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宋東番外

62.宋東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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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驚怒到極點是什麼感受?

腦門爆炸,腦子裏一片空白,想殺人?不不不,也不全是這麼兇殘,還是有美好之處的。

就比如這天白硯在回家車上聽了會兒崑曲。

這時候隔了半個小時,耳邊似乎又飄出了咿呀殘音: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反覆吟唱啊,無休無止啊。

媽的!

所以白硯也不算很生氣是吧,看,他還能控制自己。

不說謊,他連發火的訴求都沒有。

白硯把意向書抓到手裏,對經紀人說:“你先回去。”

真是沒道理,他都這麼平靜了。給他製造驚喜的兩位怎麼還是一副訝異外加惶惶不安的樣兒。

現在知道怕……早幹嘛去了?

經紀人似乎朝裴摯瞟了一眼,又對他說:“中國區形象大使,白硯,你明白髮生了什麼嗎?你的事業又上了一個台階,我跟裴先生……”

白硯說一不二,“回去!”

何必邀功甩鍋兩不誤呢?也沒打算訓你。

經紀人臉色青灰,張了張嘴巴,轉身走了。

悻悻的背影消失,白硯沒心思搭理站在一邊的小混蛋,轉身,到陽台,掏出手機,翻出小老闆的電話。

打電話幹嘛?當然是讓有些人去該去的地方。

心大,管不住了,還留着幹嘛?要走就乾淨利落,解釋或者道歉什麼的,都不用了。

“……他現在不適合跟着我,你可以考慮給他換個藝人,他要不願意,也可以另謀高就。”

小老闆今天腦子依然不好使,“什麼?為什麼?你經紀人跟你五年了,怎麼說開就開?”

白硯喉嚨火燒火燎的疼,不想多說話:“你不能去問他?”

小老闆總算又識相一回:“行我知道了。”

對,多餘的話一個字也不要說,這樣不是挺好?

不,好像還缺點什麼。

白硯轉身,眼光在屋子裏搜尋剩下的一位。

怪了,客廳沒有人,只有天花板一片粉紅和一地五彩紙片相映生輝。

忽然,他腰間一沉,低頭,裴摯本摯半跪在他腳下,正死死抱住他的腰。

頭還緊貼在他腰桿,眼睛睜大直愣愣地朝他望着,這次活像條驚頭慌腦的柴犬,“我錯了!”

白硯沒踹開人回房,純粹是因為踹不開。拖着一個一米九的男人上樓難度係數更大。

他低頭看着裴摯,“你骨折的鋼釘拆完沒?”

裴摯眨眨眼:“沒。”

“剩下的什麼時候拆?”

“年底。”

行,到年底,要是裴摯還在他眼前晃,要是再發生類似的事,那沒什麼可說的。

能動手就不嗶嗶。

白硯氣得腿軟,拉過藤椅坐下。

裴摯用奇異地姿勢配合他的行動,待他坐下后還盤腿坐下地上一直抱着他的腿。

像什麼樣?白硯抖抖手上的稿紙,“你去對面坐着,這事你佔頭功,我可不能怠慢你。”

裴摯腦袋貼着他的膝蓋,連臉都擠變形了,還是無比執着搖搖頭。

運動大男孩的古銅皮膚把眼白襯成森森的白,漆黑的眼珠子定定朝他望着,怎麼看都無辜,怎麼看都無害。

白硯有點頭暈,耳邊又有殘音在沒完沒了地唱: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他伸手指着對面的椅子,“立刻!馬上!坐那!”

裴摯又巴巴看了他一會兒,似乎在考慮這個這個指令的可行性。

他真不耐煩了:“聽見沒有?!”

裴摯一陣風似的刮到對面,老實坐下了。

行,安靜了,干正事。

就着露台不算明亮的燈光,白硯匆匆把品牌方的意向書草覽一遍。

不錯,對方給的條件居然還算優厚,可見這幾隻瘋狗在多麼賣力的發瘋。

這只是個初步意向書,全是可協商條款,沒有任何簽章,不具備法律效力。可別說不簽合同,他就能輕易反悔。

能讓對方給他這種東西,不用說,他的經紀人一定對人表示他熱切希望合作。他現在跑出去說:“這根本不是我本人意願,誰上躥下跳都跟我沒關係。”也得有人信。

正常人有幾個像他周圍這兩位的畫風這麼現實魔幻?

還有,能打通這層關係,一定有其他中間人,不用說,湯珍珠。那是個什麼樣的狠角色啊,曾有個女星得罪她,她封殺了對方整個公司的藝人。

現在讓他說後悔去打湯珍珠的臉?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生來。

媽的!

