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此時天色明亮,暖紅色的朝陽照入室內,天空是清澈的湛藍色,白雲悠噠噠的移動着,有涼風從推開的窗戶吹入室內,米白色的窗帘被吹的嘩啦啦作響,像是華麗禮服的裙擺,高高揚起。
陸溪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手好幾次朝男人伸去又膽怯的縮回來,他慌亂的從餐桌上的紙盒抽出幾張柔軟的紙巾,小心翼翼的遞到男人的眼前,細聲細氣的安慰道:“你……你別哭啊!有什麼事你就說,別哭……”
翻來覆去就是這麼幾句簡單的話,笨拙的嘴說不出討人喜歡的甜言蜜語。
沈子潼卻突然笑了,他笑的眉眼彎彎,整個人軟和又溫柔,不見之前的戾氣與冷漠。有尚未落下的淚珠沿着眼角流下,晶瑩剔透,讓陸溪一時之間失了魂。
“真好吃。”他說。
“啊?”
陸溪呆愣愣的站在那兒,像個木頭人一樣,手腳放在身體的兩側,僵硬的厲害。
“陸溪……”男人的臉猛地湊過來,他身子往外仰着,脖子拉長成一條直線,頭頂的燈罩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亮,落在沈子潼的眸子裏,熠熠生輝,“我很想你。”
“原來你的名字叫陸溪啊!真好聽。”
“上一次我們分離后,我去黃吾縣找了很久,但是那裏的路太複雜了,我怎麼也找不到。”
說到這裏,沈子潼像是不好意思般,露出個略有些羞澀和難過的微笑,他俊美的臉龐這會兒突然稚嫩的像個孩子般,帶着自己的小聰明與調皮。
陸溪聽的茫然:“我老家是在黃吾縣的鄉下,但是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就搬走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不記得我了??”沈子潼看起來比陸溪還要着急,他使勁的往青年的身上湊,“你看着我,再看看,難道你就沒想起點什麼嗎?”
陸溪下意識的往後面退了幾步,他雙手推拒在男人的胸膛前:“喬總,你……你靠的太近了。”
感覺他動作大一點,兩個人就能臉蹭臉了,眼前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小塊白玉般無暇的肌膚,至於其它的………臣妾做不到啊!
“你當初還給我做了麵條。”沈子潼委委屈屈說。
陸溪:“……”
好吧!既然大BOSS都說的這麼真情實意了,總不會是為了騙他這個小透明吧!陸溪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打量了一番男人,在記憶里挖了又挖,想了又想……還是沒印象…
按理說,像喬越和沈子潼這般外貌俊美不凡,氣質出眾的人,只要見過一面,就不該忘啊!
“那個……喬……”
“叫我子潼。”男人補充道。
陸溪:“……”
“你不是知道雙重人格的事嗎?”沈子潼挑挑眉,他朝陸溪伸出一隻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子潼,今年二十五歲,十六年了,久別重逢的見面。”
十…十六年??陸溪整個人斯巴達了。
馬丹!他今年二十二,十六年前的話他才六歲,還記得個鬼呀!
青年精神恍惚的和男人握了手,他糾結了幾分鐘,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喬……哦不!沈子潼,只憑藉著一碗面,你會不會認錯人了?”
不被信任的沈子潼即生氣又難過,但是誰讓說話的人是陸溪呢?是他惦記了好久好久的那個人呢?因此男人沉下嘴角,像個被負心漢拋棄的怨婦一樣,頗為哀怨的瞅了陸溪一眼,然後一口咬定自己絕對不會認錯人的。
陸溪:“……一個家常面而已。”很多人都是這種做法啊摔!
