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私葯案六

想法證實，何易一陣頭疼。這個李佐琳的本身性格和身份背景皆有着太多的麻煩因素，萬萬不能在這件事情上達成合作，變數太多。可直接拒絕，顯然不是個好的選擇。

“繼續合作也不是不行，不過某些事情得確認一下。你確認找到了一些禁書的線索？”

“你不相信我？”

“這些書是什麼名字？作者是什麼人？”

李佐琳噼里啪啦報出一連串的名字。何易咂摸重複兩遍，緩緩點頭，至少聽起來還算靠譜。

“如何？”

“容我考慮考慮，明天早晨給你答覆。”

李佐琳並未起疑，點點頭傳送離開。何易卻是嘿嘿一笑，已經有了打算。即使是禁書，也不可能徹底禁絕。既然有了名字，只要去首都這種大城市，在圖書館之類的地方稍稍打探，應該不難有更多線索。

如此辦法雖然笨拙麻煩，但捷徑被堵死，又有什麼辦法。至於這傻妞，留在這殺蟲子才是正經任務。

次日約定時間，何易預先留下一張婉拒的紙條，人早已離開難民營。考慮到老丁等人的需要，這些思想上的武器還是早些入手為好。所以日夜兼程直奔此方大中華聯盟的首都——未央城，這才給榆樹嶺撥了個長途電話，告知老丁等人出差延期。

交代一番工作，撂下電話。何易在店老闆對外地土包子的鄙夷目光中付了電話費，這才離開車站區域，深入這一座混合著先進與落後兩方面初步印象的城市。

說其落後，是因為整個城市都有一種濃重的鋼鐵舊工業感。遠遠望去，各種冒出滾滾濃煙的煙囪密密麻麻。空氣質素自然是極差，行道樹的葉子都是灰撲撲的。

至於建築方面，高樓大廈的數量和高度雖然比白川市的情況整體好了一些，但和家鄉的一線城市沒法比。

說其先進，卻是天空偶爾出現的浮空機械。這是地球絕對沒有的，憑空帶來幾分未來世界的感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雖然一個基地市被蟲群佔領，可帝都市民對此似乎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感想。該怎樣生活，仍舊怎樣生活。報紙上只佔了小小篇幅，只能歸結為文化不同，以及愚民政策到位。

通過地圖，何易來到了最大的公共圖書館，果然沒有找到李佐琳提供名錄中的任何一本。而至此，天色漸晚，趕路的疲憊感亦爆發出來。何易掏了掏兜，不由撇嘴。

雖然‘借錢’很簡單，可這種事對為富不仁的吳家做一做也就算了，對着無關人士做，就太過卑劣。而且以自己的身體素質，找個避風的角落湊活一宿也就算了。

可讓何易沒想到的是，這個城市的陰暗面似乎對於‘露宿街頭’的落點流浪漢並不友好。

先是連續兩次被乞丐團伙從較好的角落趕走。看地上的一些零碎東西，先來後到也說得過去，何易捏着鼻子忍了。可終於找到個沒人的角落眯到午夜，卻再次被幾個人圍住。

“小子，別TM睡了。新來的？交保護費了嗎？”

暗暗窩火的何易睜開眼，從打扮確認這幾位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便也省了和好人打交道的那一套，直接冷斥道：“滾！”

只是一個發音，也足夠通過口音判斷出許多事。幾個混混對視一眼，皆是面露喜色。“來找活計的外地人？你同伴呢？”

“與你們無關。趕緊滾，別打擾我睡覺。”

“這位就是這片街區的老大：青虎哥。今天算你走運，我們正好有點事兒需要人手，跟我們走吧。”

“你們是不是吃傻嗶了，聽不懂人話是吧？”

“這可由不得你了。”為首被喚作青虎哥的混混說了一句，便獰笑開始動手。

但情況卻是大大出乎他們的預料。不論身手敏捷，何易只憑藉力氣，擺平這些人也是輕輕鬆鬆。不出一分鐘，混混們便被打倒在地。本還有些憤恨不服，可在一人喊出強化戰士一詞后，幾個人皆是表情大變，連滾帶爬的迅速離開。

暗罵一聲晦氣，心情和身體都大為舒暢的何易安然入睡。

卻說另一邊，從白川市難民營直達帝都未央城的運輸機在軍事區停下，完成任務的紅葉小隊走下升降梯，向上級完成復命。難民營已經基本疏散完畢，蟲群騷擾雖然越發頻繁，但基礎部隊已經足夠應付。且沒必要將精銳的特種小隊浪費在簡單的收尾工作上，不如拉回來休整一番，再刺入敵人心腹。

