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chapter 125

第 125 章 chapter 125

這一天和往常不太一樣,大概從醒來的時候就是了。

安娜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望見的是另一邊有些空蕩蕩的床鋪,乾淨、平整。

卡列寧在昨天晚上就不得不連夜乘火車趕去彼得堡處理一些事情。

一般來說,妻子總要為遠行的丈夫打點好一切,若是感情好的,總是免不了把這作為一種已婚人士的儀式感。

卡列寧不是這樣,他似乎欠缺這種已婚人士的依賴性。他會習慣性的在自己做了決定后,就直接讓僕人去執行。宅子裏的僕人也總是把他交代的事情做的很好。

他向來是這樣的,安娜幾乎不用為他擔心。

這是他的優點,可在安娜的感性看來,那種獨立的精神,對於她這類親近的人來說,似乎只會讓人想要給予他更多的關愛。

所以,在他們剛結婚那一陣,她就向卡列寧表示:“你應該給予我一些權利,請不要作一個吝嗇的先生。”

她記得那個時候,卡列寧的表情有些愣神,因為安娜指了指僕人已經給他準備好的行李。

“我想這是屬於妻子的權利。”

在她說完之後,男人的表情放鬆了下來。

“我無疑剝奪你的權利,安娜。它們非常瑣碎,並不有趣,彼得會做好的。”

若是平常人聽了這話,大概會認為自己的丈夫是想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但安娜卻知道,卡列寧就像字面意思上一樣,只是不想他為這些瑣碎的事情煩心。也許,還有那麼一丁點,他已經習慣讓熟悉他們的人來做這事兒了。

總之,安娜沒有生氣,她笑了笑,“若是我們沒有結婚的時候,你當然可以讓任何可以把這件事兒做好的人來做,但您現在可是有一位妻子的人了,親愛的亞歷克塞。”

“彼得,彼得是嗎?”安娜望向卡列寧的貼身僕人,後者恭敬地站立,等待新來的夫人發話。

“亞歷克塞總是讓你幫他準備行李是嗎?”

“是的,夫人。”

安娜彎了彎眼睛,“我看得出來,您做的很好,但也許下一次您可以教教我。我自認為自己收拾東西的能力不賴,但目前您才是最知曉他的喜好的。”

彼得看了一眼自家大人,得到某種細微的許可后,他挺直了背,用洪亮的嗓音答道:“當然可以!夫人。”

等彼得暫時離開后,安娜又望向卡列寧。

“我能繼續說嗎?”

卡列寧微微頷首。

“恩,我說到……”她有些忘詞,卡列寧提醒她了,所以安娜又笑起來。

“我就想告訴你,我非常樂意為你辦理這些瑣事,那讓我更加了解你。等你到了目的地,打開行李,你也會想起我。”

她直白的話語令卡列寧無法拒絕。甚至,在那一天深夜的時候,他竟然無心安眠,而是藉著月光悄悄地打量着自己的妻子。

然後他覺得自己正陷入某種感情中,因為只是望着對方,似乎就可以勾勒出那種微笑,那些親昵的神態和語氣。

而最後,卡列寧也擁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秘密。

那個晚上,在他輕輕嘗試之後,覺得有個人的嘴角上,似乎有月亮的甜味兒。雖然,那屬於他記憶深處一個小小的回憶,但是,就算是已經是一位成年人了,偶爾,他還是會想起這個故事。

月亮應該是有味道的,而那種滋味兒,應該是甜甜的。就算,他並不熱愛甜食,卻不妨礙他依舊記得孩童時代的這種結論。

那個秘密安娜依舊不知道,她正有些惆悵。

只是今天,或者說,在將來還有一小段時間,考慮到謝廖沙夜裏可能會醒過來,安娜知道不管是自己作為母親,還是卡列寧作為父親這一角色,他們總歸是要優先考慮他們的孩子。

這大概對有些人來說是一種本能,而對少數人來說,卻是已經缺失掉的,所以父母對孩子的感情,表現出來有時候會呈現出不同的樣子。而對孩子來說,在小時候,大概總歸是都希望從父母那裏得到一種明朗的愛意。

“你需要呆在謝廖沙的身邊,安娜。”卡列寧不等安娜說出來,他已經考慮到這一點。

於卡列寧而言,在他之前的日子裏,除了政治上虛以委蛇的客套送行之外,他對於送行這一行為,並未有更多的聯想。

打點好一切就要出發。

月色正好,預示着明天是一個好天氣。

在月光下坐着馬車,沐浴一身的銀色似乎頗有些詩意,但一個人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卡列寧往下看着自己的妻子。

從她的眉眼發梢中似乎讀懂了某些情緒,但馬車的嘶鳴聲讓他不能去細想。

“記得發電報給我,亞歷克塞。”

