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私葯案四
“真有如此神奇的技術?”李佐琳驚喜問。
這段時間,何易已經和司空進這個小學科普課老師交流過許多。確認此方世界很大程度和家鄉相同,甚至包括生物圈兒的基因表達。那麼雜交技術,甚至轉基因技術,都應該存在。
“當然有。但對這玩意,我也就知道‘雜交’兩個字是技術關鍵。其他就免談了。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即使由於種種原因,這方面技術沒有彰顯,甚至還沒有出現。但對於現有技術水平來說,必然沒有太大的障礙。”
“所以我們要召集人手,宣傳這個東西?”
“正是。當然這點東西是唬不住人的。更具體的信息,就需要你去找專業人士。整個難民營,我居然沒找到一個農學,或植物學專家。高層對知識的封鎖還真是厲害。”
何易的感嘆與不爽並非無的放矢。他在營地內做過基本的調查,此方世界的糧食畝產並不高,而普通民眾知道化肥的存在,對於雜交育種卻完全沒有概念。
更重要的則是大學制度。高端知識徹底被壟斷,小學初中之後,大多數平民便只進入技術學校,或是簽署一份足夠坑爹的合同之後,直接以學徒的身份參加工作。
至於家鄉意義上的大學,已經被權貴子弟徹底壟斷。而這白川市是大中華聯盟排得上號的基地城市,居然沒有一所大學你敢信。只有一個農業技術學校,還是以駕駛拖拉機等農用器械為主。
如此束手束腳,活該被蟲群按在地上摩擦。雖然說發動全社會的力量也未必打得過蟲群,可至少死個明白敞亮。
“找專家,收集資料,再做宣傳,我大概明白了。”李佐琳接着好奇追問:“中期疏散人口的辦法呢?”
“只有思路,還不完善。第一階段合作順利的話,再告訴你。”
“稍稍透露一點也不行。”不甘心之下,李佐琳習慣性開始撒嬌。當然不是對姐姐父親那種程度,卻也足夠迷惑人心。
何易愣了愣神,略作斟酌說道:“就是開荒種地自力更生,蟲群的目標只是晶礦的話,周圍沒有戰略意義的荒地應該很多才對。我需要更詳細的調查才能做出決定。”
李佐琳點點頭。“哦。”
至此,正事說完。二人又聊了幾句閑話,何易反覆叮囑保密,李佐琳不滿被當做沒有記憶的昆蟲。接着二人道別,按照各自的任務分頭行動。
兩日後,何易與老丁、司空進例行密會,各自通報情況。
首先是何易這邊,簡單講述了自己正在忙的事情,卻沒說詳細。順便請司空進打探一下有關開荒的基本情況,以免出現法理上的硬傷。
其次是第六小學的隊伍這邊。兩個最初沒找到親人的小孩子得知父母已經被送去其他城市,戀戀不捨卻又欣喜的踏上運輸機,其他孩子的情緒則更為低落。另外,由於李佐琳的時常拜訪,即使營地治安越發惡劣,也沒人敢過來惹事。
只是治安屬關於出逃過程的例行盤問中,發現了革命歌曲的問題,也就是趕路時何易教的那些。源頭何易被直接定性為叛亂分子。但人已經死了,也就不再追究。只提醒眾人不許多討論,更不許作死瞎唱歌,宣傳毒害思想。
這讓老丁等知情的核心之人皆有些緊張,好在同樣是李佐琳時常拜訪的關係,治安屬的人還維持基本的客氣態度,沒有‘上手段’。
何易點點頭,對此並不意外,甚至有種太遲鈍的感覺,居然這麼長時間才有所反應。猜測根由,可能是官僚做派,當然也可能是由於歷史因素,對這些說法沒有足夠的警惕。要知道在家鄉燈塔國,某些詞彙可是比種族歧視更禁忌的東西。
最後則是營地整體的狀況和眾所周知的情報。
佔領白川市的蟲群內部建設工作告一段落,開始向外擴張。時不時有三三兩兩大螞蚱一樣的跳蟲小隊以及反彎蜈蚣一樣的飛龍小隊在營地外圍出現。高空也出現了王蟲的身影,照比之前所見,卻是小了不止一圈兒。