待一系列流程走完，李佐琳第一時間申請離隊自由活動。

“有什麼事兒嗎？最近感覺你怪怪的。”既是姐姐也是隊長的李佑琳反問。

“我……我有嗎？”李佐琳盡量表現得淡然。事實上已經將心慌白露無疑，畢竟活了這麼多年，幾乎沒有和人耍心思的時候，更何況這次的對象是至親的雙胞胎姐姐。

李佑琳嘆口氣，不想點破。給出同意的答覆。一方面不忍心看妹妹如此窘迫無措，也怕妹妹真的說出什麼謊言騙自己。最後最重要的，還有對妹妹實力的信心。雖然單純了些，但遇到危險，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壞人騙了。有異常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

“放心吧，姐姐大人。”心中焦急之下，李佐琳語氣中的敷衍之意盡顯。

意識到多說無用，李佑琳無奈一笑，擁抱作為道別。待目送妹妹離開，李佑琳揮手示意小隊其他人回到駐地營房，這才獨自開車來到營地核心，也就是養父的所在。

大人物總是很繁忙的，李佑琳等了一夜，次日黎明才與養父會面。在一間鋼鐵結構為主的書房內，二人之間隔着一個大書桌，一站一座。

“妹妹這些天的異樣，父親一定接到報告了吧。”

被李佑琳稱作父親的男人淡淡微笑，軍帽下露出鬢角几絲白髮。“別說得我在監視你們一樣。這只是例行之事而已。”

“那麼關於這件事，您的態度是什麼？”李佑琳無意浪費時間，直接詢問。

“小事而已，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是坐視不管的意思嗎？即使還有一個藏頭露尾的傢伙。”

“暫時是的。”男人給出簡潔的肯定答覆。頓了頓又開口道：“李佐琳也不小了，有幾個朋友很正常。有些事情只有親自經歷，才能成長。而且個人建議你也歇一歇，這是難得的假期。下一階段與蟲群的戰爭，很可能相當殘酷。”

“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姐姐李佑琳面無表情的回答，行禮告辭離開。出了大門，便問等候的隊內情報員。“我妹妹呢？”

“從昨夜回來，就一直蹲守在帝都大學的圖書館裏。偽裝技術粗糙到差點吧守夜保安嚇死。”

李佑琳被逗得露出一個笑容，又立刻斂住。“行了，我自己去找她。放假的消息你也該看到了，我再提前紅葉小隊半天，通知大家散了吧。”

“好嘞，多謝大姐頭。”副官嬉笑道，剛轉過身卻又轉回頭來。“還有個消息，冰熊王國的代表團過來，正駐留在帝都大學。其中，似乎有潛藏着頂級強化戰士。”

冰熊王國地處大中華聯盟北方，人口只有大中華聯盟的四分之一，卻由於惡劣的氣候，民風更加更加彪悍。強化戰士的數量與大中華聯盟不相上下。綜合國力比大中華聯盟略低半個台階而已，同時也是此次蟲群進攻的過程中，唯一沒有被襲擊的大勢力。

“確定。”李佑琳皺眉問。

“頂級強化戰士哎，別為難我們的情報人員了。沒法確定。”副官苦笑聳肩。

“我知道了，你去吧。”

而帝都大學的圖書館這裏，李佐琳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一身略顯土氣的尋常大學生打扮。雖然面前拿着一本時尚雜誌，眼睛卻透過窗戶，看着每一個進入大門的人。

從昨夜開始，直至姐姐李佑琳找過來，幾乎一動不動。而之所以如此執着，大抵分為兩方面原因。

首先毫無疑問，她對於完全沒了解的禁書根本沒有興趣，只是這種暗中行事達成‘正義目標’的感覺讓她着迷。難民營的成功，更是助長這種想法。

其次則是與何易一起做事時，那種平等合作的感覺。平時和姐姐等人在一起，被那種‘關愛智障’的眼神注視，可是很傷自尊的。

是以此時李佐琳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休想甩掉我單幹。’

卻說另一邊，何易抱着僥倖心理，在城市裏的諸多公共圖書館，還有幾所技校性質的大學圖書館打聽一圈兒，終是無果。不得不將最後的希望投向只招收世家子弟的帝都大學。雖然各個大家族的藏書中或許存在禁書，但並不確准且危險性也更高。