夜色越來越沉,起了風,白硯卻越吹越燥熱,鼻尖覆了一層汗。

突然,一團濃濃的陰影蓋在他頭頂,抬頭,是裴摯。

背着光,裴摯俊挺的濃眉好像微微蹙着,眼色好像還有個嚴肅樣。

行,這會兒也不戲精了,剛才驚惶失措賣萌裝可憐都是他的幻覺。

只是一個四目相對的時間,白硯手裏稿紙被抽走。裴摯彎腰俯身,兩手撐着藤椅扶手把他圍在椅子裏,眼光沉沉地對上他的眼睛。

白硯自然沒有好臉色。

可裴摯這次只是渾不在意地笑了下,“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你不願意搶別人的東西。咱們這回真不算搶,只是把本來屬於你的拿回來。就為個代言讓你背個罵名,這事兒我能幹?我又不傻。”

白硯說:“你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裴摯不以為意地點頭,“好,我傻。”

“明說吧,湯珍珠提供的爭取對象不止這一家,還有個男裝大牌,人家本來看上的代言人是齊廈。可就算有視帝齊廈,我也不是爭不過來。我為什麼沒幹這事兒?還不是怕你心裏過不去,齊廈拿那代言是憑真材實料拿的,沒多少貓膩。”

白硯冷冷地說:“你對我有什麼誤解!?”

不願要代言和不願搶代言,多大的區別?

裴摯說:“你都對,你聽我說完。”

白硯牙癢。

裴摯眼睛眯出幾分狠勁兒,“孟姝算什麼東西?這珠寶品牌本來這次就偏向找男星代言,原先看上的那位出了點事兒,就年初的tao色新聞,你應該也知道。後來品牌方看上的就是你。別看她對你表面客氣,這代言她瞄了好幾年,從兩個月前開始,為了讓人家打消對你的念頭,她那一夥子人輪番在人高層面前編你的黑料,說你耍大牌、拍戲中途毀約、還有其他的我都不好意思提。”

裴摯越說越不痛快,要不這些天他在忙什麼呢?

拐彎找人打聽內/幕,讓湯珍珠替白硯澄清唄。

不管澄清的目的是什麼,澄清本身有問題??

其實這種程度的黑料通常沒多要緊,後台夠硬、對輿論風向控制力強,一切都不是問題。可白硯那公司是個什麼小破公司啊。

孟姝那女人真是很能抓人短處,還買通品牌方內部人員,把白硯這一圈人完全隔絕在門外,品牌商找代言人,哪個不擔心藝人本身的名譽風險。

所以,裴摯鄙夷地說:“她就是個純小人,咱們拿回自己的,順便給她一巴掌,心裏有什麼可過不去的?”

聽着好像挺對。

可給人一巴掌,還得給自己找個套裝身上,這是個什麼道理?

白硯越想越氣,“所以你就替我做主?”

裴摯打了個哈哈。

他分寸不讓地逼視裴摯的眼睛,“你能替我做主?”

裴摯笑着,又摳出個誠懇樣,“不是,我說這些就想讓你少難受一點。”

白硯反唇相譏:“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是吧?”

這話果然沒毛病。

真是個雞飛狗跳的夜晚。

裴摯做了不太好的夢,乾脆半夜爬起床,到白硯門口睡下了。

清早,他是被門鈴聲驚醒的。

犯着床氣正想發火,“咔嚓”一聲,是開門聲,轉頭見白硯站在門口瞧着他,面色十分不善。

還沒消氣吶?他嗖地跳起來,打個招呼,“早。”

白硯也是真想不通裴摯的腦迴路,在他門口的走廊牆角睡覺?

急着下樓開門,他邊走邊譏誚地說:“這是我家,我還能跑了?”

裴摯抓了把頭髮,睡眼惺忪地說:“萬一呢?”

這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

來客是小老闆,意圖很明顯。

白硯穿着睡衣在書房接見他。

小老闆果然坐下就開始求情,“他都給你當了五年經紀人,看在交情份上,你就當再給他一次機會?”

白硯說:“他連本職都做不到,還要什麼機會?”

小老闆說:“他做到了啊,我爸以前就是讓你別亂接代言,別短視,你那會兒不也是這麼想的嗎?現在你都一線了,夠接好的了。他看準機會下手,有多大問題?我記得我爸去的那年,你自己不也想要大牌代言嗎。”

白硯想揍人,不跟他本人商量,果然沒問題?

小老闆一瞧他的臉色,居然跟裴摯一個腔調,“我錯了!”

挺好,一個一個認錯都挺利索。

然後下次繼續再錯。

白硯氣不打一處來,“你也知道我幾年前就想要大牌代言,我為什麼沒接?就是因為看清了現實。”

小老闆頓時語結。

白硯繼續說:“我入圈到現在靠的是什麼?你心裏沒點數?演技不錯,外貌好,觀眾緣得天獨厚,最重要的是三年沒漲片酬的讓步。”

做到全部,他才能片約不斷,即使他所在的公司是個草台班子。畢竟,哪個投資商會跟錢過不去。

正因為這樣,被他擋道的同行不知道有多少。

孟姝在背後算計他,有多想不到?那麼多選角時在他手下落敗的小生,說不定偷偷扎小人的都有。

小老闆像是有些難受了,“別這麼說,你是影帝爸爸啊。”

這麼天真,確實應該回爐再造當個寶寶。

白硯真是怕了他了,這人居然能當老闆,“接代言跟影帝有必然聯繫?影帝只有我一個?那就是個修羅場,競爭起來玩命互斗是常事,誰黑贏了誰上就是規則。”

在這個規則里,本身資質足夠又有強勢背景的藝人是令人信服的王者,資質不夠靠背景出頭的是玩家。

小老闆不服了:“成規則就一定對嗎?”

