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酷的甲殼蟲2:野玫瑰
甲殼蟲雖然衣着打扮上頗讓領導同志們頭疼,不過上起課來還是有板有眼的,也許是和寧夏他們年齡相差無幾,溝通上面顯得自然而又簡單,如果程雪知道這小子這麼快就虜獲了她“心愛的”學生們的心時,不知又會作何感想呢?甲殼蟲的數學課上得格外讓全班着迷,不愧是工科出身,畫圖什麼的全都不用工具,而且左右手都能畫,看着底下一排排崇敬的眼神這甲殼蟲差點沒把大牙給樂歪了。當然,即使甲殼蟲的課上得再好,數學對於很多人,特別是像白韓這樣的人來講,依舊是一門令人頭痛不已的課,所以每星期甲殼蟲代班的音樂課更是熱烈的受到追捧,自然,這是寧夏他們班才有的福利。
第一次上甲殼蟲的音樂課之前以為會像他所喜歡聽的搖滾樂那樣震撼人心,不對,應該是震撼無辜的耳朵,沒想到甲殼蟲居然很嚴肅的帶來一把年紀不小的木結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彈奏着所有那些輕輕的音樂,都是些校園民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師,現在是在整煽情嗎?”易西問。
“你覺得是煽情么?”甲殼蟲搖搖頭,撫摸着每一根弦,“你們還小呢,不明白,今天我就自私一點,講一些我自己的事吧,不管你們聽不聽得懂,我只希望對你們將來會有所幫助。”
像極了某一個人的嘆息,寧夏想。
又是一個理想與現實矛盾衝突的人啊,擁有他那個年代的人所特有的叛逆與倔強,喜歡音樂,喜歡自由自在的活着,甚至夢想過去當一個流浪的歌手,不過寧夏怎麼也不會想到,甲殼蟲的父母居然都是某大學的教授,那樣的家庭之下居然調教出了這麼一隻甲殼蟲。
其實在高中之前甲殼蟲也是一隻乖乖的甲殼蟲,上學、練書法、學國畫,按照父母設定的人生過程一步步循規蹈矩的走着甲殼蟲的陽關大道,只是,血液里流動着的不安分遲早都會有爆的一天吧。快邁進十六歲時的夏天終於考上了長輩們指定的高中,因此也獲得了一天的自由活動時間。寧夏永遠記得甲殼蟲講到這裏時嘆息的那一句“多可悲啊,我竟然不知道要怎麼度過這極為難得的一天自由”,是啊,當努力了那麼多得到回報時,卻不知該如何度過時,那該是一種多麼難以言喻的失落與無力。
於是乎,甲殼蟲第一次沒有背着書包,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逛,可是即使是這樣亂逛,甲殼蟲說他心裏也是極為歡喜的,從來不曾知道別的同學喜歡時下什麼流行的東西,也不知道原來街上有這麼多花花綠綠的玩意可以看,頓時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土老帽。眼看着天色漸黑,居然還是兩手空空,甲殼蟲決定給自己買一件禮物,畢竟這樣的日子少之又少,無論如何還是想留個紀念。
走進百貨大樓的時候不由自主的被坐在角落彈着結他的人吸引住了,不是甲殼蟲腦中固定的什麼乞丐裝扮,這人衣着甚是乾淨,攤開的結他盒蓋有零零散散可憐的幾張的紙幣,但是顯然那人卻是一點都不着急,慢騰騰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悠閑的撥弄着琴弦。甲殼蟲說後來他知道了這曲子,舒伯特的《野玫瑰》,而且也非常堅信,就是那人彈奏的這曲子,激起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或許是覺甲殼蟲在自己面前站太久了,那人站了起來,溫和的笑着。
“你,也喜歡這曲子么?還是,你也喜歡彈結他?”
那個時候的甲殼蟲還是個溝通有障礙的傢伙,所以臉紅了半天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走,我請你去吃東西,你可以慢慢說。”看出了眼前這個小男生也只不過是個很害羞的孩子,那人收起琴盒,拍拍甲殼蟲的肩膀。
“哎,可是,你有錢么?”懊惱的在心裏數落着自己,本來是想說爸爸媽媽說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說話,沒想到一張嘴卻變成了這樣。
“嘿,小子,我可不是因為缺錢才在這裏彈結他的!”那人倒是很爽朗的笑開了。
麥當勞里,甲殼蟲第一次吃上了長輩們很不屑的“垃圾食品”,還吃得津津有味。好奇妙的感覺,第一次做大人們勒令不準做的事情,新鮮而刺激。開了這個頭之後似乎就再也停不下來了,甲殼蟲說,那種感覺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雖然比不上第一次吃雪糕,也比不上第一次去遊樂園玩過山車,但就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人自己只是點了一杯可樂,可是依舊很享受,似乎在為遇到一個小知音而在慶祝,吃完之後那人也沒有留下什麼聯繫方式,就只是送給甲殼蟲一本薄薄的筆記,寫滿了那人練結他的歷程,密密麻麻,一度成為甲殼蟲的聖經。
和那人說再見之後甲殼蟲便頭也不回的衝去樂器店,買下了人生的第一把結他,木結他,從此再也不曾放下。
父母以為甲殼蟲只是一時興起,也只當他小孩心性,三分鐘熱度而已,只是身為父母他們也確實太不了解甲殼蟲了。第一次衝突生在高中入學討論要上什麼補習班時,甲殼蟲丟掉了所有的資料,在被押去補習班的路程上還趁機逃開了大人的監視。可以想像到的是,戰爭愈演愈烈,甲殼蟲的爸爸甚至一度威脅要與甲殼蟲斷絕父子關係,他媽媽也因此病倒了。跪在媽媽病床前的甲殼蟲很認真的說:“我一定會考上你們想要我上的大學,只是從今天起,請不要干涉我如何學習,以及我的愛好,可以嗎?”幾乎是哀求的,但卻不容置疑。
大人們被迫答應了這些他們看來荒謬不已的要求,卻也再也不說什麼。
“仔細想想,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缺乏溝通能力又冥頑不靈的傢伙呢,想必你們其中很多人也是這樣吧?其實大人們也不是我們想像中的那樣固執,他們也只是為我們好,所以就竭盡所能的讓我們走上離他們心目中的成功最近的一條路。可是,只要我們能從一開始就提出來,也許他們也是能理解我們的,畢竟,他們也年少輕狂過呀,”甲殼蟲無不傷感,“特別是對於我們越在乎的人,我們便愈加苛刻,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就應該知道我們在想什麼,可是,你如果不說,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真的能做到讀懂別人的心呢?心裏面在想什麼,就應該大大方方的對對方表明呀,誤解,隔閡,很多時候都是我們親手造成的啊。”
那天稀稀疏疏的下着小雨,入冬的第一場雨,溫度驟降,寧夏圍着易西的圍巾,靜默無語,班上的許多女生早已淚流滿面,男生也濕了眼眶。正是處於叛逆的年紀,與家人的矛盾成為許多人的共同話題,因此就格外的能理解,當年的甲殼蟲,到底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跪着說出那番話的。
前排寧夏的側臉定格在了易西的眼帘,寧夏,你的過去,到如今,依舊不能對我提及么?還是真的像甲殼蟲說的那樣,越是在乎的人,便越難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