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是李玉篆
破電瓶車在不平的村路上前進,顛得嘎呀地響,兩邊的腳踏一路的轉着。老神棍一邊擰着油門一邊嘟嘟囔囔,因為防震差,把他的聲音顛得不成句。
等罵完,他才發現身後的孫女一路沒吭聲,瞥了一眼後視鏡,只見她半個腦袋。老神棍道:“小篆,剛才被那些小混蛋打着了?”
頓了頓,但後座上的女孩仍然一聲不吭,老神棍一怔,捏住煞車停了下來。他回頭瞅着李玉:“真打着了?哪裏疼?”
李玉見他蒼老的臉上帶着擔憂,心中卻是一暖,這才搖頭:“沒有。”
老神棍滿是皺紋的臉笑成菊花:“一會爺爺給你買雪糕吃。天晚了,咱們回家吃飯吧。”
回家?
聽到這兩個字,李玉眼眶莫名的一熱,她也有家了!雖然這個家貧困潦倒,家徒四壁,只有一個爺爺!但只要有了親人,那就是家!
而她,也不再是李玉,而是面前這個老頭的孫女——十一歲的少女李玉篆!
腦海的記憶還在翻湧!讓她頭痛欲裂,這是作夢嗎?但作夢怎麼會痛?
難道她已經死了,在這個叫李玉篆的小姑娘身上還魂了?
腦海的信息一會讓她皺眉,一會讓她糾結。說到現在這個身世,也是個悲催的娃!
李玉篆的爸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她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加上爺爺李大海,一家五口租住在小鎮上,開了個小雜貨鋪,雖然沒有多富足,但小日子過得卻是有滋有味。
李玉篆三歲時,爸爸帶着哥哥去河裏游泳,哥哥溺水,爸爸趕緊去救,結果父子倆一起淹死了。其間還有個好心的大叔去救人,也溺死了。
大叔的家人抬着大叔的屍體到李玉篆家的鋪子跟前哭,媽媽只好把鋪子賠給人家了。
媽媽沒過半年也病死了,留下她一個孤女。爺爺李大海把她帶回了村子,撫養長大。
李大海年紀大了,又是個蹶子,找不到工作,只能帶着她當神棍,坑蒙拐騙,十里八鄉沒有不知道他們的!
所以李大海只好帶着李玉篆到別的鎮子上騙。
今天一早,李大海就帶着她到鄰鎮擺攤,沒想到才開攤一會,就有個十七八的少年找李大海算命,李大海張嘴就說人家印堂發黑,諸事不順。
放屁!要是人家諸事都順,哪個會花冤枉錢請他這種神棍化解!
那少年也是沒腦子的,一聽就直說對,沒錯,諸事不順!於是倒豆子一樣,把自己追求校花女神不成反被辱的事情說出來了!
想到當時的情景,李玉篆直要扶額!那哥們長得像豬八戒轉世一樣,而且十句話九句爆粗,真是要顏沒顏,要素質沒素質,智商還是硬傷!居然追校花,能不扎心嗎?
她的神棍爺爺一聽,就笑了,這哪是豬八戒,整一個財神爺托生才對!
於是,她的神棍爺爺忽悠人家買什麼旺桃花的符,要價八十八。
那哥們也是鐵了心要追校花,買了符,居然覺得不夠,問能不能到他的村子,給他的屋子看風水。還說趁着今天他爸媽不在,好給他擺着旺桃花的風水局!
這智商果然欠費!此舉無疑是雞崽子親自打開雞籠,把狐狸請進門!