沈子潼聞言氣急敗壞的起身:“我有證據的。”話畢,他飛快的跑到卧室,不知道在裏面做什麼,過了一兩分鐘后,他美滋滋的的拿着一個口哨跑了出來。
“你看,你送我的。”他十分驕傲的說,像是得了什麼了不起的寶物一樣。
陸溪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小玩意上面去了,那是一個木頭做的劣質口哨,上面還串着一根可笑的白色細繩,外表光滑細膩,顯然經常被人把玩,就這麼個小玩意,現在掉到地上都沒人撿了,沈子潼卻十分寶貴的樣子。
“那個……我能拿在手裏看看嗎?”陸溪道。
“給你。”沈子潼十分大方的遞了過去。
陸溪卻接的小心翼翼的,畢竟這可是對方童年好友留下的寶貴東西,萬一沈子潼這個笨蛋就是認錯了人呢?他弄壞了的話,可以預料到自己一定要完蛋了。
口哨上還帶着男人的體溫,陸溪拿在手裏百思不得其解。
太普通了,就像是在地攤上買的兩塊錢小玩意,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等等!這是……青年被口哨下方的兩個字母吸引了注意力,LX,他名字首字母的縮寫,憑着這兩個字,陸溪終於從腦海深處將一段記憶給挖掘了出來,他不經大腦的說:“原來當初偷我口哨的就是你。”
陸溪的爺爺是個木匠,這是對方當初親手做,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可是後面不知道這麼就丟了,陸溪還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偷偷的抹眼淚,哭了很久。只是記憶太過久遠了,再加上家裏人又重新給他做了一個更好的,帶彩色花紋的,陸溪就把這事給忘在了腦後。
沈子潼瞪大了眼睛,渾身毛都要炸了:“這是你送我的。”
“我沒有。”陸溪一口咬定。
沈子潼……沈子潼有點不確定了,因為當初這禮物是喬越收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喬越的嘴裏轉述過來的。但是……但是男人猛地一伸手,把口哨從還呆愣着的青年手中搶了回來:“它就是我的。”
這就是陸溪送給他的禮物,以前是,以後也會是的,是他從對方手裏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也是最後一份,絕對不要還回去。
陸溪看的哭笑不得:“一個小口哨而已,用得着這樣嗎?”
空氣一下子就寂靜了下來。
沈子潼沉默的看着青年,他的眸子又黑又亮,這會兒卻沒什麼神采。陸溪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兒,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怯怯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事的。”
他搖搖頭,寬慰着青年。
鼻端卻猛地一酸,一股無法言喻的疼痛從心底蔓延,之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差點又要崩潰。
在無數個如墨般濃稠的黑夜裏,他幻想着自己與對方的重逢會是何等模樣?見面後會彼此的問一聲好嗎?能一起再走過那條寂靜的小巷子嗎?他唱的歌對方會喜歡嗎?香噴噴的雞蛋面會比記憶中更美味嗎?
他已經長大成人,不再是那個幼小的孩子。
他能給對方撐起一片天空,讓他肆意的玩耍。
他會做很多很多事情,像曾經答應過他的那般。
他想了很多很多,卻沒有想到,這個人根本就不記得自己了。那一段艷麗如朝陽般的記憶,美好的永不可忘卻的存在,在對方看來,不過是無所謂的而已。
恍然間,沈子潼好像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在歌唱。
“空寂的街道,空寂的房間。”
“空寂的思念深藏在我的心中。”
“孤孤單單,無盡的孤寂壓迫着我。”
…………
“我始終堅持着,但得到一份愛卻是哪樣遙不可及。”
“我稍稍向上帝祈求,並希望我的夢能帶我到那兒。”
多美好的歌聲啊!美好到讓人心都碎了。
心中的野獸仿若要被放出牢籠,叫囂着要破壞。
“沈子潼……子潼……你沒事吧!”陸溪膽戰心驚的推了推身邊一動不動的人,太可怕了!之前的喬越,氣勢冷歸冷,可是至少人是冷靜的,這會兒的沈子潼卻讓陸溪覺得彷彿是正在跳鋼絲的舞者,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啊?”
從自己的精神空間中恢復出來,沈子潼愣了幾秒,他看着陸溪擔憂的雙目,原本波濤洶湧的情緒慢慢的平復過來,他搖搖頭,臉上綻放出一個小小的微笑:“我沒事。”
是啊!現在人他已經找到了,情況再壞,能壞的過之前嗎?
陸溪狐疑的盯了他一會兒,見他真的沒什麼事,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了下來。
不知怎麼的,他的腦海中突然竄出了一句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的人,一般愛比平常人熱烈,恨也比平常人更強大,他們各方面的情緒,十分容易走極端。
所以他現在……是被沈子潼記恨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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