳的時候服侍的內監都要嚇得暈過去了,急忙給他挑了一件十分鮮艷的錦衣。消瘦英俊的少年穿着一件花團錦簇的錦衣走進來,卻偏偏冷着一張臉,白曦作為一個驕傲的女孩子,就垂頭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也很好看。”元和長公主知道是容伶救了白曦,目光微微緩和,就對皇帝轉圜道,“皇兄的後宮也該好好治理。我見小十身上的衣裳都泛了毛邊兒,皇兄,他比曦兒還年長兩歲,卻生得並不高大。雖然皇兄的心裏裝着家國大事,可是我瞧着小十是個好的,心存仁善,皇兄也該多培養他,令他日後也做個王佐之才,輔佐皇兄千秋盛世。”
她招手叫垂着眼睛的容伶走到身邊,柔聲說道,“好孩子,你救了阿曦,姑母真感謝你。往後若有什麼只來尋姑母,姑母定給你做主。”
“我瞧表哥雖然消瘦,可是卻有力強悍,不然也不會能將我從湖裏救出來。舅舅,你給表哥挑個習武的師傅,許日後,表哥會成為馬踏千軍的悍將。”
白曦就握住了容伶的指尖兒。
柔軟微冷,卻透着暖暖溫度的少女的手,令容伶有些不自在。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垂目不動。
“你說得很有道理。且小十救了曦兒,也該獎賞。”皇帝就笑着說道,“日後,你就跟着……”
他遲疑了一下。
白曦想到容伶當初師從何人,就急忙說道,“舅舅不是才下旨認命了一位新的禁衛首領,統帥宮中禁衛?能守護皇宮,又得舅舅信任的,定然是一位傑出的大將,十表哥若能跟着這位大人習武,倒是極好的。”
若容伶能更早地遇到自己曾經的良師,那麼他的成長之路就會更加順遂。
白曦決定從這一刻默默地幫助這位心胸寬闊在原主得罪他得罪得海了去了卻沒有收拾原主的十皇子。
趕緊把容譽給踹下台,然後她跟她娘才有好日子過。
“你倒是很聰明。”皇帝意動了,只是迎着白曦那雙期待的眼睛,就笑着點頭說道,“罷了,舅舅應了你。”
白曦就露出了一個快活的笑容來。
只是她才落水,湖水之中的寒氣入體,身上很不舒坦。
慢慢地躺在了床上,她卻始終拉着容伶的衣擺。
這是日後能維繫她幸福的金大腿,一定要抱好。
“曦兒才落了水,只怕受驚過度。”皇帝見她一根手指緊緊地勾住了容伶的衣擺,卻記得將一旁的薑湯捧給容伶喝,而那冷漠的少年沉默地垂頭看着衣擺細細的雪白的手指許久,無聲地接了碗將薑湯一飲而盡。
他就對無奈的元和長公主和聲說道,“就叫小十陪着阿曦也好。有小十在,大概阿曦才會心裏踏實。”他與元和長公主半點兒都沒有將白婉兒給放在眼中,只是皇帝也決不能容忍白家將元和長公主曾經的羞辱給放在妹妹的面前。
他微微偏頭,就叫人叫白婉兒給拖出去,又看着容譽淡淡地說道,“好好照顧曦兒。”
“是。”容譽低聲應了。
皇帝這才帶着頻頻回頭的元和長公主走了。
見這兩位走了,容譽方才慢慢起身,走到了白曦的面前。
她正仰頭笑着對容伶問道,“是不是很難喝?”
容伶沉默。
他雖然是皇子,可是因不得寵,也不被重視,因此日子過得不怎麼樣。
薑湯的味道怪怪的,可是他卻從不會浪費食物。
他連裏頭的薑片都嚼碎了吞了下去,將小小的玉碗放在一旁,卻見眼前多了一塊蜜餞。
白曦一邊蒼白着臉費力地將蜜餞送到他的嘴邊,一邊期待地說道,“這個是甜的,吃了它,表哥就不覺得薑湯難喝了。”
她的眼睛明亮漂亮,容伶看着這個在宮中有許多傳聞,大多與驕橫霸道傲氣掛鈎的美貌的小姑娘,卻覺得她並沒有宮中說得那麼壞。
她還是第一個對他這樣真切地笑,會掛心他的人。
他張嘴咬住那蜜餞咀嚼,只覺得一絲絲的甜滿滿地沁入自己的心口,身上滿滿地生出一種很暖的暖意,驅散了寒冷。
大概是薑湯的緣故。
容伶面無表情地想。
可是他卻不能把眼睛從那少女漂亮的笑容上轉移開。
“阿曦。”看見白曦與容伶一個喂一個吃,轉眼容伶已經吃了五枚蜜餞,容譽就沉了臉色。
他如今已經跟着皇帝學習朝政,身上已生出崢嶸氣象,威儀端方,見白曦抬頭迷茫地看着自己,就忍着怒意責備道,“我本以為我應該相信你。你明明答應過我,為什麼又要指責婉兒?你知不知道婉兒……”
“落入水中病在床上的是我,表哥。”白曦臉上快活的笑,一下子就褪去了顏色。
容伶突然覺得嘴裏的蜜餞多了苦澀的味道。
他不喜歡白曦這種表情。
當然,曾經他也看見許多次白曦追着容譽跑,還在心裏唾棄過她,覺得她蠢得很。
可是此刻,他卻發現自己更討厭的是容譽。
“可是婉兒若是被懲罰……”
“她受到懲罰了么?”白曦扭着床邊的被子,將被子擰出了細密的褶皺,她抬眼想要對容譽笑一笑,卻急忙垂頭飛快地抹了抹眼睛輕聲說道,“她推我落水,很多人都看見了。就算我不說,也會有別人對舅舅說。那時她還是會受到懲罰。可是我說了是她的錯,卻保全了她,並未傷她半點。表哥。”
她帶着幾分傷心與苦澀,笑了笑,又虛弱地道,“也請你對我公平些。”
“我並沒有表哥心裏想像得那樣壞。”
她會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