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吃人要簽‘同意書’
當年連家如何覆滅我並不知曉，岑家蕭家連家之間的糾葛更是不清楚。
只是沒想到如今在鬼市上遇見個不人不鬼的老東西竟然也會與當年的事有所牽扯，我不由有些頭疼，這怎麼到哪兒都沒個順心的事兒？？
連笙伸手揉了揉眉心一副無奈的樣子，隨即說道：“總之他也是入了歪路，想必那本落入了岑家的屍道他也曾看過，並且還用了裏面的續命之法……”
我再一次愣住，連笙以前提到屍道時曾說過，屍道內不僅有煉屍術，例如連笙這種藉助自己屍體返魂之術，這是於死人而言的續命之法。
死去的人，靈魂與身體重新結合，凝聚出一個活死人。
但若是活人，還另有續命之法，只是這個方法卻會讓那續命之人痛苦萬分。
先是取出自己生魂，生生的覆於還活着的人體內，蠶食進那人靈魂后再奪取肉身。
取出生魂的過程便是極為痛苦，何況入了他人的體去蠶食他人靈魂更是難上加難，所以他們一般會尋那些年幼小兒，奪其肉身。
我愕然獃滯了一小會兒，不由低聲說道：“……他奪舍了別人的肉身？？”
這是唯一的可能，另類的活死人，他的肉身畢竟是別人的，況且本身還是生魂，與連笙這具不會損壞的活死人肉身不同。
但自然也有其好處，便是……他是個人，的的確確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活人，奪走了別人的生命以及身份，以此活下去，而那些人的生命則被迫終止。
果然，陰法裏面就沒幾個好東西，瞅瞅這一個個莫名其妙的法，害人害己。
若不是連笙的生命早已經在千年前終止，本是不至於動用那種東西的。
連笙點了點頭，眸色略有複雜，輕聲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那麼做，本以為父親母親死後他也就會安靜下來，卻沒想到他的確沉寂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便是在那一次連家死劫。”
這人報復心還真是強烈，連笙他父母既然都已經故去了，他竟然還不肯放過連家。
正說著，我嘆息着搖搖頭，餘光卻驀然瞥見了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位，周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鍋里熱氣騰騰的似乎在煮着什麼。
離得這麼遠，我竟也嗅到了一絲絲甜膩的香味兒，甜絲絲的味道鑽入鼻腔刺激着神經。
正在拿湯勺攪拌鍋里東西的人抬起了頭，是個面目和藹頭髮蒼白的老太太，笑容更是和善，忽而抬起了那佈滿褶皺的手對我招了招，輕柔地說道：“小姑娘，吃一碗湯圓嗎？”
剛想開口那個好字卻又哽在了喉間，我猛地清醒過來隨即便感覺手腕劇痛，下意識低頭看過去驚愕發現連笙正死死地掐着我的手腕。
餘光向周圍瞄了幾眼，我早已不在方才站着的地方，竟往前走了幾步。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我被什麼東西給蠱惑了？？
我抬頭看向了連笙，連笙也正皺着眉頭瞧我，溫聲道：“醒了？”
我點點頭，會想起方才的那一幕，甜膩膩的香氣，和藹的老婦人，竟有些驚駭，不由問道：“我剛剛怎麼了？？”
連笙沒說話，只是眯了眯眸，手指骨節分明指了指不遠處的攤位，方才還沒什麼人的攤位竟然多出了兩個正走過去的男人。
那兩個人步履略有虛浮蹣跚，看兩個人一身休閑裝扮，實在是與這鬼市不大相符。
於是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睡衣，好吧，我比人家還不相符。
連笙低頭在我耳邊附耳輕語道：“那兩個人是誤入鬼市的，她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這些沒防備的了。”
其實一看到也能看得出來，來鬼市的道士妖精鬼怪居多，那兩個人的打扮倒像是普通的大學生，所以我才會覺得他們在鬼市格格不入。
他們坐在了攤位旁邊的凳子上，似乎是在等着什麼，看起來大概是在等那老女人的湯圓？？方才她的確問過我要不要吃湯圓，我居然被這麼個老女人給蠱惑了。
在我兀自懊惱時，身側的連笙卻忽然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斜睨着那等着湯圓的兩個年輕人，彷彿是看好戲一般的說道：“大晚上的亂逛，怕是入了死門了。”
我鄙夷的瞥了一眼連笙，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是你好嗎？？大晚上的帶着我閑逛？？