於是老神棍帶着李玉篆給那哥們看風水,不料,那哥們的鄰居以前在鎮子上被老神棍騙過的,就擢破了他們,說李大海是個騙子,當場就吵了起來。
一群小孩子追着李玉篆打,有個小孩特狠,居然拿起板磚朝她丟來,砸到後腦,原主居然就這樣死了,讓她重生。
李玉篆的後腦現在還嗡嗡的痛,伸手摸了摸,嘶地一聲抽了口氣,摸出點血跡。
“怎麼了,小篆?”李大海回頭瞅了她一眼。
“沒有,太陽大,曬得我頭暈。擦點風油精就好。”李玉篆說著拿出風油精來,擦了兩邊太陽。“我不吃雪糕了,想回家睡睡。”
“好好。”李大海點頭,加快了速度。村裏的孩子就是這樣,摔摔打打的長大,磕着碰着抹點葯就了事。
半個小時后,終於回到家。
李玉篆不是平洋市人。不過與前生是同一個省。
她所在的市叫容山市,與平洋市相鄰。它只是二線城市,而平洋市是一線城市,而且平洋市還是省會。經濟發展開是沒得比的。
李玉篆所在的並不是市中心,而是位於容山市,高豐區,白河鎮,一個名叫雙駝村的地方。
李玉篆的家在村尾。村子很小,只有四五十戶人家,再加上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只剩下一些上了歲數的老人和小孩,村子更是靜悄悄的。
小破車停在一間泥磚屋前。這個村子不算富有,但兩層小洋樓還是有七八間的,大多是沒貼瓷片的兩層紅磚屋,泥磚房在這裏是最差的,都是老房子了,只有幾戶,而且那幾個戶主都是搬了出去,沒余錢翻修村裡房子的。住人的泥磚屋只的李玉篆一家。
要是李玉篆的父母沒死的話,以他們的勤奮,早就把家裏翻成紅磚屋了。
“唷呵,咱們的半仙回來了,賺了不少吧。”鄰居是一間兩層的小洋房,一個瘦小的老頭坐在門口抽水煙。
漂亮的小洋房和破舊的泥磚屋,並立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對比鮮明。小洋樓耀武揚威,泥磚屋低矮寒酸。
李大海只呵呵一笑,就好像完全聽不懂鄰居的挖苦一樣:“老何頭,吃晚飯了嗎?”
“吃了。”老何頭打了個飽隔:“今天兒子兒媳回來了,一起到鎮上吃。”說著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雪米餅,朝着李玉篆招手:“小篆,這是你明叔拎回來的,給!”
李玉篆笑眯眯地走過去接過:“謝謝何爺爺!”
“唷,嘴變甜了!嘿嘿,這麼乖,下次你明叔回來,再給你吃。”老何頭瞅了李玉篆一眼,這個小姑娘,平時都怯怯懦懦的,總低着頭,說話像蚊子一樣。老何頭搖了搖頭,背着手,吭着曲進了屋。
李大海抹了抹臉上的汗水,臉上有些低落,一瘸一拐地把破電車推進了泥磚房。
李玉篆一進門,臉上的笑容就一收,把那個雪米餅給扔到桌上。
從小作為孤兒長大,她早就習慣了被人施捨,不論那個施捨的人懷着多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們都會笑眯眯地上前接受並道謝,不喜歡,回頭再扔了!
這是孤兒院的生存法則!
但總有些愣頭青不懂這法則,有一次鬧狠了,院長就會板著臉喝叱:“你們誰不服氣,啊?絕大多數給予者都是帶着目光的,你們覺得自尊受創了?那就等着餓死!想活着,就給我低聲下氣!等你長大了,等你強大了,再用你的成功狠狠地去扇那些人的耳光!但是,現在,你什麼都不是!所以,全都給我好好地受着!”
那翻話院長只說過一次,但她卻記到現在,學會在生活中委曲求全,並鼓舞着她念完大學。只是生活無常,進入社會後她諸事不順,命運中,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掐着她一樣,每次她剛燃起一點火焰,才有一點成績,那隻手就會狠狠潑她一盤冷水。
那樣的人生,是絕望的,看不到前路,看不見光。
而現在,雖然窮,無父無母,一樣吃了上頓沒下頓,但她不再是孤兒,就算只是一個坑蒙拐騙的老神棍,那也是愛她的爺爺!
因為這個乾瘦的老頭,她願意再一次相信生活!
她的未來,不再沒有出路,而是有無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