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劫
禁軍,是一支大家都知道,又很神秘的軍隊。
是皇帝身前的最後一道屏障,是只聽從皇命的隊伍。
禁軍頭領,是皇帝絕對信任的人。
禁軍頭領在官場上的品銜不高,卻沒有人敢得罪,雖然稱不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相距不遠。
身份如此尊貴的人,正在親手烹茶,招待貴客。
他眼前有三位貴客,水竹影,風微蘭和寒九。
每盞香茶,都被禁軍頭領親手送到三人面前。
水竹影輕問:“大人為什麼請我們喝茶?”
少女的嬌音很動聽,卻惹禁軍頭領深嘆一口氣:“人們都說伴君如伴虎,只有真正了解帝王的人才知道,帝王才是羔羊,而他的身邊全是虎狼。”
這真是諷刺,皇帝手裏掌握生殺大權,心情不好時,一句話就能決斷他人生死。
可禁軍頭領說的卻是事實。
因為江山只有一個,誰會不垂涎?
雙膝跪地,口稱萬歲的皇親國戚和朝里重臣,隨時可能舉兵造反。
坐在龍椅里的皇帝,隨時可能身陷危機四伏。
嘆過氣,禁軍頭領繼續說下去:“我承蒙皇恩浩蕩,賜我頭領職位,雖然將禁軍整肅的軍紀有序,但想將禁軍的射術武功再進一程,已有些力不從心。”
聽到這裏,風微蘭點點頭,溢出甜甜的笑容:“所以,我們三個賣藝人,突然成了頭領新任的禁軍教頭。”
“我以茶代酒,敬女俠一杯。”頭領的心思被風微蘭說破,立即雙手奉茶,先干為敬,而後眉目正色,語音誠懇:“這關乎國泰民安,萬望女俠不要推脫。”
禁軍頭領在禮賢下士,水竹影也回得豪氣千秋:“為什麼要以茶代酒,難道頭領府里沒有好酒嗎?”
頭領笑了,立即吩咐下人搬來好酒。
寒九起身,冷冷一句:“我不受朝廷的官銜。”
在頭領以為寒九不肯答應時,寒九再說一句:“你記住,我們是你請來的客,不是你手下的兵。”
話已盡,寒九走出頭領屋宅,獨自隱沒在黑夜裏。
風微蘭嘆息的搖搖頭,對頭領無可奈何的輕笑:“夜太寒,頭領不必送客了,我們明天早晨上任。”
少女們也離去了,頭領隔門望向黑夜深處,不由得感慨:“若我中原軍士,皆有這等骨氣,何愁江山不萬年長青?”
今夜,是五人兵分三路后,相約再聚的一夜。
彩漣漪和花半月在客棧房間裏,守着一席冷透了的菜。
不僅菜冷,花半月額頭的汗更冷。
他剛剛聽完漣漪說了翠兒與年華的過往。
這段往事,是漣漪聽年華親口說的。
年華說的時候很動情,眼角一直噙着男兒淚,似乎心裏的思念和痛,從未停過。
漣漪聽了這段往事很驚訝,就如同此時半月的表情。
半月愣了許久,終於苦嘆:“如果年華沒有說謊,的確是翠姐姐對不起小櫻。”
“年華不像在撒謊。”漣漪低着眉目,不敢相信,卻不得不信:“我真怕寒九知道這一切。”
翠兒是完美的,也是寒九的一切,如果寒九知道翠兒做過這種事,心會被撕裂的。
“你今天說給我聽的每一句話,都不能讓寒九知道。”
不讓他知道?
漣漪無奈的嘆息:“只要年華回到妖界,總是瞞不住的。”
“所以,年華永遠也回不去妖界。”半月死死攥住風骨月扇,手背蒼白,為了從小長到大的朋友,他已經下定決心:“必須殺了年華。”
殺年華?
漣漪愣住。
明明是來人間找回年華,怎麼會變成這樣?
半月眼中含着殺人光芒,欲要離去時,被漣漪攔住。
少女的臉色蒼白,嬌音顫抖:“你如果在人間殺人,會受到天劫的。”
“還有這種規矩?”半月凝視漣漪,問出疑惑:“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經常隱身去妖王的書閣里,偷偷看一些古籍。”漣漪面色微紅,有些小驕傲,繼續說著關於天劫的厲害:“不但殺人要受天劫,在人間用妖法做壞事,都不能躲過去,只不過是早晚而已。”
那麼,除掉年華這件事,只有借他人之刀了。
“這件事,我來做。”半月淡淡一笑,對漣漪切切叮囑:“你要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半月離去了,漣漪茫然了。
年華沒有做錯任何事,他卻成為被殺的目標,只因為我們和寒九更好。
這,公平嗎?
獨自惆悵了很久,也許天色將明時,等來了其他三個人。
風微蘭跳進門就執起漣漪的手,嘴中打趣:“讓我摸一摸,做了兩天丫鬟,手是不是都要變粗了?”
漣漪轉頭輕笑,躲開寒九的目光。
水竹影婷婷坐下,對漣漪點點頭:“寒九的計策管用,我們混進了皇宮裏。”
“寒九,這件事你一定好好跟我說說。”風微蘭不依不擾,推着寒九坐下,纏着他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街頭賣藝后,能被朝廷重用?”
寒九喝一口茶,絲毫不賣關子:“在擺攤子賣藝前,我打聽過,京城武林里最厲害的高手是王鐵掌,他最好的朋友,是朝廷里的禁軍頭領。”
水竹影自斟一盅酒,微微點頭:“所以,如果誰也推不倒一個賣藝少年,王鐵掌一定會出手。”
“原來是這樣。”風微蘭恍然大悟,眼睛發光:“王鐵掌出手必輸,輸了后,就會把我們推薦給禁軍頭領。”
寒九為風微蘭斟一杯茶,送到她手邊,輕笑反問:“禁軍任命教頭,並不是小事,王鐵掌怎麼會輕易推薦賣藝的給禁軍頭領?”
“這……”風微蘭蹙起眉頭,水竹影幽幽一口酒:“寒九,你在王鐵掌身上施了幻術?”
“我給他看了我們訓練禁軍弓箭武藝的場面。”寒九承認了水竹影的猜測,轉頭看着風微蘭:“我擔心王鐵掌推薦的太晚,所以借你滿天紅霞一箭,讓府衙以妖之名抓了我們,禁軍頭領就不得不當晚請我們夜談。”
即便寒九將話講得很清楚,風微蘭還是滿臉疑惑:“就算府衙知道我們是妖,我們又沒害人,為什麼一定要抓我們?”
寒九眼底閃過憐惜,說著別人難懂的話:“因為我曾來過人間,看過黃鼠狼偷雞的下場。”
“哼哼。”水竹影滿飲一盅酒,斜眼看寒九:“我一直以為你是老實人,其實你心思縝密,是十足十的小滑頭。”
風微蘭笑了,放下女兒家的矜持,撥亂寒九的頭髮,笑鬧着:“小滑頭,你老實交代,從小到大,你還瞞過我們多少事情?”
在風微蘭的笑聲下,彩漣漪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紅唇也失了顏色,憂心重重的說:“寒九哥哥,微蘭姐姐,你們在人間濫用妖法,早晚要受天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