白硯太陽穴直跳:“不顧規則,你在圈裏能活?”

他公司就這樣,他認了。

雖然他也有自己的手段,可沒那個耐心總跟人撕,就不把自己摻到那個局裏玩兒。

這次,他沒表現出爭取的訴求,而且只是個開始,孟姝才只做到在背後黑他的程度,但凡他有點表示,或者孟姝運作一段時間還達不到目的,就要在網上跟他血雨腥風了,到時候多少人等着對他落井下石?

他壓得住別人的口風還好,萬一沒有,他倒了,草台班子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所有的現實,白硯都看得太清楚。

不好看的,他都看得太清楚。

就孟姝對他做的這些,放在圈裏算什麼惡?

一幫小孩一驚一乍的,真正的極惡,這些孩子見過嗎?

小老闆被訓得頭都抬不起來,戰戰兢兢地說:“你是真正靠自己紅起來的演員,連你都不敢爭取自己應得的,公司這些孩子怎麼看得到希望。”

白硯腦子一炸,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沒有後台,又把副導演xing騷擾爆得整個橫店都知道的新人女演員,沒有後台,連一分錢都不願意摳出來給角色導演的新人男演員。他們不紅很難理解?你對這個世界有什麼誤解?”

讓這群道德標兵乾淨地演戲,乾淨地紅,你有你老子當時那種手段?

他突然起身,幾步到門口,開門。

果然,裴摯在門外。

白硯一怔。

“牆角好聽嗎?”片刻后,他冷冷地問。

裴摯本來也是個愣愣回不過神的樣兒,很快一咧嘴角,“我來問你早餐要不要加蛋。”

白硯漠然不語。

對視幾秒,裴摯轉身,走了。

白硯在原處站了一會兒,轉頭對小老闆說:“我說這些不是怪你。我們都認清現實,有多大能耐說多大的話。你今年多大?中學二年級畢業沒?”

小老闆小聲嘟噥,“我的意思是,至少,他們去幫你澄清不是錯。”

白硯眯起眼睛,小廢物你今天出息了?

小老闆腦袋又縮回去:“我錯了,拿不拿代言,他們應該先問你的意思。”

混混沌沌躺着的時候,耳邊顛來倒去都是經紀人最後說的那四個字,趨利避凶。

懂得趨利避凶,才是成年人的活法。

縱觀他21歲之後的人生,好像一直都離不開這四個字。

21歲那年他在劇組吃了苦頭,決定把自小當成目標的演藝事業撇在身後,趨利避凶,這是第一次。

回頭,毅然決然地甩掉給不了他安定感的裴摯,第二次。

在陳老去世后,一直想着退圈,離開是非之地,第三次。

放不下電影留在圈裏,選擇迴避風險最大處,第四次。

再想想裴摯回來后發生的這些事。

他曾意圖跟構陷他的孟姝講和,也是趨利避凶。

這次,依然是。

在陳老爺子去世后,他選擇對節目組事件這樣的不平事視而不見,趨利避凶很多很多次……

硬是給自己憋出個冰山美男的人設。

男人至死是少年……

好像也不難辦到,這樣的少年多數都夭折在不懂得趨利避凶的路上了。

如果,他繼續吃透這四個字,就應該無視陳老爺子曾經的恩情,果斷跟現公司解約,甩了草台班子,找個足夠強勢的利益共同體。

懂得選擇最輕鬆愜意的活法,才是一個成年人應該有的素養。別說讓他相信裴摯,並且一直依靠瘋狗王子橫行無忌,以感情作為準則相信並依靠一個人,這也不是成年人的活法,更何況,裴摯也不具備那樣的穩定性。

無論前一天多不美妙,第二天的太陽還是照常升起。

白硯晨起時開始咳嗽,身體有些無力,果然不能隨便說話詛咒自己,這下他真的受涼了。

在早飯桌上,他用紙捂着嘴連着打了幾個噴嚏。

裴摯大口嚼完嘴裏的東西,蹙起眉頭望着他,“要不要緊,去醫院看看?”

白硯把紙扔進腳下的垃圾桶,“不用,每年秋天都有這麼一回。”

裴摯特別認真地說:“要是缺人暖床,你可千萬別不好意思出聲。”

他挺想踢裴摯一腳,但心情美好值沒達標,白硯面無表情地低頭戳自己盤裏剩下包子。

隔着一張桌子,裴摯腦袋很快探過來,歪着頭瞧他的臉,“你今天不高興?”

兩人離得太近,白硯抬手擋住下半張臉,“沒有。”

那探照燈一樣的目光朝他的方向滯留片刻,他餘光瞥見裴摯點了下頭,“行,你不高興,一定要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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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白月光的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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