這是馬兒跑起來后,卡列寧從安娜那裏聽到的一句話,有一種書中看到的情景突然鑽進了他的腦袋裏。

主人公必須像是要把脖子扭斷一樣,狠狠地轉頭,把他的感情說出來。

但也就是一秒鐘,卡列寧再一次覺得,這實在是太傻了。最後他捏了捏手指,然後伸出來,輕輕地揮了揮,表示他已經聽到。

等他快速地收回手后,卡列寧認真地看了一眼車夫的後腦勺,確認後者沒有轉過頭來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然後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覺得手掌有些不知明的發燙。

*********************

約莫十點左右,安娜抱着謝廖沙,還有陶麗和基地,他們正在一家店鋪中選購布料。

因為吉娣說不久以後會有一場盛大的舞會,她希望挑選到不錯的店鋪,然後請安娜為她做一身漂亮的禮服。儘管,那舞會可能是為那些十八九歲的姑娘尋覓良婿用的,但這也不能阻擋吉娣的好心情。

就在吉娣正為著粉色和水藍色的布料猶豫不決時,門外的鈴鐺響了起來,並且有人走了進來。

那人站了一會兒沒有動,安娜微微側身看了看對方。

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似乎已經嫁作人婦。女人的長相漂亮,穿了一條淡紫色的長裙,十分整潔,越發顯得身段窈窕。只是雙手不安地絞着,細心的人讓可以瞧見那是一雙樸素的手。

當安娜望着對方的時候,發現後者也在打量着她,一種謙卑又好奇的神態,直到店老闆出聲。

“夫人,您要買些什麼呢?”戴眼鏡的店老闆招呼道。

他顯然也注意到了對方的雙手,在他那聰明的腦袋裏,當然知道應該把這位年輕夫人的身份劃歸到哪一個地方。可就算是這樣,自他經營這家店鋪開始,他就沒打算給自己這一副眼鏡上點什麼色彩。

那位穿紫色長裙的年輕婦人從一種恍惚的神情中移開目光,她露出一個稍微有些拘謹的微笑,然後說:“我必須買一件禮服,用來參加晚會。”

“很隆重的晚會。”她補充了一句。說這話的時候,一雙棕色的眼睛變得非常閃亮。好像她剛從一個不知所措的人,瞬間因為這件事兒而變成了一個擁有一切的人。

安娜和陶麗都微笑了起來,她們詢問吉娣是否可以讓後者先挑選,吉娣沒有任何猶豫地表示了同意。

“您可以先挑選。”吉娣清脆地聲音傳達到了那位年輕婦人的耳邊。

“啊,您太客氣了。”

對方想要推辭,但吉娣已經走過去,輕輕地拉着她的手,讓她過來。

“我看得出您有多在意這個晚會,和我一樣,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請問是這周五的晚會嗎?”

“是的,就是它。”

吉娣幸福地拍了拍手:“我們是要參加同一個晚會呢!”

接下來他們互相做了介紹,而每一次的介紹,這位布拉瓦茨基夫人的臉上就會多一層驚訝,直到輪到安娜,她不禁出聲感嘆道:“您太年輕了,要不是您抱着孩子,我可要以為您還是一位姑娘。”

她說完之後,又自覺對陶麗有些失禮,所以張了張嘴,臉上帶着歉意。

陶麗並不在意,她為自己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而自豪,而且她受到的誇讚可並不比安娜少。

“您可以挑選合適的禮服了,這裏的成衣也非常漂亮。”陶麗大度地說道。

“是的,它們的確,”布拉瓦茨基夫人將眼神在那些漂亮的禮服上流連,“真是太美了!”

她的手輕輕地撫摸上一件衣料,眼神在那些褶皺上流連,毫無疑問,她看中這條裙子了。

“它要多少錢?”

問這句話的時候,彷彿從夢境中回到現實,布拉瓦茨基夫人眼神中有些猶豫,顯然她自己也知道,這不會便宜。

“八十盧布,夫人。”店主說道。他知道對方是買不起的,但他的語氣依舊平緩,並沒有瞧不起的意思,也沒有憐憫的表情。

布拉瓦茨基夫人的眼神果然暗淡了下來。她的手放下,眼神望了望那條裙子。

“我仔細看了,好像不太適合我,您這裏應該還有更漂亮的吧?”她笑了一下,竭力讓自己不要露出失態的表情。但她不知道,有一瞬間,她的嘴唇的確是微微抖動了一下。陶麗和安娜都看到了。

“當然有了,夫人。”店主掛上和藹的微笑,稍微轉身,指了指價格更加低廉的一些裙子。

那些裙子的確也很漂亮,但顯然不像這一條一樣的牽動布拉瓦茨基夫人的心。她的手甚至沒有去摸摸那些料子,只是眼神機械地在上面看過來看過去。最終她挑了一條價格顯然是可以接受的裙子。