按照老丁是說法,這些‘小肉瘤’顯然是新生出來的。大軍遠征,只佔領一處礦區,幾天之內,便完成礦洞恢復開採,並新生出如此規模的部隊,這才是蟲群真正可怕的地方。
對付這種騷擾部隊都算不上的偵查部隊,自然不必動用大威力武器,紅葉小隊便忙活了起來。而何易終於直觀的見識了李佐琳李佑琳這對兒雙百態姐妹的厲害,她們使用特製的狙擊槍,可謂一槍一個小朋友。小王蟲只要飄得近,也就是兩三槍的事兒。
不過有此等實力的,整個難民營地也只有雙胞胎姐妹二人。紅葉小隊裏的其他人雖然也很強,卻差了不止一籌。
而彷彿是偌大的難民營地內部,即使是白天仍舊時不時爆發大小械鬥。治安屬人員本就不足,還得了暗示,更是消極怠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建立民兵聯防組織,高層毫無這方面想法,可以說,是將發動群眾幾個字當成了禁忌。
另一方面,難民的疏散仍舊在小水管限流。且隨着高級技工和熟練工將盡,第二批拉苦力性質企業來了。被治安失控、飢餓、還有蟲**迫多日的市民們已經再也不想多待一天。草草簽約,一車皮一車皮的被拉走。
何易看得噁心想吐,卻又沒什麼立竿見影的好辦法,只能嘆氣。
可被拉走的再多,對於近百萬的難民營整體規模來說,仍舊算不得什麼。且另一方面,白川市周邊地區的農村,還有貧民窟逃散開的人,也漸漸聚攏過來。沒人想和蟲群做鄰居,趁此機會免費搬個家也不錯。
換句話說,糧食短缺問題得到一定緩解,卻遠沒有解決。另一方面,人們果然被時不時發生的大小規模械鬥吸引注意,無聊閑談全是這方面,無人對於高層表達不滿。至於第六小學自助逃亡成功這件事,更是徹底被遺忘。
“局面雖然不大好,但還在可接受範圍之內。”何易最後總結道。
“閣下……我是說,何易同志這樣樂觀,我們就放心了。”司空進及時糾正了新稱呼。
老丁卻是抓抓頭髮,說道:“另外還有一件小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說唄。”
“何易同志你記得吧,當初相遇的時候,車上還有個小青年。自稱是隔壁班班主任的男朋友。”
“有些印象。”何易點點頭。
老丁緩緩講述道:“他叫白岳,而他追求的隔壁班班主任叫胡歐娜,實際上早就是別人包養的情婦。他一直隱隱有所察覺,卻總抱有一絲幻想。可就在我們進入營地當天,那女人就回到吳姓大款身邊尋求庇護。白岳追過去糾纏,試圖挽留,卻被打了一頓。”
“這還真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何易感嘆一句。又問道:“這姓吳的什麼名字?”
“好像是吳耀城?”
何易點點頭,暗道巧合。自己之前也正是在這貨的辦公室與李佐琳再次相遇。“你繼續講。”
拉丁回答道:“根據白岳的說法,胡歐娜應該將我們的許多事情告訴了那位大款兒。請我們小心應對。這裏面或許有反目成仇而摸黑的因素,但也不可不慎。那個胡歐娜,可是差點當上百夫長的。”
司空進則是補充:“我們的謠言也不可小視。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不會完全相信那些胡言亂語。另外那位胡老師與我是同事,也算臉熟。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未必會和別人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指望憑藉這些當正妻不成。”
何易給出結論。“暫且觀察一段時間吧。大家也要小心些,”
老丁點點頭,又道:“那位白岳,現在以極大的熱情跟着司空進同志照顧小孩子們。我們要不要徹底接納他?”
