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唉,趕緊上去哄着吧,只希望還跟以前一樣好哄,「哎呀,我說著逗你玩的,你可別當真啊!我是聽到消息說太子跟你妹妹好上了,想着你准得立馬被嫁掉,所以才急忙從南疆趕回來的,你都不知道南疆那米老頭見我撂攤子要走,是死活攔着我不放,甚至還抱着被子搬到我住的地方去了,生怕我偷溜了,我是半夜爬牆跑出去的啊!快馬加鞭一刻不得停啊!我的小獅子怎麽可以嫁給別人呢,天知道我等你長大等了這麽多年!」
聽到這最後一句,顏世寧刷的回過了頭,咬牙切齒道:「你不說假話會死嗎?」類似的話,她已經聽了很多次了,以前每次見着,他都要拿這些花言巧語來調戲她,她要再跟第一次那樣輕易就信了,那她也真是太白痴了!
「呃……」裴瑾聽着這話,摸了摸下巴,「是哦,這些話我好像都說過了,下次得再想想新鮮的段子。」
「去死!」顏世寧終於忍不住,飛起一腳踢了上去。
裴瑾閃得極快,又抱住她的大腿將她拉進了懷裏,眯着眼笑道:「對嘛,這才像你。」見她還是氣呼呼的,忙道:「我以後對你說真話還不成嗎?」
顏世寧一臉不信。
裴瑾掃了一眼她的胸,道:「比如……我剛才掐到的是你的胸吧?嘿嘿,感覺比小時候沒大多少嘛。」
嗷!顏世寧欲哭無淚,誰來把他幹掉啊!
街上敲起二更的鑼時,顏世寧看着身邊男人睡得香甜,戳着也不動了,終於招架不住倦意,扯過被子睡了過去。
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裴瑾卻睜開了眼,他躡手躡腳的起了床,走到了桌案邊,桌上擺着一個香爐,熏香已燃盡,香味卻依然存在,淡淡的、幽幽的,很是好聞,然而裴瑾捏着灰燼卻是面沉如水。
上次在宮中見着顏世寧,他就在她身上聞到了這種香味,當時只覺熟悉,並未多想,而在剛才他又聞到時,突然想起這熟悉的緣故,只是生怕猜測有誤讓顏世寧擔心,所以他一直閉口不提。
裴瑾捏着香灰聞了又聞,確認跟當年的味道一模一樣時,拳頭猛的攥緊了。
這就是當年珍貴妃宮裏用的香啊!
裴瑾雖為宮女所生,但宮女在生他之時就血崩而死,當時入宮多年始終未有身孕的珍貴妃見他無依無靠,便請旨收養。
珍貴妃雖然性子溫和柔順,身子卻極為硬朗,並在將近三十那年又懷有身孕,只是沒想到隨着胎兒一日日長大,珍貴妃的身子卻一日日虛下來,宮裏太醫多番診治皆無果,於是「噬母胎」的傳說便在宮裏流傳開來。
噬母胎,厲魂轉世,奪母性命,危害親人,當時這些話傳遍了宮中每個角落,而像是驗證這些話似的,在四個月後,珍貴妃油盡燈枯,一命嗚呼了,此事已過去十幾年,可珍貴妃臨死的那一幕始終浮現在面前,她抓着香爐,字字泣血的說道:「是有人害我!」
的確是有人害她。
珍貴妃死後,裴瑾也生了場大病,而當一個剛入宮的年輕太醫給他診治時,聞到空氣里殘存的香味,他自言自語道:「香有問題。」
只是等到裴瑾病癒想要問清楚時,卻被告知這位太醫家中有事,已經辭官了。
當時裴瑾留了個心眼,將香灰藏了起來,並且跑到太醫院裏學起了醫術,為的就是能察清這到底是什麽香,可是還沒等到他查個清楚,那香灰就不翼而飛了,至於這香到底是來自何方,一查之下竟也是個無人知道的結果,於是珍貴妃之死徹底成了懸案。
可是沒想到一過十二年,這香又出現了,而且居然出現在了丞相府,出現在了顏世寧的房中,那麽又是誰要害她?
裴瑾眼睛一眯,想起了那個成日面無表情、高傲又冷漠的康華郡主,她可是跟皇后好得很啊!