而這裏作為統治階級培育下一代的貴族學院，某些知識也是有必要傳授的。道理上就彷彿親長告誡孩子們‘玩火尿炕’‘電老虎咬人’一樣。

考慮到這裏的身份驗證系統更為嚴格，何易只好走個曲線：遠遠的觀察半日找一個做實事的圖書管理員，下班的時候跟蹤並拜訪一下。

但真將目標堵在狹小的公寓中，卻出了點意外。本以為是個膽小怕事，稍稍嚇唬就會就範的軟弱女子，卻沒想到是個油鹽不進的硬骨頭。

“好吧，我承認擅自闖進來太過激進無禮。但請你相信，我沒有惡意。請你配合我回答幾個問題，然後我一定離開。別這樣一言不發好不好。”

“你是不是不舒服？肚子疼？想喝熱水？”

“我說老妹兒啊，我就是打聽點事兒，你何必這樣？好像我們多大仇一樣。”

何易看着眼前低頭沉默的女人，頭疼不已。若非白天看見這貨與人正常說話，差點以為這是個聾啞人或者自閉症患者。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工作牌上名字是催婉的女人居然還是個素顏便有八分的美女，身材也不錯。整體和李佐琳不相上下，只是風格上差別巨大。而白天的時候，面容被一個老式大黑框眼鏡遮擋，工作制服也略顯寬大，這才不那麼引人注目。

“催女士，咱們好說好商量，難道不行嗎？非要我動用些讓大家不愉快的手段？”

“好吧，算我倒霉。”等了片刻，確認嚇唬不住，何易無奈決定換個人問問。威脅幾句保密便要離開，畢竟不能真的對這女人做些什麼，多待也就是浪費時間。

恰此時，外面響起猛烈且急促的敲門聲，大呼欠債還錢一類，顯而易見的來者不善。何易則注意到這女人的驚悸顫抖，不由遲疑起來。

“外面是你的債主？你欠了很多錢？”

“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何必假惺惺。”

“謝天謝地，你終於肯開口了。”何易大呼，但立刻嘆道：“想來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但我還是要說，這真的有些誤會。”

“不用耍這些花招，一邊扮好人一邊扮惡人，我不會上當的。”

“好吧，這些且放一邊。”何易擺擺手，接着問道：“外面的不速之客怎麼辦？隨便他們砸門？”

“你想放他們進來，我也沒辦法。”自暴自棄一般說道。

何易想了想，索性就這麼辦。一方面可以了解到這女人究竟有什麼麻煩，對症下藥，另一方面或可以解開誤會。

而開門的舉動，顯然讓門外幾人大感意外。而更讓他們意外的是，開門的居然是個有些眼熟的男人。何易亦是抬抬眉毛，這幾個人明顯的混混打扮，正是前夜擾人清夢的傢伙。為首者還有個外號，青蟲或是青虎來着。

一個混混周圍遲疑道：“你是……”

“不管我是誰，遠來是客，進來聊啊。”何易擺出微笑，讓開身。

幾個混混自不可能認慫，大搖大擺走進。看到催女士之後，更是徹底找回狀態，將何易的身份疑惑忘在腦後。畢竟常在街面混，見的人多且雜，眼熟很正常。另一方面，何易賠笑的樣子也不想是硬茬子。

可在大門關上的瞬間，落在最後的混混下意識回頭。畢竟通常情況下，苦主是不會關門的。然後便看到了一顆碩大的拳頭迎面而來。

前夜的一幕很快重演，且時間上只有前一次是一半，畢竟是身後偷襲，且房間狹小，無處躲避。

女人眨眨眼睛，對着躺倒一地哀嚎的混混只是短暫驚訝，便腦補出因由：這次對方的苦肉計下了血本，恐怕難以挨過去了。

“行了，幾位也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牆根蹲好，我有話問。”

“你算……”

何易不等後半句說出，便是正反兩個耳光甩上去，似笑非笑道：“我的口音應該很特別才對，幾位回憶一下。”

“前夜的強化……強化戰士？”為首的青虎哥顫聲問。

“回答正確，但是沒有獎勵。現在可以乖乖配合了嗎？”

幾個混混按要求乖溜溜蹲好，齊聲道：“當然！”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通過幾個混混搶答一般的講述，事情很快浮現出大致輪廓。這位崔女士欠了高利貸，而青虎哥等人只是討賬的嘍啰。且今晚只是鬧騰嚇唬一番，甚至沒有強闖進門的打算。

“……另外我還聽說，這錢最初是他爹借的。然後這個大孝女就借債頂賬，這才落套。”

何易暗道一聲夠蠢，問道：“她爹呢？”

“死了。”一個混混回答。

“怎麼死的？不會是被你們逼死吧。”

