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悅然大姊姊下手好快,不過一天功夫就在孟大伯院子裏安插下人手,孟大伯和顧氏的爭吵是背着孟正寬和孟蔚然的,居然讓貝兒這小丫頭聽得真真的,這小丫頭不只耳朵好,口齒也伶俐,複述得很是清楚,孟悠然用崇拜的目光目送碧芸帶着貝兒出門而去,心中感慨大姊姊手下有人才呀,情報工作做得真到位。
孟正宣頗覺欣慰,「這就是了,大伯父本是厚道的,又和父親兄弟情深。」
他和孟正憲、孟悅然、孟悠然剛從孟賚那兒問過安出來回到蕤園,就聽到這個好消息,心中大慰,顧氏再怎麽樣都好,只要不是自家人起了歹意就行。
孟正憲點頭同意,確實如此,只要不是孟大伯在貪圖什麽,一切都好辦。
四人至此都放下心來,孟大伯只是老實,並不是痴傻,顧氏的狐狸尾巴既然已經露出來了,不用其他人插手,孟大伯自然會收拾她;只是顧氏人前人後都是一副賢慧樣子,怎麽今日突然跟孟大伯犯起倔來,定要孟蔚然留下?
孟正宣等三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入孟悠然,孟悠然忙把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彙報一遍,一字未增,一字未減。
孟正宣狐疑道:「原來是五妹妹說了這麽多,讓大伯母不淡定了,只一件,爹都打算回泰安種地了?我怎麽不知道。」
孟悅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點着孟悠然的小腦袋,又愛又恨,「大哥你信她呢?她這定是編出來的。」
孟悠然紅了小臉兒,期期艾艾道:「那個、那個……我不就是想告訴大伯母,爹寧可回泰安種地,也不會如了她的願。」降低她的期望值嘛,好討價還價。
孟正憲饒有興趣地問道:「聽大姊姊這話說的,五妹妹常撒謊?」
孟悠然臉更紅了,吭吭哧哧地說道:「不算是、不算是吧,不經常、不經常。」撒謊也要看心情的好不好,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個謊都撒不出來。
關於撒謊,孟悠然覺得最經典的是列寧在紅場說過的話,「撒謊是可以的,先生們,但是要有限度。」
孟正宣皺起眉頭看着孟悠然,孟悠然被看得心裏發毛,孟大哥人是很好的,就是有點方正,眼看挨訓的命運就要降臨了,孟悠然想起孟正宣訓人時老夫子一般滔滔不絕的樣子,心裏犯怵,不認命地辯解道:「我這是策略啊,用兵之道本就是虛虛實實……」
孟正憲一個爆栗敲在孟悠然腦門上,笑罵道:「還用兵之道呢,小丫頭真胡鬧。」
孟悠然下意識地捂了頭,躲到孟悅然身邊,心中哀嘆,這要是孟賚,頂多是把自己拖到懷裏打屁股,一點兒也不疼;要是孟正宣,他只會板著臉訓人;怎麽到了孟正憲直接就動手了呢?
孟正憲出手之後才想起自己和五妹妹到底不是同母所生,又從小不在一處長大,自己此舉似乎不太穩妥,抬頭又看見孟正宣不贊成的眼光,心中頗有此後悔,「要是阿煒調皮,我就是這麽整治她。」卻是還嘴硬着。
「也就是阿煒脾氣好,由着你欺負。」孟悅然橫了孟正憲一眼。
孟悠然看孟正憲臉上有些訕訕的,忙打岔道:「爹跟大伯真是兄弟,兩人想的一樣呢。」把方才和孟賚商議的話也說了。
「咱們是白操心了。」孟正憲覺得孟大伯和孟賚都這麽清楚,自己四人做的就是無用功了。
孟悅然反對,「這怎麽是白操心,這是做子女應盡的本分。」
孟正宣也道:「大妹妹說得是。」
孟悠然見已經沒事,打起呵欠來,聽孟正宣問她,「困了?早點回去睡吧。」
孟悠然迷迷糊糊地點頭,告別三人,由莫利護着回含芳軒去了,黃馨早已倚着門望眼欲穿,看到孟悠然回來緊忙迎上來,孟悠然東倒西歪的由着黃馨給洗了手臉腳,自己跑到小床睡了。
孟正憲看着孟悠然出了門,回頭對孟正宣和孟悅然納悶,「爹也太寵五妹妹了,怎麽什麽都跟她說?」自己兄妹三人是嫡出的,又比孟悠然大不少,父親有事應和自己兄妹商量才是。
