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戶部的差事
審訊室里哭聲一片。
見到被鐵鏈捆綁着的劉李氏,才剛一進門,陳許氏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她跌跌撞撞的跑過身去,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劉李氏的手,卻在以增加稀里嘩啦的鐵鏈響動中被劉李氏躲了開來。
一聲“姐姐”尚未完全出口,陳許氏的淚水又是撲簌簌直落。
盛夏轉過身子離開了審訊室,帶上門的一瞬間,她似乎聽到了劉李氏那帶着無奈責問,又帶着嘆息心疼的問話。
萍水相逢又是敵對身份,卻偏偏因為共同的遭遇生出了從心底里的同情與保護,然而命運和罪惡之手伸向她們的時候,卻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與猶豫。
站在審訊室的窗外看了許久,盛夏終於挪開了目光。
“盛姑娘?”見到盛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葉青上前一步。
“勞煩你把大胤刑律幫我找來,我想翻着看看。”盛夏臉上略顯倦色,說完便緩步向著刑部大門走去。
她已經在這裏呆了太久,此時此刻,她只想回到家中好好的歇一歇。
刑部的大門緩緩打開,熹微的晨光霎時間照射進來。
從昏暗中乍一遇到光亮,盛夏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然而卻依舊能夠看得清楚,那站在明亮晨光中的俊朗身影,還有他臉上那清淡的笑意。
盛夏向他伸出手去,下一秒便跌落在一個清香撲鼻的懷抱中。
淡淡的白梅香氣將她籠在其中,緊繃了許久的神經頓時便放鬆了下來,盛夏仰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想你,自然就來了。”低眸看她,言涵連說話的聲音里都帶着笑意。
“來得這麼恰到好處,一定是在我的周圍安插了眼線。”
盛夏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奉命跟蹤自己的青影,不由得向四下里看了看,卻不想被言涵一把捧住了臉:
“不用四處看了,我就是安插在你身邊最大的眼線。”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言涵又補充道:
“除了我自己,把誰放在你身邊我都不能安心。”
深邃的眼眸閃着灼灼光亮,盛夏一時有些臉紅,不好意思道:“我哪裏就像你說的那麼不讓人省心……”
話說一半停在口中,盛夏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忽然就反應了過來——他那話哪裏是在說擔心自己的安危?明明就是在挑釁!
心念一動,盛夏當即出手,言涵雖然沒有準備但也反應極快,他一個迴旋轉身,盛夏推出去的手掌便堪堪擦着他的衣領而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也要學着謀殺親夫?”言涵眸中笑意不減。
“有壓迫便有反抗,你欺負我,我當然不能乖乖的認栽。”收了手,盛夏拂拂衣袖,繼續向前走去。
她現在當真疲乏得很,實在是懶得再同他計較。
然而盛夏那一回府中倒頭就睡的算盤並沒有打成,不管她再怎麼抗議再怎麼裝可憐,言涵依然連拖帶拽的將她抓去了飯廳,看着她吃下滿滿一大碗粥之後,才肯放她回去。
盛夏昏昏沉沉,腦袋才剛剛挨着枕頭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就連外面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說話聲都沒有絲毫的察覺,等到她一覺醒來時,晨光明亮的天色,已是正午艷陽高照了。
“這才剛剛中午嗎?我好像也沒有睡了多長時間。”伸個懶腰走出房間,盛夏對着院子裏的小丫鬟隨口說道。
“還沒有多長時間?小姐,您知道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嗎?”小丫鬟停下手裏的活計,看着盛夏直咋舌。
“已經是第二天了?”盛夏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色,“我不是說了傍晚之前把我喊起來的嗎?”
“奴婢們自然是喊了的,可是小姐您根本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當時安王殿下正在府里呢,喚了您幾次都沒有反應,可着實把他嚇壞了。
殿下趕緊差人去宮裏請了好幾個御醫來看,直到每個御醫都說小姐您是太過勞累,所以睡得很沉,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殿下才肯真的相信您只是睡得太沉。”
小丫鬟努力回憶着昨天太醫說的話,似是想要一字不落的重複給盛夏。
“就這樣,殿下還坐在您床榻旁邊整整守了一夜呢,就連老爺來看了幾次,他都不肯離開呢。”
頓了頓,小丫鬟又補充了一句。
“那安王殿下他現在人呢?”回頭看看自己屋子裏的床榻,盛夏果然看到了一件熟悉的外衫。
“晌午的時候宮裏來人,將殿下匆匆忙忙的叫走了,”小丫鬟回答出聲,忽的又高聲道:
“啊!對了!殿下走的時候還特地吩咐過了,只要您一醒來,就立刻差個人去宮裏給他報個信兒,好讓殿下他安心。
小姐您剛剛問東問西的,奴婢都差點兒忘了這回事兒。”
面色很是心痛,小丫鬟似乎很是同情昨天在這裏枯守了一夜的言涵。
盛夏看着她略有幾分無語,明明是她自己打開話匣子說個沒完,此刻倒怪在自己身上了。
敢把責任往自家小姐身上推的丫鬟,大概整個大胤也再找不出別家了吧?
