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採藥

4.採藥

救下陶澤安的是一行四人的採藥隊伍。

領頭的是個上了些年紀的大爺,頭髮鬍子都夾了白,背也有些駝了,但筋骨還不錯,爬山很利索,說話時中氣十足。另兩個正值壯年,身強力壯,陶澤安昏睡期間就是他們輪流着背的,背個人加開路完全不帶喘氣兒。最後一個還是半大小子,叫梁峰,濃眉大眼,雖然長得結實,性子也算沉穩,但稚氣尚未脫盡。

幾人都來自雁鳴山附近的梁家莊,彼此間沾親帶故,以叔伯之類相稱。採藥時既分工明確又能互相擔待,氣氛頗為融洽。

老大爺爬山年頭久,認識的草藥最多最全,也最熟悉它們的生長環境,負責定方向,是整個隊伍的核心。

雁鳴山深,進山一趟就是五六天甚至十數天,山道難走,到處都是糾纏在一起的草木刺藤,又不時有猛獸出沒,兩個壯年人就負責最累的開路、夜間警戒以及危險處的採藥工作——不少稀罕的藥草總是生長在懸崖峭壁上,採摘是件極需體力和膽量的事兒。

至於梁峰,今年才十五歲,雖已爬了兩三年的山,卻多是在小山打轉,頭一回進這雁鳴山深處,經驗不足,三人就當帶了個小徒弟,見習為主,沒指望他能挑大樑。

他倒也勤快,平地採藥、遞送東西、生火做飯什麼的從來不需要人開口。救下陶澤安后,喂水餵食之類的事兒也是他照顧的——當時陶澤安進了空間,一困在裏頭就近一天,身體留在外頭毫無知覺,是梁峰用小火把粥熬得稀爛一點點給他灌了些進去。

有空間那奇特的霧氣恢復精神,身體又進了食,醒來時的陶澤安只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了。

帶頭的梁大爺問了他叫什麼名字,哪裏人,為何會暈倒在這雁鳴山中。陶澤安沒法解釋,只說了名字,其他的推說不記得了,稱只知道醒來時躺在一條山澗旁,可能是摔到了腦袋。

大概是撿到陶澤安時,他的模樣實在太過狼狽,身上的衣褲撕成一條一條破破爛爛,穿着一雙臟到看不出原樣(山裡不辨方向走了一夜弄的)但明顯不合腳的鞋——雖然沒人能看明白它是什麼材質的——幾人都露出了些同情的神色。

梁大爺拿起腰間掛着的小酒壺,寶貝地嘬了一小口,上下打量了一番陶澤安的小身板兒,嘆了口氣:“……可憐見的,怕是有人養的‘引葯人’罷。許是採藥時不慎跌落,被人拋下了,或者摔得不是地方,或者嚇得厲害,得了失魂症了。”

陶澤安聽得一臉不解,其他人看他卻更同情了幾分,不再進行這個話題了。梁峰還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生生把他的頭髮揉成了鳥窩。

陶澤安一頭黑線,頂着鳥窩頭私底下追問了許久,才知道這“引葯人”是怎麼回事兒。

原來,靠山吃山,這雁鳴山附近,有不少採葯過日子的人家。

葯分三六九等,價格各不相同。最普通的白菜價還不一定賣得出去,得低三下四看收購人的臉色,一大麻袋也就能賣幾個銅板。珍稀一點的,價格就直線上升,可以待價而沽。再珍貴些的,比如五百年往上的人蔘之類,尋着一株,中間商都會聽着風聲主動找上門來。

而最少見最珍貴的,則是靈草。

靈草是一些只有在極苛刻的環境下才能生長的植物,無比嬌貴,但無一例外具有非常神奇的功效,祛病延年什麼的不在話下,起死回生都不是不可能。但尋常人吃了一般受不住,多是仙家收去經過特殊處理後用作他途的。靈草難得,只有寥寥幾個大仙門才有辦法種植,小門派只能四處搜尋,仙人們出手大多非常闊綽,葯農們有時挖到一株稀罕的,甚至一輩子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但是,極高的利潤必然伴隨着極大的風險。靈草不但難尋,近乎可遇不可求,生長的地方也全都極險要,且往往有猛獸守着——更有甚者,還可能出現比尋常野獸更厲害百倍的妖獸——普通人就是找着了,也不一定有命取到。再者,靈草的收取、保存也極困難,一個不慎,稍稍碰斷一片葉子,或者沒有及時放入玉盒中保存,都會靈氣全失,立刻枯萎。

高利潤,高風險,總會刺激人走些旁門左道。有人便動了歪點子,專門攢錢去外鄉買些小孩兒——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哪怕再窮,也是不願把孩子交給這些人的——從小訓練他們攀爬和採藥的技能,稍稍長大一些,便帶上他們專門去傳說有靈草現世的地方尋葯,危險的事由這些買來的小孩做,得了靈草全歸主人家,這便是“引葯人”。

因為去的都是最危險處,引葯人的一生大多非常短暫,且往往終其一生也過不上一天好日子。

小時候訓練艱苦不說,為了他們能進入些狹小的地形如石縫、溪洞等,也為了節省開支,他們得到的吃食都很少,總是餓得皮包骨頭。但這些與正式尋葯后的日子比,都不算什麼。

主家不會像尋常葯農,估摸危險程度再決定動不動手,一找到靈草,只會兩眼放光地強迫引葯人去采。

這個過程總是九死一生,險峻的自然環境是一方面,兇惡的野獸是另一方面——為什麼叫“引葯人”而非“採藥人”?便是有時他們甚至要充當誘餌引開妖獸,屬於靈草的“引子”。

至於采草時一不小心弄壞了一株,更是會遭到慘無人道的毒打,也更容易在下次成為“誘餌”。

怪不得梁大爺一提引葯人,其他人臉色都變了——這種損陰德的事,是尋常人決計做不出來的。

梁峰怕陶澤安難過,小心地覷着他的臉色,安慰他:“梁爺也就那麼一說,也許不準呢!你看,你雖然瘦巴巴沒幾兩肉,但至少臉挺白凈的,看起來不像吃過太多苦頭的樣子……”

