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偉大的背叛者

6.偉大的背叛者

好極了。

蘇時眼前絕望地一黑。

就算主角真打算這麼抱着他不採取任何措施,以他生命值一分鐘掉一格的進度,也少說還得再死上半個小時。

這麼充足的時間,大概已經足夠維諾把他的苦心籌謀公諸人前,讓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角色都知道他是個忍辱負重的英雄,順便把他沒剩多少的經驗值全糟蹋出去。

他就算死了,都能被氣得爬起來再吐一口血。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蘇時的身體忽然不自控地蜷緊,腥甜的氣息莫名溢上喉嚨,隨即迅速充斥了整個口腔。

麻醉劑只能阻斷他的感知,卻無法延緩身體毀損的進程。

他已經沒力氣再挪動身體,這一口血就一點兒沒浪費地灑在了維諾的衣服上。

“戴納!”

耳旁傳來嘶啞到變調的疾呼,他被維諾一把打橫抱起來,不顧一切地衝出了那間破舊的小屋。

也不知道一路被送到了什麼地方,只覺得待遇像是好了不少。雖然迷迷糊糊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周遭的環境變得溫暖而明亮。

似乎有人始終攥着他的手,無論身邊怎麼折騰,有多少人來了又走,耳旁由瑣碎的交談歸於安靜寧和,都始終沒有放開。

蘇時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生命值勉勉強強掉到十八,就再也磨蹭不下去,過了一晚上,居然還有了隱隱回升的趨勢。

大概是也感覺到了他身上生機的恢復,那隻手終於鬆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極輕地舒了口氣:“還好,退燒了。”

好個大西瓜。

二十四小時的麻藥特效正好到期,周身的瑣碎痛楚一齊捲土重來。胸悶氣短頭暈目眩,傷口牽扯着絲絲拉拉地疼,胃裏似乎尤其悶痛得厲害。

蘇時忍不住蹙了眉,咬緊牙關別過頭,才總算沒有一不小心疼得叫出來。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戴納。”

維諾不知道他的變故,只當他還在賭氣,力道輕柔地攔住蘇時的身體,小心地扶着他重新平躺回來:“但你的自作主張,可一點也不比我的好到哪兒去。”

像是責備的語氣,卻又偏偏放得極溫和,尾音終於泄露出些許劫後餘生的輕顫。

“你要是配合我的自作主張,現在沒準都站在總統府,向全國人民發佈演說了。”

蘇時氣不打一處來,別過頭悶哼一聲。

要是能死在響徹全國的勝利演說里,絕對悲壯得要命,經驗點都能保住不說,完成度說不定還能拿個特等。

居然會有這麼不務正業的主角。

還敢對他振振有詞。

像是看穿了他的念頭,那隻手忽然將他重新緊緊攥住,嗓音驀地喑啞下來:“那你呢?”

“我——”

當然是微笑着倒在黎明的黑暗裏,倒在所有人都唾罵聲中,然後把所有的真相埋葬進歷史的塵埃里!

蘇時氣急敗壞地轉過頭,迎上那雙眼睛裏似乎已經盛不下的痛楚暗色,忽然沒了底氣,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根據他對主角的了解,如果這句話答上來,維諾大概轉頭就會告訴所有人他的苦衷,把他辛辛苦苦攢的經驗點都敗個乾乾淨淨。

賠不起賠不起。

迎上他顯然是在心虛的神色,維諾的瞳色愈暗,呼吸也越發粗重。

這個人到現在,居然都還是一心打算送死的。

蘇時已經服了軟,卻發現對方似乎還是越來越生氣。轉動着目光試圖開口,原本守在床邊的人卻猛地翻身覆在床上,將他圈在了手臂之間。

粗重的呼吸預示着顯然不妙的發展傾向,蘇時下意識迎上對方的目光,本能地低聲開口:“維諾……”

他還是頭一次這樣叫出對方的名字,沒有了掩人耳目的冷漠寒意,尾音甚至隱約柔和地揚起來。稍帶了鼻音的語氣溫潤又柔軟,帶了分明的示弱意味。

維諾忽然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他的額間,聲音沙啞輕忽:“戴納,你騙了我很久。”

不像是質問譴責,反倒像是壓抑到了極點的控訴,明明已經疼得喘不上氣,卻偏偏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那個人獨自行走在黑暗裏,然後忽然縱身撲進火焰中,將自身燃成灰燼。

來守護那一絲微弱的光明。

明明氣他的不自惜,氣他一聲不吭地沉淪進泥淖中去,氣他折騰出來的這一身的傷病,可那些叫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又分明大半都是源於自己。