現在看來,顏世寧還活蹦亂跳着,想來暫時是無甚大礙,裴瑾不由心悸,幸好他回來的早,暗忖片刻,裴瑾便想着將這香灰收起來,到時候再尋人好好問,可是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可以收藏的物什,最後一個眼尖,視線落在顏世寧的肚兜上……嘿嘿,借來用用哈。
等到收拾好香灰,裴瑾便打算要走,正要跳窗的時候想起了這次前來的原因,忙拍了下腦袋道:「差點把正事忘了。」說著又回到床邊,從懷中掏出個玉佩,小心的放在了顏世寧的手裏。
「這是我在南疆無聊時跟地方大老賭玉玩發現的,本來以為只是塊破石頭,沒想到是一整塊的稀世玉石,本來帶回來想賣個好價錢的,可一想,除了那些竹蜻蜓、紙風箏,我還沒正而八經送過東西給你,這個就算是訂情信物吧,哈哈,最近這陣子忙着雕琢這玩意了,到今天才算完成,手藝不好,還請見諒哈,哈哈。」
說完,裴瑾揉了一下顏世寧的頭,而後乾凈俐落的跳窗走了。
此時已是三更天,馬上就得辦喜事羅!
顏世寧是在惡夢中醒來的,她夢到六歲那年與裴瑾那廝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據說宮中出了大事,一位懷有四月身孕的貴妃去了,裴瑾是這位貴妃的養子,感情頗厚,故而悲痛欲絕,當時裴瑾的授業恩師正好告老還鄉,見他一蹶不振便思索着將他帶出宮中以便緩解心情,老皇帝見着這兒子整日萎靡頗是心煩,便也同意了。
而這位恩師恰巧正是宣城人士,更巧的是,他的祖屋正好在顏世寧母女所住小院的邊上,於是有一天晚上,顏世寧在街上跟人打完一架凱旋而歸時,便看到了坐在夕陽下的裴瑾。
當時她看着這個漂亮大哥哥一動不動的坐着,只覺奇怪,想了想,便咬着手指走了過去。
「你在看什麽?」她問。
「我在看天上掉餡餅。」他答。
「騙人!天上只會掉鳥屎!」她很不屑。
「我不騙你,我剛才就等到了一個,你看,這就是。」他從邊上拿起個餡餅邊吃邊道。
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她信了,然後開始仰着頭傻乎乎的望天。
「你不能站在這,你得站邊上一點,對對,就是那裏。」他指揮着。
而當她走到他指定的位置時,只覺腳底一軟,接着就是整個人摔了下去,對,那下邊就是一個他挖好的,準備逮野兔的陷阱,她開始很沒出息的哭起來,哭聲引來了他的恩師。
「你在做什麽?」恩師問。
「老師,我剛看到一個小丫頭掉到陷阱里去了,看她哭得厲害,就想把師娘做的餡餅給她吃,並想着怎麽把她拉上來……」
聽到他有模有樣的說著,她當時就愣住了,他怎麽可以這樣呢?怎麽可以用這麽誠實的表情將謊話說得那麽順暢呢?而當發現自己再解釋都沒用的時候,她就哭得更厲害了……騙子!大騙子!
而顏世寧就在自己的哇哇大哭聲中驚醒的,她先是看向床內,發現空空如也時鬆了口氣,待看到窗外的魚肚白時,又沮喪的躺倒在了床上,天!夢裏她只是跳進了一個淺淺的陷阱里,一下就爬出來了,可現實里她是被那廝拖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里,是一輩子的事啊!是非死不能逃生啊!
去他媽的一蹶不振,去他媽的悲痛欲絕!顏世寧想起當時的傳言,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因為在之後跟這廝幾次三番打交道中,她被告知這是恩師見宮裏有人對他不利,所以找了個藉口把他帶出來啊!
這廝就是個擅長演戲並且無時無刻不在演戲的貨啊!而且還滿嘴謊言騙死人不償命!可是他怎麽就能騙過所有人呢?怎麽就能騙出個「溫良恭謹」的賢名呢?難道這天下人都瞎了眼嗎?顏世寧無比抓狂,直想砸床,而當她手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時,一個激靈,轉開了注意力。
這是塊完美無瑕的玉,小半個手掌大,背面摸起來溫潤光滑,只是翻過來一看……顏世寧吐血了,這上面竟然是只小獅子,獅子也就獅子了,怎麽還炸毛的啊!不用想就知道這東西是誰的了,而當在稍後她翻來覆去尋找肚兜卻始終無果時,真的炸毛了,你丫沒事拿我肚兜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