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銳利的滄桑
樓下的聲音還在繼續着，可寧夏已經無暇去聽見什麼了，窗外的雪紛紛揚揚，卻是一點停的意思都沒有。
那天早上左文並沒有見到寧夏，裴家還有工作等着自己去做，所以在跟葉北冥聊完之後左文便匆匆離開了，自然也有吩咐他們要好好地把早餐吃完，葉北冥對左文說不用送飯過來了，自己會做飯，也一定會好好督促寧夏吃飯的，左文這才放心離開。
“我說，夏，你還準備窩在那裏多久？”對着樓梯的方向葉北冥提高了音量。
“哦，你知道的啊？”寧夏聽到葉北冥的聲音，終於站了起來，卻是依舊靠在樓梯上。
走近了樓梯，葉北冥靠在牆上似笑非笑：“你走出房門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不過你沒有發出聲音，我以為你並不想見到文嫂。”
“哈，那只是為了不打擾你們兩個談話而已，況且，我也沒有要加入的意思，所以，眼不見為凈，看不到我，文嫂才說得出那些話。那樣溫和的一個女人，從來不會在我面前說什麼，這也是我不討厭她的原因。”
“那麼夏，我說的，你有聽見么？”看不見寧夏的面容，只能聽到那懶懶的聲音在冬天室內稍微有些稀薄的空氣中顫悠悠地傳過來，葉北冥這樣問道。
“什麼話？是替我開脫的那些話么？”寧夏覺得背上有點涼，便抱住了雙肩。
“倒不如說，那些話是在為我自己開脫。”葉北冥沿着牆根坐下，屈起雙膝，那該是寧夏剛才一直保持着的姿勢吧。
“北冥，道謝的話我不擅長，只不過，這樣子不顧一切站在我這邊，如果有一天北冥你遇上好女孩想要跟她白頭到老了，而那人也像其他人那般指責我，請你不要像今天這樣，這麼徹底地維護我，如果因為我，而讓北冥得不到幸福，那麼我一定會下地獄的吧。”起身向前走了兩步，便觸到了更為之冰冷的玻璃窗，隔着窗說話，玻璃上便瀰漫了一層詭異的白霧。
“夏，我以為有些話我不說，你該是知道的。”葉北冥倒是沒有如寧夏想像中的那般跳起來極力否認，平靜得很讓人不安。
左文熬的粥，香香的、軟軟的，熱了之後彷彿整棟房子都瀰漫了好聞的米香，也蓋住了各懷心事的兩人臉上莫測的表情。
在寧夏的三令五申之下，葉北冥才收斂住想跑出去玩的念頭，乖乖地呆在室內，百無聊賴之餘葉北冥打起了遊戲。
都是老掉牙的遊戲了，葉北冥就算閉着眼睛也能過關，所以也沒多專心，倒是一旁的寧夏，很認真地在看着書。
“夏，我說，你想好要報什麼學校了么？”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寧夏的回答，葉北冥放下了遊戲機，跑到寧夏身邊，晃了她一下，寧夏這才抬起頭，“嗯？”
葉北冥繼續着問題：“我說你，想好要報什麼學校了沒？”
“想好了。”寧夏插上書籤，把書放在桌子上，回答道。
“是不是裴諾的那個學校？”
“嗯。”
“切，真是戀兄癖。”葉北冥嘟噥道，隨即挨了寧夏一拳，“不要以為你現在是個病人我就不敢對你怎樣，想見識一下人間地獄么？”惡狠狠地威脅道，寧夏起身想要去接杯水，卻被葉北冥搶了先，替寧夏接完水之後葉北冥繼續問道：“話說以你的成績要保送應該很輕鬆吧，幹嘛還要這麼認真地看書？”
“按照這種說法，那麼你也可以隨便混個文憑然後接手你家的事業啊，又何必整天念書念到半夜？”接過葉北冥遞來的水，他在杯底放了一片檸檬，所以有很好聞的酸酸的味道。
葉北冥想了想，答道：“那不一樣，我如果不努力的話就純粹是白痴一個，夏你那麼有天分，不投入全部的精力也還是能考上的。”
“哦，所以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優哉游哉的過我的小日子？”
葉北冥開始懊惱了，本來是自己在問寧夏的，現在反倒成了寧夏在窮追不捨。這個問題要是回答得不好的話，會被直接丟出去喝西北風吧，葉北冥心裏有點發毛。
“唉，夏你總是這樣，覺得別人正在全力以赴所以你也不能胡混搪塞，對不對？”其實答案很簡單，寧夏的認真學習似乎從來不僅僅是為了取得一個好的成績，仔細想想，似乎小的時候她曾經這樣說過——
如果不努力便可以考得很好，那麼對於其他人來說，是不是很不公平？北冥，我討厭不公平，所以至少我也得認真一點，不是么？
“你知道就好，自己很努力卻來鼓動我偷懶，葉北冥你居心何在？”
“大人饒命啊！”葉北冥作討饒狀，倒是逗得寧夏笑了出來。
“好了玩你的遊戲去吧，要不就坐這兒跟我一起看書。”
“嗯。”葉北冥點了點頭，到書櫃那裏拿了本書挨着寧夏坐了下來。寧夏轉過頭，笑問道：“什麼時候你的英文水準到達這個程度了？”
“在那邊買的，你知道的，我有各種各樣的版本，如果會法文的話，也許我就去買原文書來看了。”
那是葉北冥從小到大看了無數次的書，打開葉北冥的書櫃，各種各樣的版本，葉北冥甚至還手抄了一份。
以小小王子的眼光審視着成人冷漠自私矯揉造作的世界，似乎葉北冥也可以以這樣的說法來形容。寧夏也看過這本似乎是作者寫給成人而不是小小孩的童話書。
葉北冥就是這樣，對於喜歡的東西總是如此執着，以至於一本書看了十年還沒厭倦。老實說，寧夏並不喜歡這本書，應該說，寧夏並不喜歡童話，六歲之後寧夏便塵封起所有對於童話不切實際的想像，其實在那之前便已知道所謂的王子跟灰姑娘，所謂的公主跟騎士，所謂的南瓜馬車，所謂的巫婆蘋果，都是騙人的呢，或者說，騙小孩的。化成泡沫的人魚公主，那才是童話最真實的一面。長大了便會對這些童話嗤之以鼻，王子和公主最後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這就是那些患有或輕或重公主病的小女生病症的源頭么？總想着跟親愛的白馬王子或者黑馬騎士夢遊仙境，來一段歷險記，然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寧夏想，帶着這樣的心情去看那些童話的自己，是不是也已經像那部電影裏面有着不老童顏的女吸血鬼一樣，眼神中早已透露了銳利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