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們兩個怎麼了？那個人是什麼人？”
那個老女人看起來陰森森的，雖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可是我這雙眼睛能讓我看得見她周圍那濃郁的陰氣和死氣，包括剛剛差一點被她蠱惑的恐懼。
所以我當然不會覺得她只是一個賣湯圓的老婆婆，更何況這可是鬼市，大型交易場所，誰沒事兒會在這裏推個小車賣湯圓？
所以要不是這老太太有問題，要不就是湯圓有問題，然而在我眼裏看來，都有問題。
連笙展臂越過我的後頸搭在肩上，將我直接攬在她懷裏，小聲說道：“看着就知道了。”
對於連笙故意的賣關子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但還是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滿，有話就直接告訴我嘛，非要讓我自己去看，我可是喜歡劇透的人。
於是乎，我給了連笙一個大大的白眼后才去看戲。
那老太太煮湯圓的手法十分嫻熟，沒過多久兩碗冒着熱氣的湯圓便被端上了桌。
在湯圓上桌后，那老太太彷彿還極為親切的說了些什麼，兩個年輕人便木然的點了點頭。
“她在說什麼？”我湊過去在連笙耳邊輕聲問道，雖然我們的存在似乎已經被那老婦人發現了，不過連笙顯然是不願意多惹麻煩的樣子，我也就小心翼翼的不去打擾了那老婦人。
連笙仍然保持着那副不屑的表情，小聲說道：“引誘他們吃下湯圓。”
果然，那老婦人退了一步站在一旁，表情仍然那麼慈愛，可我卻分明看見了慈愛之後的森然和冷漠，甚至還帶了幾分貪婪。
兩個年輕人木然的拿起了勺子，動作機械化的將還冒着熱氣的湯圓吃了下去。
我看着他們都覺着自個兒嘴疼，那麼燙的東西就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我默默地在心底給他們豎了個拇指，敬他們是條漢子。
連笙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在我耳畔又是一聲低語：“他們不會有疼痛感。”
我心底一凜，雖然早就已經猜到，不過相對於別人說出來的感覺還是有所差別。
只是那老婦人至始至終都當我不存在似的，哪怕我和連笙在一邊旁觀了這麼久，那老婦人就好像沒有察覺一般，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兩個年輕人很快吃完了一碗的湯圓，緊接着，他們在我視線內的側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乾枯，放在桌面上的手也是，迅速佈滿皺紋，變得乾枯，像是枯樹枝。
緊接着，乾枯的皮膚就像樹皮一樣的脫落，露出了萎縮的肌肉組織。
不多時，坐在那裏的兩個人就變成了兩具骸骨，彷彿死去多年風化腐爛剩下的骨架一般。
我心中的情緒已經難以用驚訝來表述，愕然的看着頃刻之間就變成這副模樣的兩個人，扯了扯連笙的衣袖顫抖着問道：“……怎麼回事？？”
他們就死了？？就這麼死了？？就在我眼前死了？？？
連笙表現得格外平靜，輕聲解釋道：“那碗湯圓是個契機，或者說是一個‘同意書’，不過是妖物用來吸取人類血肉精魄的工具，一旦全部吃下，就代表同意將自己獻給妖物。”
原來妖精吃人還需要人類自己去簽‘同意書’，無論是否自願。
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那個淡定將骸骨處理掉的老婦人，更不願意想起就在我眼前死掉的兩個人。
“你剛剛能救他們。”我無法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剛剛明明是有機會的，兩條人命就在我們的眼前！
“這是鬼市，自有規矩。”連笙的聲線平淡。
我沉默了一刻，終是沒再說什麼。
的確如此，這是鬼市的規矩，況且還是他們自己簽了‘同意書’。
大抵只是我第一次見到妖精吃人，有些不適應罷了。
下一瞬便落入了一個微涼的懷抱，連笙抱着我，在我耳邊輕柔耳語：“要適應，好嗎？”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闔眸偏頭靠在他胸膛。
方才若是沒有連笙，也許我也已經簽了那個‘同意書’，如今變為一句骸骨，想來，心中只有陣陣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