當布拉瓦茨基夫人付錢的時候,安娜挑了一枚胸針送給對方。

“送給您,它很適合您選的裙子。”

“不,我不能要。”布拉瓦茨基夫人拒絕道,甚至後退了一步。

安娜微笑着前進了一步:“您得收下來,每一個參加晚會的人都值得這一切。它會讓您在晚會上更加加完美。”

布拉瓦茨基夫人看了看安娜,然後收了下來。

“謝謝您。”她露出一個笑容。

等她離開后,吉娣悄聲對安娜和陶麗說道:“她買不起一開始那條裙子是嗎?”

“可能只是沒有帶夠錢。”陶麗為那位夫人留下尊嚴,但這謊言吉娣並不會相信,她將目光望向安娜。

安娜說:“不是每一個人都很幸運擁有富足的生活,吉娣。”

吉娣聽了,有些感嘆,就在她說什麼之前,風鈴又急促地響了起來。

是那位去而復返的布拉瓦茨基夫人,她似乎是小跑着過來的,一頭捲髮都有些鬆散了。

“請,請您還是給我那一件吧。”她喘着氣說道,手指向了她更加心意的那條裙子。

帶店主給他重新包裝的時候,布拉瓦茨基夫人有些臉紅地望向安娜她們。

“我又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那條比較適合我。”她解釋道。

“我們也這樣覺得。”陶麗笑着說,安撫對方。

布拉瓦茨基夫人鬆了一口氣,她的臉依然很紅,把胸針拿出來,“我不能再收了。”

安娜嘴角牽起一個笑容,“它已經是您的了。並不會因為裙子的選擇而有所改變。”

布拉瓦茨基夫人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她又一次感謝安娜。那紅紅的臉頰直到她又一次離開也沒有冷卻下來。

“我能理解她。”吉娣這次說出來了,“它們是有魔力的,穿好看的衣服讓人的心情很好。”

“我倒是覺得不太對。”陶麗搖搖頭,“顯然那條裙子超出了她的預算,為了買它,享受那幾天的好心情,她可能要動用買別的東西的錢,希望那不會讓她的家人變得拮据。”

“她一定還沒有孩子。”陶麗最終這麼說道。

安娜理解吉娣,也理解陶麗的想法。她更了解布拉瓦茨基夫人的心情。

要在喜歡的東西面前告訴自己,它不適合你,你買不起,你的錢必須用在房租、水電費上面,那挺難的。

不過,除開金錢這一點,這世界並不會屬於某一個人,大家都是在不斷權衡輕重中,不得不捨棄一些東西。所以人才要努力,這樣,你所需要割捨的東西範圍,就會大大地減少。

這種想法不能適用於這個時代,因為這裏給女性的機會實在太少。

*************************

另一邊,有些不同的思緒正在慢慢地發芽。

兩個城市之間的往返已經是一種習慣,這路程在卡列寧看來,已經沒必要為之擔憂。

但現在,他一個人坐在列車中,看完文件的間隙,他望着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似乎和以往一樣乏味。

他看到樹從窗戶邊掠過,不知怎麼的,就會想起安娜在冬天試穿過得一條裙子。

翡翠色的顏色,籠罩着她的肌膚像是上好的象牙一樣細膩。

他最開始的時候是不同意的,完全沒必要在冬天的時候為了試穿一條夏季的裙子而凍了半個小時。

雖然,壁爐裏面的火焰炙熱,但卡列寧依舊可以感覺到,安娜手臂上肌膚的微微冰冷。

他記得自己當時似乎沒有感覺到裙子的任何漂亮,因為他不得不皺起眉間,試圖讓安娜早點穿着暖和的睡袍,然後呆在被子裏暖和一下。而不是穿着裙子不停地跺着腳,細細地修改那些褶皺。

現在,這綠色的風景,卻讓那一天的景象浮現在他的腦海間。

似乎在這一刻,他才真的發覺到了,當時的妻子,穿着那條綠裙子到底有多美。

她烏黑的頭髮,灰色的眼眸彷彿山崗裏面的煙霧籠罩着一樣,若英若現的,就在她微笑的時候。

壁爐里的火光讓她看上去有些不真實,好像這只是他的一個夢境。但夢境不應該這麼真實,因為夢不會向他走來,用手碰碰他的臉頰,順便觀察一下他睡袍上的紋路。

卡列寧由這條綠裙子回憶了很多,直到列車員走過的喧鬧聲才驚醒了他。

他抿了抿嘴,抽了一本小說翻開,入眼的第一個單詞就是“思念”。

彷彿春風吹皺了湖水,他了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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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婚姻[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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