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圖上的秘密(2)
頭頂傳來一聲斷裂的巨響,尚未反應過來的盛夏只覺得眼前天地顛倒,而她的周身也瞬間被那白梅的清冷香氣所緊緊包裹。
俯在身上的身子帶着習慣的溫度與清香,甚至是熟悉的支撐姿勢,耳畔夾雜着風雪嘯嘯,一如從前他們嬉戲打鬧時無意中滾下山坡的模樣。
“你沒事吧?”
詢問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明明是關切卻還是透着那股子亘古不變的淡漠。
“沒,沒事,”瞬間回神兒,眼下的這個姿勢讓盛夏不由得面色微窘,卻仍舊是故作鎮定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一根樹枝被雪壓斷了,正好在你頭頂上。”
回答的嗓音仍舊是淡淡的,言涵卻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是氣定神閑地看着被壓在身下的盛夏,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花來一般。
“你其實提醒我一聲就行了,我的身手還是能躲得過的。”
歪頭瞥了一眼那掉落在不遠處的粗壯樹枝,盛夏臉上的窘迫之意更甚,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讓言涵“挪一挪”身子。
“哦,你會功夫,不好意思,一時忘記了。”
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言涵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哪裏來的閑心,就是不肯起身地想要看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似乎,自己應該會感到很……開心?
不明白“開心”這個詞為什麼會同自己沾上邊,言涵不由得在心裏微微一愣。
“那王爺你,是不是也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現在可以起來了?”
終於還是咬牙出聲,盛夏恨不能抬手撓花他那保持着從容神色的臉頰。
“哦,不好意思,本王還真的忘記了。”
從善如流地起身,言涵抬手拍了拍被雪花沾染的衣角,謊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恨的盛夏牙根直癢卻又無可奈何——誰讓人家現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沒關係,只要王爺沒有忘記我們現在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就好。”
在心裏努力地告訴自己要平靜,盛夏忍住了磨牙的衝動,盡量平靜着嗓音說道,甚至還在臉上還攢出一個笑來。
“剛剛,我說到哪裏了?”
假裝沒看出來盛夏那咬牙切齒的樣子,言涵點了點頭出聲問道。
“王爺你剛才說到兇手用殺人的方式來祈福……難道兇手殺人其實是在祭祀獻貢品?”
驀地睜大了眼睛,盛夏對自己的這個認知感到震驚無比卻又肯定無比。
死者遺體的擺放呈“卍”字型,中心又恰好是皇族用來祭祀的祭天台,身上還有那麼許許多多位置固定卻不必要的傷口,再加上頭案所發必定在初雪降臨之時……
種種跡象聯繫在一起,她的這個推測,只可能是真的,而絕對不會是虛妄。
“但是京城連年風調雨順,好端端地,又為什麼要殺人祭天?”
眼見得言涵對自己點頭,盛夏忍不住地問出聲來,雖然她才剛回京城不久,但若是京城發生什麼大災大難,她身為護國將軍之女,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前一陣子,本王確然隱約聽過那麼一星半點兒的傳言,說是熒惑降臨,京城將有大難。
但因為欽天監及時出來公佈天相,這傳言本身又傳的並不算很廣,所以很快就被壓下去了。”
思忖着出聲,言涵從自己那容量巨大的記憶里尋找到了有關的蛛絲馬跡。
“那會不會是當初放出傳言的那個人便是兇手?還是說,兇手相信了這個傳言,所以緊張不已的在殺人祭天?”
黛眉微蹙,盛夏在腦子裏飛快地思索着每一種可能性。
“但不管是哪種,如果這傳言真的與我們手裏的案件相關,那麼,肯定不會是第一年出現。”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盛夏抬起頭來看着言涵,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王爺,你還記不記得當初那傳言大概是從那些地方流傳而起的?”
“城北一帶。”
臉上的表情終於浮起那麼一絲嚴肅,言涵肯定的回答出聲。
—
刑部議事廳,晨光熹微之中站着幾個面色嚴肅的人。
“當初謠言發出的源頭一直都沒有抓住,能抓住的只有幾個普通老百姓,但也沒有到可以關押的程度,只是抓來訓斥幾句便放了。”
眉頭緊皺,一大早就被這個冷麵王爺從府里喊起來的宋侍郎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不過也並不奇怪,任誰被言涵這個冷麵王爺從睡夢中叫醒,大概都是要做上幾天噩夢的。
“但奇怪就奇怪在,這個謠言這些年每年都有,卻又流傳不廣,很快就能被壓下去,沒有形成很大的規模,也就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但下官卻是從來沒想到,這個謠言還會跟兩年發生的案子有關係。”
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宋侍郎繼續出聲說道,沒想到兇犯嫌疑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蕩了這麼多年,而他卻一無所知。
“宋侍郎,這兩天在城西和城北一帶排查的情況如何?”