梁峰本不擅長安慰人,說著說著大概覺得這實在算不上理由,撓了撓頭,嘿嘿憨笑了兩聲,笑中帶點抱歉,下結論:“但這都過去了,你擺脫了他們,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陶澤安蹲在溪邊,掬水洗了把臉,聞言有些哭笑不得。

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一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線條精緻,白白凈凈,大眼睛長睫毛,微微仰頭盯着人看時總有點無辜又乖巧的味道,小時候被老媽的閨蜜們星星眼地捏過不少次臉蛋。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十幾歲時的模樣。

陶澤安摸了摸自己手肘處的一點小傷口,大小形狀跟記憶中一模一樣,是他十四歲那年在學校做實驗時不小心燙的,一直到後來還留了點疤。但此時,它才剛剛結痂。

他長出一口氣,難怪衣服鞋子都大了一圈,自己不僅穿越了,還莫名回到了十四歲光景。

難怪梁大爺這麼個老江湖都看走了眼。一來,他出現的地方蹊蹺,跑來的那一路,據說正是雁鳴山特別陡峻處。二來,他抽個兒比較晚,小身板單薄,這會兒比同齡孩子都瘦弱些,有十五歲已非常結實的梁峰作對比,顯得更加可憐巴巴。

一個小孩兒,孤身一人出現在雁鳴山深處,又摔着了腦袋,除了採藥不慎跌落,還能有什麼緣故?

陶澤安正消化穿越和身體縮水的事實,梁峰卻是誤會了,看他小小一隻窩在溪邊沉默不語,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地罵那些養引葯人的:“真是些喪盡天良的東西,遲早會遭報應的!”

“咳……”陶澤安摸摸鼻子,不好分辯,只好轉移話題,“仙人?那是什麼?”

梁峰可憐他的遭遇,當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詳細地解說了一番。

原來,這是個熱衷於修真的世界。所謂仙人,其實說是修真者更準確,通過某種特殊的修鍊方式,追求長生不老、坐地飛升等目標。雖然“修仙”離真正的“成仙”也許差了十萬八千里,但修真者往往身具大能,飛天遁地呼風喚雨都是談笑間事,在普通人眼中,也與“仙人”沒差了。

修仙需要極高的資質,說是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也不為過。大小仙門每二十年才集中收徒一次,只有十到十四歲間的女童、十到十六歲間的男童才可以參與選拔,經過重重篩選,能被仙門帶走的都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不說那家人會喜極而泣覺得祖墳冒了青煙,整個村子都會與有榮焉,熱鬧得跟過年一樣。

陶澤安點點頭,又問了些更具體的事兒,這回梁峰就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了。顯然,他掌握的消息有限得很,更多的是對“仙人”的狂熱崇拜和美好想像。

陶澤安卻是實實在在地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

剛穿越時差點被一群修仙者順手秒了的事兒給他的刺激太大,總覺得不長點本事,他孤身一人在這世界太沒安全感。再者,按許多小說電視的歪歪,萬一修真成了大能可以破碎虛空呢?也許還有機會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雖然老爸是個常年不沾家的工作狂,老媽是個熱衷遊玩和派對的享樂主義者,但好歹他還有很多朋友,還有二十四年間一點點收集起來的“小寶藏”,有各種成長的痕迹。平時不覺得多麼珍貴,真失去了,卻又是分外留戀的。

每個人離開熟悉的環境,總會像拔了根一樣不適應許久。

默默地記了一筆,跟着梁峰一起走回今天的落腳處,卻意外聽到了幾個大人在討論正事兒。說的內容,還與陶澤安有些關係。

原來,四人這次進山並不久,才三天,收穫甚微。本來遠沒到出山的時候,因為途中遇着個昏迷的陶澤安,用了些土法子都沒能把他弄醒,覺着人命關天,於是急急忙忙地走了回頭路,想到外頭為他尋個大夫。

但他現在醒了,而且看模樣並沒有大礙,幾人就有些猶豫。

他們本為採藥而來,事先做了不少準備,空手而歸有點太不值當。而且這是開春頭一茬進山,冬日裏雁鳴山大雪封山人進不來,這會兒草木正盛,正是容易找到好藥材的時候。

但梁老有他的顧慮,一是怕陶澤安身體吃不消,二是怕他作為“引葯人”,帶他出來的主家沒走遠,萬一撞上了就麻煩了。

幾人都是厚道人,聽梁老這一分析,立即決定把陶澤安帶出山再說。

誰知這時,就聽小孩兒在身後開了口:“諸位不必顧忌我,我身體完全沒事兒了,而且……不會遇上什麼主家的,我隱約記得這個。”

三人嚇了一跳,回頭見梁峰對他們有些尷尬地笑,表示一不小心聽見了。

陶澤安是真不希望影響別人正事兒,再三保證自己沒問題了,只要能跟着他們一陣,最後能出山就行后,四人挑了個遠離他來時的方向,出發了。

接下去幾天,他就跟着梁峰一行,體驗了一把山間採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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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修大能是毛團[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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