維諾的胸口急促起伏,小心翼翼撫上蘇時柔軟的發尾,力道分明放得輕緩,卻依然帶了難以自制的顫慄。

有冰涼的液體落在臉頰上,蘇時心口微縮,目光終於黯淡下來。

“對不起……”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忽然被維諾吻住了雙唇。

維諾的眼睛裏燃燒着暗色的火焰,呼吸急促粗重,力道卻依然放得極溫柔極小心,只片刻就向後收了回來。

現在的戴納,經不起哪怕最輕微的強硬侵略。

或許是在忽然得知對方被綁架的驚懼后怕時,或許是在他替自己擋下那一槍的血色中,也或許更早,就在那雙眼睛一閃而過的暖色里。

驚覺真相的愧疚悔意,渴望着對方活下去的強烈衝動,和連自己都難以解釋的那一份莫名的悸動,不知何時糾葛着植入他的血肉,想要拔-出來,都是鮮血淋漓的疼。

大概是被自己突然的動作嚇懵了,身-下的青年瞪着一雙眼睛望着他,怔忡地微張着口,倒是一點兒都沒了鐵血元帥素來冷漠高傲的架勢。

戴納的唇形偏薄,隨意一抿就能作出分明的刻薄冷淡,可這樣微微張開,只會越發顯得柔和無辜。

一天多的斷水斷食,他的嘴唇難免乾燥起皮,又因為虛弱幾乎沒什麼血色,即使細緻地潤濕過一次,看着也依然叫人胸口發堵。

維諾輕輕撫着他的短髮,重新伏低身體,溫柔低沉的聲音在蘇時的耳旁響起,帶着叫他下意識屏息的溫熱氣流。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戴納,我要你活下去。”

蘇時的眼中終於蔓過些無奈。

他的目光柔和下來,望向維諾緊繃著的側臉,努力抬起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扶我起來,我想坐一會兒。”

維諾立刻翻身而下,小心地將他扶起來,怕他坐得不舒服,特意往他身後塞了兩個枕頭,又擔心他覺得冷,把被子也往上拉了拉。

他怎麼擺弄都覺得還不夠妥當,蘇時也就耐心地任他折騰。想要表現得更平靜些,卻還是忍不住因為胃裏傳來的悶疼蹙了蹙眉。

握住他下意識按上胃部的手,維諾把自己的手覆上去,抬起目光注視着他:“壓力很大嗎?一直都是這樣?”

胃病和精神因素息息相關,他記得在學院裏的時候,戴納的胃是他們里最禁得住折騰的一個,什麼稀奇古怪的單兵口糧都能就着涼水塞得下去。

只不過五年的時間,這個傢伙居然就能把自己折騰到胃出血,一頭撞進他懷裏生死不知。

“本來還沒那麼大,在你被抓之後,我恨不得把心吊在嗓子眼裏。”

蘇時頭痛地輕嘆口氣,真心實意地抱怨了一句。

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維諾依然不無心虛地扯了扯嘴角,低了頭擺弄着他蒼白冰冷的手指,頑固地試圖把它們變得稍微暖和一些。

看着他的動作,蘇時忽然就對自己要說的話沒了半點兒的信心。

“維諾,如果——”

“我不會再放你回去,戴納,想都不要想。我們有辦法勝利,可勝利不非要建立在你一個人的犧牲上。”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毫不意外地被維諾沉聲頂了回去,順便封死了所有可能突圍的角度。

蘇時眨了眨眼睛,依然保有最後渺茫的希望:“努亞呢,你不會沒把他帶出來吧?”

他現在連自己站起來走兩步都做不到,如果能找回對自己絕對忠心的中尉,事情倒還能有些轉機。

維諾的目光落進他的眼睛裏,沉默半晌才緩聲開口:“我拜託他去做一些事,不會有危險,你不必擔心。”

不擔心才怪,一定是去找能洗白自己的證據了。

蘇時擔心得直胃疼,抽着涼氣咬緊牙關,用力攥住他的手腕。

“維諾,這是你的戰場,我的戰場在總統府里。從老師把任務交給我那天起,我就註定了只能活在黑暗裏,你們得到光明就夠了,它從來都不屬於我……”

維諾神色微動,卻只是垂了視線一言不發,緩緩替他揉着胃,力道放得輕緩又小心。

沒想到對方居然也會有這樣近乎任性的架勢,蘇時無奈苦笑,耐下性子望着他,語氣重新放得輕柔和緩。

“總要有人去做,既然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讓我走下去。我死前還能再送你們一程,難道不是很好嗎?”

維諾猛然抬頭,眼底的痛色刺得蘇時下意識停住了話頭。

話說得有點多,卻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幸好聽到這些的就只有維諾,主角早已經猜到了全部經過,就算把真相說給他聽,大概也不會引起經驗值多大的變化。

蘇時僥倖地想着,目光心虛地錯開,卻忽然聽見維諾隱隱發沉的聲音。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你們都聽清楚了,還要我再解釋什麼嗎?”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幾個蔫頭耷腦的青年溜着牆縫磨蹭進屋。

是那天闖進來的幾個起義軍將領,人人眼睛裏都有愧色。

蘇時的胃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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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鍋我背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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