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仗義的大佬亨
“拿不出幾個現錢了。”
周蘭英本以為是閑人打趣,等站起來發現是中午暴踹牛馬二人的大男孩,眼神一下子亮了,心裏不知道想什麼,嘴上卻實話實說,“這幾天生意不好,油糧米菜錢都沒跟人結清。頂多咬牙湊個萬八千的,再多實在沒有了。”
“就這還得寬限一個月,不然有車連菜錢都不夠。”
周蘭英越說越不好意思,神色越發灰敗,“小兄弟真有車,我也租不起。”
“嘟嘟!”兩聲間敘的長笛。
打着警燈的迷你清障車開了過來,公路段的人與坐在車上的交警開始用喇叭讓擁堵的人散開。
榮克被喇叭驚動,扭頭才發現牛隊正惡狠狠在背後盯着他,與幾個身邊的聯防嘀嘀咕咕。
“看什麼看,等擋風玻璃修好了,我拿發-票找你玩去。”
榮克挑釁的沖牛隊來了一嗓子。
牛隊不知是顧忌警察,還是顧忌到裝逼就會飛神功再次重現江湖。無聲的沖榮克罵了幾句,指點了兩下。
人卻沒有過來,反而被幾個聯防簇擁着上了流動餐車。
“餐具不是你們的,你們不能拿走。”
周蘭英見車子啟動,立刻跌跌撞撞的跑到快餐車邊敲打車身。
“叮叮咣咣!”不鏽鋼的鍋,一摞摞的瓷碗,飯盒,雨點一般從窗口與敞開的車門砸了出來。
煤氣罐與燃氣灶台都被一個聯防搬出了車,灶台順手扔了。
煤氣罐怕炸沒敢扔,被一個聯防老老實實的放在地上,扭頭回車。
周蘭英見辛苦置辦的廚具摔成滿地,心裏發堵,眼淚一下淌出來了。
“怎麼回事!”
從清障車下來的一個交警,見有人朝路上亂扔東西,厲聲喝問。
“沒事,小良,回頭我讓人過來掃一下。”
牛隊露出個胖腦袋,自來熟的跟警察打了個招呼,又沖哭成淚人的周蘭英叫囂,“手滑,砸碎的從承包費里扣。”
被叫做小良的警察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但看着身穿聯防制服的一幫爛人也不願發作。
面無表情的朝牛隊點點頭,眼不見心不煩,一扭身回巡邏車了。
“拿着。”
榮克走到周蘭英身旁,掏出個名片遞過去,“下周你來廠里找我,咱們談談合同的事。彼此覺得合適,我提供你一台餐車。”
可能是話里有歧義,周蘭英臉上紅了一下,接過名片剛要開口,就見面前的大男孩突然臉色大變。
“咣!”的一聲爆響,長安小面的報警器嗚嗚嗚的凄厲蜂鳴。
快餐車與長安麵包擦身而過的時候,窗戶里突然飛出來一個鐵板凳,一下把麵包的側窗砸碎了。
“我草泥媽!”榮克彎腰在隔離帶中抓起一塊碎石,紅着眼的追了幾步,手裏碎石猛地一扔,卻只能徒勞的看着快餐車瘋牛一般加速駛遠。
風中只留下一串聯防瘋狂的嘲笑,一個大胖腦袋還伸出窗外,輕蔑的朝後吐了口吐沫。
“有沒搞錯?你那是什麼準頭?”
路旁緩緩停下來一輛冷藏運輸車,駕駛室一個光頭冒了出來,恰好看到了榮克追車投石的一幕,戲謔的打趣,“你打飛機來的?軟手軟腳,這麼近都砸不中?”
看到榮克吃癟,大佬亨反而態度越發親近了。
榮克沒好氣的瞪了陳世亨一眼,告訴周蘭英有意就下周到船廠來找他,然後扭頭朝自己破碎的小面走去。
“送修吧,哩個破車早該扔了,老古董來的。坐我車走啦,不然趕不上晚餐。”大佬亨很是興奮的出言添堵。
榮克被奚落的無可奈何,沒空搭理幸災樂禍的賤人,啟動麵包朝一家熟悉的臨街汽修店駛去。
大佬亨開着冷藏車在後邊跟着,時不時撥個電話嘲笑頭車兩句。
榮克越掛的快,他越是樂此不疲,一個勁的撥打。
到汽修店短短三里不到的路,榮克下車掏出電話一看,好傢夥,三十六個未接電話。
這還不算他接的幾個。
大佬亨這樣的手速不去參加電競,奈蒼生何。
把麵包留在相熟的汽修店,榮克坐上了大佬亨的冷藏車。
車裏的空調挺足,剛浮上皮膚的一層虛汗,很快被冷風吹乾。
倆人一路扯着淡,一路順着107朝關內趕,車到上海賓館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
大佬亨撥了個電話,打聽清楚要找的人,掛上電話沖榮克道:“老熟人,聞哥就不在公司等了,讓咱們先去三九洗個腳。”
榮克正在擺弄着大佬亨車上的招財貓掛件,一邊掰着貓頭一邊順口問:“聞哥忙着?”