“幾年前的事情，與我們無關啊。當時我們還是好學生來着。”這位趕緊辯解。另一個則補充道：“具體不清楚，道聽途說是病死的。”

何易撓撓頭，繼續問道：“這女人真的有償還能力嗎？”

“嘿嘿，您也明白的，這就是個靠利滾利空手套白狼的買賣。左口袋轉右口袋，根本沒出錢。比一個老頭子的死賬，總歸是不會虧的。而且實在不行，還可以拉去賣。別看這女人不會打扮，其實還有幾分姿色。”

“哦，也對。是我想簡單了。那麼說到底，這女人打了多少錢的欠條？”

“二十萬。”

何易撇撇嘴，這幾乎是養殖場啟動資金的二倍。當然兩地發展狀況不同，並不具有太大的可比性。而想到這裏，不由轉過頭，對着催婉好奇問道：“話說你老爹當初用這些錢幹啥了？”

“與你們無關。”

“他們拉你去接客，也與我無關嘍？”

想想那種悲慘境遇，催婉一個哆嗦，目光在何易與幾個混混兩邊游移一番。問道：“你們不是一夥的？”

“你也不要總是被害妄想症，剛剛的打鬥你也看到，我可是個低等的強化戰士。二十萬債務的抽成還請不動我出手，浪費這麼多時間。你覺得呢？”

“那麼你是？”

“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姜盛，黑暗中的俠客。”

撲哧一聲，一個混混憋不住笑了出來。畢竟這說法真的有夠搞笑。可何易只是瞪視過去，這位便瑟縮身子訕訕賠笑。

“現在可以聊聊了嗎？說不定我可以給你一個出路。”

“幫我還錢，然後藉機控制我？”

“說過了，把被害妄想症收一收。關於債務問題，國際上有個簡單的辦法，就是惡債不償。我看這裏的混亂情況，和大小國家組成的國際環境也差不多。”

幾個混混皆是表情古怪，卻也不敢多言。

催婉卻是搖搖頭。“這是家族的名譽問題，不可廢弛。”

幾個混混的表情更古怪了。何易亦是呆了呆，哭笑不得的繼續問：“那麼敢問你這是個什麼家族？”

“墨陽催家，傳承千年。”

“好漢不提當年勇，只說你們家現在還有幾個人？多少資產？”

“雖然只有我一個，沒有資產，但是……”

何易打斷問：“就算你沒有被拉去賣，嫁人生子，孩子還能姓催嗎？”

“女人想生孩子還不簡單。大不了懷孕就消失。或者找一個也姓催的嫁掉。再不濟，多生幾個，打個商量。”

一個混混立刻叫到：“大妹子，我就姓催啊，咱兩湊活一下。”

何易一巴掌甩過去，讓這混混安靜下來，這才對催婉比出一個大拇指：“姑娘，我敬你是條漢子，是個狠人。真是看得開啊。那你有沒有想過，家族這玩意也就是那麼回事，消散了也就消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無知之見，懶得和你解釋。”

何易微微皺眉，非是生氣，只是察覺一點點違和。這女人背負惡債的情況下，竟然還有心思規劃家族延續這種問題。再配合對方學術型的氣質，他漸漸有了思路。先是打發了已經無用的幾個混混，這才關門返身，對着催婉露出一個微笑。

“這群嘍啰已經打發了，現在我們繼續聊。我挺好奇的，你雖然對討賬的嘍啰存有畏懼，但對於還款似乎很有信心？”

催婉眼神微變，但迅速扭頭掩藏過去。“只是二十萬而已，算不得什麼。當年家族大宴賓客一次，也不過如此。”

何易卻是心中暗喜，覺得抓住了個把柄。既然對方有些小秘密，不論是什麼，保守秘密，甚至只是‘不做進一步探究’都可以作為一個籌碼。

“雖然已經說過了我的條件，但估計你之前沒認真聽，所以我再重複一遍。我們需要從圖書館暫借幾本書，再複印成冊……”

“不是‘我們’！”催婉糾正道。

“當然是我們。記得白天你在很努力的看書，而不是和那些大媽攪和在一起。”

“你什麼意思？”

“再考慮到你的還款信心。我猜測，你在理論或技術方面有些成果，並自信滿滿的想藉此翻身？”

說到這裏，何易頓了頓，果然觀察到對方表情的變化。繼續道：“別緊張。這些事真的與我無關，用這麼多腦細胞去猜測已經很浪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短暫的沉默后，催婉終於垮下肩膀。“我可以幫你把書拿出來。複印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