詢問出聲,聽了宋侍郎的話,盛夏更加肯定她與言涵先前的推測沒有錯。
“已經依着先前說的情況鎖定了一些人,不過範圍還是比較大,差不多得有一二十人。”
回答出聲,宋侍郎愁眉未展,這個數字若是要一一展開詳細調查,怕是刑部的人手都不夠。
“那這些人裏面,有多少是住在城北一帶的?”
追問出聲,盛夏在一點一點的縮小嫌疑人的範圍。
“有十三個人,”說話的語氣頓了頓,宋侍郎將目光投向了盛夏,“可是盛姑娘,我們就這樣鎖定城北一帶的人,萬一兇手他故意混淆視聽,自己住在城南卻偏偏去城北傳謠言呢?”
“不會,兇手很偏執。”
沒等盛夏開口,言涵那淡漠的嗓音便響了起來,只是在眾人都將等待解釋的目光投向他的時候,他卻沉默着沒有了下文。
眾人滿面尷尬之中,言毓只好將求救的目光悄悄轉向了一旁的盛夏。
“兇手對自己的殺人方式,殺人時間,乃至拋屍地點都有十分嚴格的控制,這就說明,行兇作案的每一個步驟都對兇手意義非凡。
尤其是我們現在知道,他殺人是為了祭天祈福,而祭天祈福的每一步都要嚴格的守規矩才行,所以,事前造謠或者傳謠,也是他祭天祈福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步驟,他是不可能隨意更改的。”
略有些無奈地在心裏嘆了口氣,盛夏詳細地解釋出聲,然後在話音落地的瞬間,習慣性地用帶着幾分抱怨的目光瞟了言涵一眼。
卻恰好迎上了言涵那望過來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心裏陡然一驚,盛夏立刻錯開目光,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繼續對着臉上顯出恍然大悟之色的宋侍郎出聲,問道:
“那在這十三個人之中,有沒有會看一點兒天相的?”
“會看天相?”詫異出聲,這下輪到言毓聽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會看天相才行?”
“因為兇手選擇的殺人時間是初雪之時,而死者又都是死前兩三天才失蹤的,所以,兇手勢必是事前就已經看好了天相,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雪。”
似是要回應方才盛夏那略帶責備的一瞥一般,言涵搶在她面前解釋出聲,然後,也將目光落在了盛夏的身上。
只是那目光里沒有責備,而是帶了一陣若有似無的玩味,看得盛夏不由得有幾分心虛。
然而宋侍郎卻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兇手還會看天相這一點,在言涵徵詢的目光下滿面慚愧的告了錯,接着便片刻不停地走出了議事廳去詳細調查。
於是一時之間,偌大的議事廳內只剩下言涵,盛夏和言毓三個人。
“哎,盛姑娘,四哥,我剛剛有個問題一直沒來得及問,”眼看着議事廳里安靜下來,言毓那略有幾分散漫慵懶的聲音響了起來,“這麼一大清早的,你們兩個人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想着早晨天將亮未亮之時,自己王府的大門被“砰砰砰”的敲響,一睜眼一開門便是這樣兩個人出現在眼前,言毓就覺得自己那受到了極度驚嚇的小心臟,到現在都還沒有平復下來。
當然,還有滿滿的疑惑不解。
“偶然遇到的。”
嗓音一清脆一淡漠,卻是不約而同的響起,令言毓短暫的怔愣一瞬之後,眸子裏浮起幾分不懷好意的笑容。
“嘿嘿,天還沒亮就能偶然遇到,四哥你和盛姑娘還真是有緣啊,嘿嘿。”
硬是用“嘿嘿”兩聲表達了自己不懷好意的暗示,言毓的目光看看自己四哥,又看看錯過臉去的盛夏。
“嗯,我們對案子都很認真負責,而且比較聰明。”
點頭出聲,言涵回答的一本正經,卻是將言毓臉上的笑容噎的僵在那裏——
對案子認真負責還聰明,所以才會半夜不約而同的跑到拋屍現場驗證猜測,而他這個睡的昏天暗地被他們叫醒還一臉茫然的人,豈不是又不認真負責,又不聰明嗎?!
將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若不是礙着盛夏在旁邊,言毓還真想跟自己這個四哥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