“他接待個客人,完事過來找咱們,一起蒸一下,順便把你的事辦了。”大佬亨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摸索着從後座抓過來一個包,朝榮克腿上一扔。
“幹嘛?”榮克疑惑道。
“按說,你是聞哥的客人,他要請。但你沒抵押,全靠老交情,今晚的單你埋吧。”大佬亨語氣平常。
“我就不說謝謝了,哪天寂寞了你過來,我自備紅繩,包老闆滿意。”
陳世亨拿他當朋友,榮克也沒矯情,打開包抽出一沓揣在懷裏,隨手把包又扔回了後座。
“你亨哥我呢,從來看波不看人的。你現在都餓成排骨了,有咩搞頭?”大佬亨一語二用。
“你看着唄,江湖馬上要有我快餐王的傳說。”
榮克得意洋洋的摸了下大佬亨的光頭,“現在認大佬還來得及,算你個元老。等拜山的多了,你也就個跟班的命格了。”
“我頂你個肺啊!船廠少東變身快餐小王子?”
大佬亨把榮克的手打到一邊,瞪着綠豆眼就罵,“清一色變炮胡,聞哥貴利佬來的,這是高利貸啊大佬。賣屁股都不夠利錢,賣快餐?”
“這下死了,中午在醫院亨哥高看你兩眼。本以為你轉產船廠真有大單,原來是他媽賣快餐。麻煩你開下門,跳一下很快的啦,莫要連累我啊大佬。”大佬亨一臉的抑鬱。
榮克沒搭理大佬亨,從手套箱裏發現了幾個蘋果,捏了個紅紅的咬了一口,滿嘴的汁水甜美,證明他挑水果的眼光不錯,心情一好,順嘴道:“放心,船台上還有艘賣不掉的泵沙船,你傻也當聞哥傻的?你克哥要造的是高科技快餐車,不租不賣,就抽快餐佬的水,你覺得有沒有搞頭?”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大佬亨轉頭看了榮克一眼,神色疑惑,“搞個什麼電信,建個加油站,開個出租都有牌照,造汽車不要牌照的?”
“這不還有鄉親們嘛。”
榮克親熱的摸了摸大佬亨的光頭,循循善誘,“我把車掛在區委村委,村民認領嘛,大家抽水,共同富裕。”
大佬亨晃腦袋把榮克的手甩開,嗤笑一聲:“牛三春,馬勝利,倆地頭蛇中午被你踹飛一對,剛剛又被石頭追着砸。擺不平他們兩個,你還想村民幫你扛?”
“兩個聯防,臨時工,怕什麼?”榮克滿不在乎。
大佬亨伸手朝車頂一指:“人家上頭有人罩來的,牛三春的妹妹與管委會的老汪,或許有不得不說的故事。”
“傳言要升的那個汪富貴?”榮克還是第一次聽說,老汪都奔六了,這麼老當益壯?
“官是不大啦,但正好可以管到你哦。”大佬亨幸災樂禍。
榮克歪頭想了想,沉聲道:“沒事,不惹我便罷了,敢找麻煩,克哥有地方裝他們。”
大佬亨訝然的看了榮克一眼,他可知道旁邊這傢伙很少口出狂言。怎麼中午來了個榮姥姥,現在又不把老汪跟牛馬倆地頭蛇當回事了。
這傢伙今天可表現的太奇怪了。
莫非,榮家真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底牌,還是神經病又犯了?
榮克不願意跟大佬亨多說,面對狐疑的眼神,只讓他放心就行了,一切交給克哥。
大佬亨不敢惹似乎又犯病的榮姥姥,小心的把話題扯遠,放在了一會要見的聞哥身上。
倆傢伙各懷心事,一路扯到三九。
泊好車,倆人跟着迎賓上樓,隨意進了個多人間。
領班安排了倆排號的技師過來,選了個最普通的足底,斜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嘿,快看,你同桌。”大佬亨享受着足底按摩,突然精神一震,指着電視上正播放的畫面,興奮的朝榮克示意。
“你無聊不無聊,哪天看不見?”
榮克哼哼唧唧的回了一句,他也許是腳上穴位敏感,或許是腎臟不好,反正被捏狠了就疼。
電視畫面上,本地電視台正在播放《城市直擊》欄目,一個時尚靚麗,又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女郎,正舉着話筒播報剛才發生的奇異事件。
畫面中那個彷彿能嗅到陽光味道的女郎,叫唐糖,鳥城衛視新晉花旦。
她年紀其實不大,只是電視妝打的濃了,加上故意穿的職業套裝,才顯得成熟。
唐糖是大佬亨跟榮克的中學同班同學,還跟榮克坐過一年半的同桌,大家熟的不能再熟。
不過,榮克在中學時被唐糖陷害過,挺受傷。
他連有唐糖在的同學會都不想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