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單住?住哪兒啊?」鍾氏傻傻問道,三房的產業都被孟怡然帶走了呀。
「老三從前在東四衚衕置過一所房舍,離咱們極近,本打算搬來京中,兄弟相聚,可惜……」孟賚說到這兒有些哽咽,低下頭拭淚。
鍾氏忙安慰道:「三弟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後繼有人定也是欣慰,老爺快別傷心了。」
孟賚眼圈發紅,低聲道:「三弟將房契放在我處,只說家去歸置清楚就回來,誰知竟……如今小宇已是長大,也該成家繼承三弟的香火,若小宇寄居咱們家卻是不好說親,還不如讓他單住好些。」
鍾氏心下瞭然,像孟正宇這樣的,若是寄居伯父家,不尷不尬的,誰家好姑娘肯嫁?若是自己獨門獨戶,雖沒有親長扶持,至少能圖個自由自在,沒準兒倒能說門好親事。
「極是應該!」鍾氏滿口贊成,孟悠然嫁了,孟正宇再出去單住,府里只剩下自己兩個親生兒子,這日子多舒坦。
高興之下鍾氏忽聰明起來,「房舍在哪裏?我這便着人去收拾,定要小宇住得舒舒服服的方好。」這順水人情惠而不費,樂得做呢。
「太太果然賢慧。」孟賚微笑着誇獎,鍾氏滿心喜悅。
聽孟賚柔聲道:「三弟留下的產業已是給了怡姐兒,單留下這處房舍,卻是連三弟妹都不知道的,不如對外頭竟說是太太拿嫁妝補貼的,可好?」
又不用出血,又得了好名聲,鍾氏高高興興答應了,「明兒我就命人歸置屋子去,老爺只管放心,管情到明年開春兒,小宇便能住了。」
孟賚鬆了口氣,訴苦道:「衙門事多,還有公務要做。」
鍾氏聽他還是要上書房的意思,卻不像前些時日一般抬腳就走,心下倒歡喜了,笑咪咪送走孟賚,可憐鍾氏剛高興片刻,便被孟欣然一聲大叫,好心情無影無蹤。
「您丟不丟人啊!」孟欣然摒退僕婦,衝著鍾氏大叫,「平北侯親手獵的狐狸皮,給我?」
「他、他是孝敬我的呀。」鍾氏瞠目結舌,說了給我的,那不就是我想怎樣便怎樣?
「孝敬您?孝敬您人家會特特說是平北侯親手獵的?」人明明就是送未婚妻的好不好?傻子都知道。
「娘不是看這皮子好就想給你嗎?有什麽好東西娘不是想給你啊。」鍾氏很委屈。
方才孟欣然看見狐狸皮眼睛發亮,知道全是自己的,更是整張小臉兒都發亮,閨女喜歡,做娘的不就是想給她?
「不稀罕!」孟欣然不耐煩地大叫。
就孟悠然的男人能獵狐不成,明年也讓任磊獵去,想到任磊,孟欣然心中柔情頓生,就要嫁給這樣一位玉樹臨風的天潢貴胄了,上天真是待自己不薄。
「娘,您聽我的,全給悠然吧。」孟欣然嘆口氣,「過些時日太后還要召見我倆,親賜添妝禮,我們姊妹兩個必要親親熱熱的才成。」這次皇帝、太后、長公主都看上自己,聽說是欣賞孟家嫡庶諧睦,一團和氣。
「庶女都嫁得這般好,孟家這主母想必是位和氣厚道的,教出的女兒定是閨英闈秀。」京中已有這種傳聞。
「娘,皇家規矩大,咱們可要謹言慎行。」孟欣然一再交代,鍾氏只能依了,怎麽女兒嫁得好了,顧忌反倒多?鍾氏第一回覺着孟欣然的親事也未見得便是十全十美。
鍾氏這廂是母女之間有不同意見,書房這裏,孟賚和孟悠然父女兩個也有不同意見。
「您氣什麽呢,太太也算是個好嫡母了。」孟悠然對孟老爹的氣哼哼表示不能理解,「她沒怎麽為難過我,您看我這些年過的日子多自在啊,若她是個厲害嫡母,早把我制住了。」
在孟悠然的概念里,鍾氏對自己能不下狠手管教就已經很好了,想讓人好好待你,憑什麽呀,誰會對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掏心掏肺了?除非聖母。
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利益,便要求一個普通女子高尚成聖母。
「她敢?你爹我還沒死呢。」孟賚瞪了孟悠然一眼。
制住我閨女?她配嗎?她若有這般厲害,憲兒也不會被養在吉安侯府,後來的事也便都不會有了,也不會有黃馨,也不會有孟悠然,就是因為鍾氏不厲害,才會讓一個過繼打亂陣腳,送走兒子迎來妾侍,後來更親自送上兩個妾侍,想想就因為鍾氏蠢,自己才能有黃馨,才能有孟悠然,孟賚突然不抱怨了,有一利總有一弊不是嗎?