孟正宣不以為意,「這有什麽?五妹妹跟爹在廣州時常在爹書房出沒,爹還常抱着她看公文、看邸報,父女二人邊看邊說話,爹都快把五妹妹當兒子教了。」該女孩兒會的技藝,孟悠然有好多不會,該男孩有的學識,孟悠然倒都有。
沒辦法,嫡母不在身邊,姨娘教不了,只有做父親的親自教養,結果就是這樣。
孟正憲笑了出來,「在書房出沒?出沒這兩個字用得好。」
孟正宣也覺好笑,「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五妹妹說的,這小丫頭常說些好玩的話,真還是個孩子。」
孟悅然有些惆悵,孟悠然小時候就像孟安然跟隨孟欣然一樣,孟悠然是跟隨自己的,兩個婢生女跟隨兩個嫡女,自己和孟欣然一人一個跟班兒的,倒是很和諧,不過孟悠然從小就玉雪可愛、很聽話,自己也並沒有為難過她,姊妹間感情甚篤。
自從孟悠然落水大難不死,父親就對她格外寵愛起來,外放回來後孟悠然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可愛處還是極可愛,卻是極有主意、極有見解,再不是跟在自己身後唯命是從的小妹妹。
自己這嫡長女在孟悠然面前擺不起長姊的架子,孟悅然為此有些氣悶。
「既然沒事,我這兩天就先不回來了。」孟正憲跟兄姊通報。
孟悅然同意,「對,先別回來,橫豎你回來也幫不上什麽忙。」
鍾氏帶着劉媽媽都已忙得差不多了,萬事俱備,只等正日子到來。
「省得被人纏上。」孟正憲恨恨道。
話說,他這兩天擔心孟賚,晚晚回孟家,少不了要見老太太請個安,回回被老太太留着,把胡曉禮往他身邊推,孟正憲見慣京城貴女,胡曉禮這等鄉下丫頭他真是躲之不及。
孟悅然同情地望望孟正憲,卻也無法可想。
孟泠然一家十分省心,單純為送嫁而來,胡曉禮一家卻明顯是有目的,可憐的二弟被人盯上了,唉,惹不起咱躲得起。
孟正宣一聲長嘆沒有說話,這樣事有什麽好說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當晚孟賚歇在書房,孟大伯和顧氏爭吵後氣哼哼的出門,到書房找到孟賚,兄弟二人密密商議了半夜,打定主意。
孟大伯恨得咬牙切齒,「我就說了,你好好的怎麽會昏倒,原來是她調唆的,娘這般逼你,素日我看錯了顧氏,這以後可由不得她胡行!」
孟賚苦笑,「大哥,若是悅兒的嫁妝是弟弟備的倒好說了,我豈有不疼怡姐兒跟蔚姐兒的?只是悅兒的嫁妝倒有一大半是鍾氏備的,我如何……」
孟大伯打斷他,「就算悅兒的嫁妝全是你備的也跟怡兒、蔚兒沒關係!咱們泰安孟氏素有家規,諸子成婚後既分家,分家後無論誰好誰歹,或財發萬金,均不準爭競,這家規傳了一百多年,難道到我們兄弟這兒就改了不成?你疼侄女我知道,卻不必如此,哼,孟家還沒到要女人當家作主的地步。」
「就怕老太太那兒……」孟賚遲疑道。
孟大伯沉默片刻,嘆道:「老二,娘命你納了丁氏,已是改了泰安孟氏一項家規,難不成還要再改?娘跟前兒就咱們兩個了,兩個兒子一起難道還勸不下娘?」
孟賚心中一陣狂喜,哽咽道:「大哥……」
孟大伯拍拍孟賚的肩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說到底娘也是疼兒子,把話說開了就沒事了。」
次日晚間,孟大伯、孟賚果真和孟老太太一番長談,兩個兒子一起出馬,孟老太太抵擋不住,只能一一答應,垂淚道:「娘還不是盼着你們都好好的。」
孟大伯和孟賚都陪笑道:「娘放心,兒子們定會好好的。」
搞定孟老太太,孟賚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安安心心送長女出嫁了。
想到自己抱在膝頭長大的嬌女就要出閣,孟賚歡喜中又帶着些憂傷,心肝寶貝似的養這麽大,就要嫁到別人家去了,可真是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