抬手扶額,盛夏面對着小丫鬟止不住的催促,終於招手喚來了隱匿在將軍府周圍的影衛。
“給你們家主子送個信兒,就說我已經醒了,一點兒事情都沒有,如果方便的話,再問問他進宮去是做什麼。”
後面半句是臨時加上去的,盛夏想到小丫鬟那個“匆匆忙忙”的形容,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是,盛姑娘。”
接過盛夏遞來的令牌,影衛領命轉身而去。
盛夏吩咐了院子裏的小丫鬟打些洗澡水來,自己便也回了屋子。
洗澡,午膳,練劍。
一直折騰到下午,言涵才重新出現在將軍府中,不過隨着他一併走進來的,還有另外兩個熟悉的身影。
“你方才手裏拿的是什麼?”迎了上來,盛夏出聲問道。
她剛剛看到言涵將一包東西隨手交給了院子裏的丫鬟。
“從皇兄那裏得來的補品,昨天太醫說你勞累過度,需要好好的補一補。”徑直走到盛夏身邊,言涵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
“我不過就是這兩天缺覺而已,沒有這麼嬌弱的。”到底是院子裏有旁人在,盛夏不好意思的挪開了目光,“倒是你,又藉著我的名義去坑皇上東西。”
“總坑皇兄東西的人是言毓,我可沒有這個習慣。”回頭看了看言毓,言涵的目光里似笑非笑。
而這個時候的盛夏,也終於覺察到異常之處——今天的言毓,怎麼瞧着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他這是怎麼了?”盛夏回頭問言涵。
“你自己問他。”
言涵笑得意味深長,言毓的神色卻愈發懨懨起來。
“今天皇上召我們入宮,是為了給潤王殿下安排個戶部的差事。”蘇清讓淺笑着開了口,無論何時,他都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戶部的差事?”盛夏轉頭看他,目光里滿是疑問。
“皇上新登基不久,想要對京城周邊百姓的狀況有個全面的了解,恰好近來李尚書身子不太爽利,我又年輕資質低,一時之間倒是沒個合適的主事人選。
所以皇上就召了潤王殿下入宮,將主持戶部事務的事情暫時交給了潤王殿下。”
解釋出聲,蘇清讓很給面子的沒有做出任何評價,然而盛夏卻沒有那般客氣了,道:
“所以,潤王殿下百般推脫不得,就開始鬧小孩子脾氣了?”
“說的正是,”言涵笑着點頭,“從皇兄無視他的推脫開始,他這張嘴噘得就可以掛個油瓶子了,就跟小時候太傅罰他抄寫課本的時候一模一樣。”
“干這個活兒還不如罰抄課本呢。”終於開了口,言毓語氣里全是抱怨和不滿。
“是,罰抄課本的時候有宮人模仿你的自己幫你抄,現在接了戶部的活兒,可全都得自己真刀真槍的幹了。”
言涵點頭,臉上帶着笑意可話語裏的嘲笑卻一點兒都沒有減少。
“阿夏你看他……”言毓欲哭無淚。
“有清讓在呢,他做你的得力助手,你大可以放下心來。若不是他在朝中資歷尚淺,我倒覺得這個事兒完全用不着你來挑大樑。”
認真琢磨着出聲,盛夏的話音還未落地,言毓臉上欲哭無淚的表情就更嚴重了幾分,他哀怨道:
“阿夏,你這到底是在安慰我呢,還是在暗示我根本沒用,皇兄只是讓我用身份給清讓撐撐場子的?”
“難得你這麼有自知之明。”
言涵懶洋洋的接口出聲,氣得言毓差點兒調轉身子就向外走去。
“好了,你們兩個多大人了還在這裏鬥嘴?”趕緊攔了攔,盛夏又道:
“不過說真的,戶部這個事情說起來沒有太複雜的關節,但執行起來又很瑣碎,需要周全的考慮和部署,是件很能鍛煉人的差事。
你從前沒怎麼接觸過,現在拿來練練手,不也是很好嗎?為什麼要一直擺着這副愁眉苦臉、不情不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