「爹爹,男人對妻子的要求都有什麽呀?」孟悠然這探索的精神頗令孟老爹頭疼,孟老爹低頭看公文,不做理會。
「是不是只要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就行了?」孟悠然自顧自喋喋不休。
孟悠然前生曾聽過一節課,課中講到女人的三個基本需求分別是安全感、被寵愛、浪漫;男人的三個基本需求則是被崇拜、溫柔、理解和支持,也不知道古代男人是不是也是這樣子的,孟悠然這做金融的人曾精心算過帳:安全感、被寵愛、浪漫,張並是能給自己的;被崇拜、溫柔、理解和支持,自己卻未必能給張並。
自己外表溫和、內心狂野,很難真正崇拜某個人,要不裝裝看?未必裝得像啊;溫柔也不太會,俏皮還可以試試;理解和支持這個倒應該是沒問題的。
不太對等啊,孟悠然算完帳,卻沒有沾光的感覺。
第一要公平,第二要公平,第三還是要公平!婚姻生活中哪裏會有人一輩子無條件寵着你、讓着你?能這麽做的只有自己親爹娘好不好。
夫妻間是講平衡的,夫妻者,齊也,要和一個男人平等站在一處,總要講付出的,難不成一個女人只要生得風華絕代,就可以坐在神壇上等着男人來不停奉獻?哪有這回事。
「他怎麽說的?」孟賚從公文中抬起頭冷不丁問道,一副我什麽都知道,你別想瞞我的樣子。
老爹知道我們偷偷見面了?孟悠然傻眼,心虛地說實話,「他說他回家只要有飯吃、有覺睡就行了。」
有飯吃,有覺睡……有覺睡!孟老爹心中怒火熊熊燃燒起來,這臭小子,這臭小子!
見孟悠然一臉無辜,天真痴傻的模樣,孟老爹按下怒火,淡淡道:「就他這樣的,回家給他口吃的,餓不着就行,旁的都不用。」吃醋的老丈人都這樣嗎?孟悠然無語望天。
冬日大祭祀在即,禮部忙得團團轉,孟賚連着幾天沒回家,直接睡在衙門。
「你爹真是辛苦,乖女兒,娘真想燉個湯送去給你爹補補。」黃馨心疼自己男人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優勢跟劣勢,與其燉湯,不如送上一枚香吻好不好?又省力氣,男人又喜歡,生得絕代佳人一般,怎地如此不開竅?孟悠然氣悶,怎麽跟她說呢,她燉的湯喝了讓人死的心都有。
張並的信一封封飛來,孟悠然不想去,這還沒過門呢,先偷偷跑去平北侯府看新家,不矜持,可張並的信卻是一封比一封無賴。
一個人坐在餐桌邊,悶死了。
一個人都不想吃飯。
「過於謹慎會讓自己失掉很多機會。」孟悠然終於決定要去「約會」一番。
孟悠然這邊輕輕一點頭,莫利已是眼睛一亮,樂呵呵出去佈置安排,好了,這下子能跟侯爺交代了。
「姑娘放心,動用了三百名親兵,佈置周密,斷斷不會被人發現。」莫利給孟悠然吃着定心丸,約個會,這費勁的令孟悠然無語,秘密到了平北侯府,換轎子進了二門,繞過一間又一間房屋,最後進了一間佈置成餐室的屋中,甫一進屋,孟悠然就很後悔。
張並坐在東側,也不站起來,只輕輕道:「你來了。」
他眼中毫不掩飾的纏綿眷戀令孟悠然心怦怦跳。
這還吃什麽飯呀。兩人只坐得遠遠的,傻看對方,不敢坐太近,怕會把持不住。
「我要走了。」孟悠然想逃。
「不許走。」張並輕聲堅持。
「我下次都不來了。」孟悠然不滿。
張並微微笑起來,眉目舒展、神情溫柔,聲音也溫柔,「等你下次來的時候,已是這侯府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