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拆骨喂犬
到現在為止,小妹一共帶寒九見過五個人,其中有四個是她認識的故人。
漠君,毒宗,蒼狼,白鹿。
曾經,寒九覺得九層山裡捏泥巴的,守斷崖的,擺酒席的,這群人的法術深不可測,沒有盡頭。
但和小妹的四個故人相比,寒九感受到的境界卻有天壤之別。
寒九心裏明白,在九層山裡,他也許有兩敗俱傷的機會,但在小妹面前,他唯有戰敗的機會。
就算查到最後,小妹依然是兇手,寒九拿什麼來談報仇?
還有一個他和小妹都初見的人,自稱孟先生的女人,又不稱孟先生的女人。
這女人既神通也古怪,只用幾碗粥,就能醫好毒宗種在寒九身體裏的百毒。
天地間,能人之多,境界沒有盡頭,豈是寒九能想像的?
就如同,寒九以為無人能闖破的十方結界,今天已經是飛灰而已了。
妖界,在他們嘴下,只不過是不屑的小山頭兒。
而寒九,最多是小山頭兒里的嘍啰兵。
但小妹,依然不知道是誰家的妹君。
小妹帶着寒九行風踏雪,來到飛雪盡頭,就是白鹿占卜出的山脈所在。
山脈一派清秀,有紫氣盎然的仙兆,有幾縷金光搖曳,慢慢扶搖天際。
“修仙道場?”小妹望着群山,唇角冷笑,轉頭揚眉問寒九:“你敢不敢闖闖仙界的山門?”
寒九沒有回答小妹,縱身點足踏上石階。
一條石階路,蜿蜒綿長,似乎通到天上去。
半路上偶有鶴鳴鹿跳和奇異樹草,風景里處處透着微風暖陽,讓人心曠神怡。
寒九和小妹卻不是來逛風景的,所路過的地方步步留下冰雪,微風也被凍住。
山門就在眼前,朱門紅漆,高偉雄壯。
門前有石雕的兩隻獨角神獸。
寒九一步踏過去,接近山門八丈之內,石獸突然怒吼。
吼聲震蕩起冷風,寒風如刀,割向寒九的咽喉。
寒九甩出鐵鏈,織成鐵網護體,雖然擋住了石獸的風刀,這一招過後,也被震的虎口痛裂,被逼退到山腰。
“點石成神?”小妹看着兩尊石獸,如同看着兩條死屍,揮袖降下暴雪。
暴雪裏夾雜着冰刺,砸向石獸的頭顱。
石獸能守着仙界道場的山門,就有不俗的本事,暴雪襲來的時刻,石獸氣得怪睛亂轉,瞬間從敬獸台上拔地而起,四爪迎着暴雪扑打。
小妹的暴雪變化萬千,隨着石獸迎上,暴雪立即聚集,幻化成和石獸一模一樣的兩隻雪獸。
石獸一嘴咬過去,雪獸立即化作片片飛雪,然而飛雪不融,立即匯聚,重新凝成雪獸,繼續和石獸扑打。
這是一場永遠沒有盡頭的爭鬥,小妹又幻化一桌茶宴,婷婷坐着,手執冰盞,徐徐飲着茶水,冷眼看着四獸撲殺。
寒九躍回小妹身旁,聽小妹盈盈問上一句:“這兩塊石頭畜生,比起你的十方結界如何?”
小妹隨手遞給寒九一盞茶,輕輕一笑:“九郎,你別出手,看我怎麼砸這道場。”
在小妹狂妄的時候,半空飄來洞簫靈音。
靈音九曲時,石獸立即安靜,似乎聽懂簫中所唱,隨後重新卧回敬獸台,似乎從來沒有活過。
這個時刻,本應該是雪獸致勝的時刻,簫中靈音卻震碎了雪獸猛軀,化作片片飛雪,再也不能凝聚。
“你聽說過心開天籟不吹簫嗎?”小妹飲盡茶底,低眉冷問:“你心中沒有天籟,何必弄曲?”
簫音漸細漸落,弄簫人踏雪而來。
一個素衣男子,乾乾淨淨的雙眼,手裏執着半柄斷劍。
他手裏無簫,剛才的九曲簫音,竟然是用斷劍奏出來的。
“不錯,你既然出來了,我也不必進去了。”小妹提起冰壺,為他注了一杯冷茶,輕輕一笑:“喝了我的茶,交出兩隻妖,拆了你的屋,滾得遠一點。”
“多謝姑娘賜茶。”男子端起小妹的冷茶,微微嘆息:“姑娘為什麼要拆我的房子?”
“我喜歡。”
小妹的答案簡單也蠻橫,隨之冷笑一句:“你再啰嗦一句,就不是拆房子這樣簡單了,而是拆你的骨頭。”
“這房子是先師留給我的,要我拆房,如同亂刀砍死師父。”男子嘆息一聲,輕輕無奈:“如果要拆,我寧願拆自己的骨頭。”
說話之際,男子右手提起斷劍,划向自己的左臂。
這一劍,劃開皮肉,深可見骨。
血流個不停,男子將斷劍反插回腰際,右手探進左臂里,生生拆下左手的小臂骨。
“這根骨頭現在屬於姑娘了。”男子將淋着鮮血的骨頭獻給小妹:“隨姑娘任意處置。”
“喂狗。”小妹輕輕一笑,腳邊突然伏着一隻冰犬,死死盯着血骨頭,利齒間留下口水。
“也好,聽聞西方薩波達王曾有割肉喂鷹的壯舉,我這條斷骨能入餓犬腹中,也不妄它曾支撐過我的皮肉。”
男子將斷骨拋向小妹腳邊,冰犬立即銜起雪骨頭,三兩下就嚼碎吞入腹中。
“現在,姑娘能放過我的房子了嗎?”
小妹輕輕飲茶,盈盈一笑:“薩波達王割肉喂鷹的故事我也聽過,不過,人家為了救被鷹追殺的鴿子,是割凈了身上的皮肉,仍然不能與鴿子重量相當,最後是整個人跳到天枰上,你只拆了區區一條骨,就敢與人家並稱,實在太可笑了。”
小妹咄咄逼人,言語冰冷,男子垂下頭,微微嘆息:“我繼續拆骨喂犬。”
右手伸進左臂傷口裏攪動,男子冷汗濕透了全身,終於又摘下大臂骨,隨手丟給冰犬。
“繼續。”小妹斜眼看着男子半身血跡,心裏沒有半點憐憫。
男子揮劍將整隻左手掌斬下,再拋給冰犬吞食。
血流半邊殘軀,男子的臉色蒼白,呼吸漸漸短促,斷劍自手中墜落,他已再也沒有力氣拆骨了。
當他倒下的時候,瞬間化作一堆碎石,散亂滿地。
看到這個異像,小妹頓時拍案而起,紅唇里咬牙切齒:“你敢戲弄我!”
回頭再看時,寒九已經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