“或許只是失戀而找些事做轉移注意力而已。現階段我們實力弱小,還身陷敵營,不必急着拉人入伙。”何易回答。心中卻是對於自己的理論水平沒有自信,家鄉時聽得多領悟得少,隨大流還行,當領頭羊就很心虛。
隊伍只有十幾人這種小規模的時候,還可以靠人情聚攏人心。可幾十人規模的時候,就必須有相應的制度,以及思想上的約束。否則必然出問題。所以等找到此方世界的相關書籍充充電,再忽悠人不遲。
想到這裏,何易又請司空進調查一下有關這方面的書籍信息。司空進費了些功夫,才弄清楚大概的思想內核,點點頭應承下來。三人又聊了幾句閑話,散會離開。
接下來幾日,何易有關於疏散難民的想法越來越清晰,唯一的出路仍然還是開荒。另外也確認李佐琳這傻妞確實依照了約定,不僅沒有檢舉揭發自己,還向其他人隱瞞。那位寸發乾練的姐姐李佑琳雖然稍有異樣,似乎只是看出一些端倪,但沒有發現根本問題。
而又一次密會中,司空進也做好了調查。在此方世界,擁有土地分為兩種。個人居住或耕作用地,條件比較寬鬆,可面積有限制。另一種是開設工廠,和具有稅收權的領地性質用地。這方面的審查就相當嚴格,祖宗三代都要查個底掉。
因為這算是進入士紳階層,享有諸多特權。同時也是中小家族變成世家的必經之路。不過隨着人類內部社會平和已久,這方面的審查越發廢弛。
何易暗暗點頭,家鄉入某黨有多松,這個也應該差不多。不過再是‘走形式’,某些顯而易見的基本條件也需要達成不是。
粗略來看,一方面是家底乾淨。大抵相當於家鄉對於刑滿釋放人員的入黨問題亦是慎之又慎,雖然沒有明確拒絕,卻也因犯罪程度,用了‘較長時間內不宜’和‘充分深入的考察考驗’等條件。
另一方面就是有足夠的資產。相當於家鄉開公司的註冊資金,而且還有抵押性質。明顯就是防止空手套白狼一類的玩兒法。
由此,若是讓老丁和司空進帶着幾萬人離開獨自開荒一片領地。這兩條都不滿足,強行推進,怕只是害死他們。
所以必須有個存在正式身份的人,比如那個疑似出壞主意的吳家家主就不錯。待時機成熟,再掀翻打倒,清算罪孽,也算是一次為民除害的好事兒。
至於開荒的地點,鑒於人類和蟲群追逐晶礦的特點,鄰市鄰省沒有戰略價值且足夠偏僻的區域有很多,正適合作為根據地。
最後一點,手頭上似乎正有一個合適的諫言人選。那便是深受打擊的白岳,一切都可以掩藏進私人恩怨之中,至少暫時沒人會多做懷疑。
想到這裏,何易將計劃道出,最後確認實施上有沒有問題。畢竟是外來之人,有些文化習慣上的東西可能疏忽。
“法理上和實際操作上,都沒有問題。”司空進緩緩道,接着表情一松:“當事人卻未必心甘情願了。吳老家主想要的,是一大筆錢,而不是蟲占區附近的山溝溝。”
“這可由不得他。”何易嘿嘿一笑。
老丁和司空進亦是壞笑,後者接着道:“哦,對了。有關勞動主義的書籍確實有過。卻是一本翻譯做資本論的禁書。刻意封鎖之下,作者不詳。似乎是個北斯拉夫人。”
“能搞到嗎?”
“若是在白川市,還有一絲可能。但在這個混亂的難民營地,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就算了,這事兒先有到這裏。日後再慢慢想辦法。”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計劃的細節,這才散去。老丁和司空進則立刻找上白岳,而白岳幾乎高興得跳起來,對於能夠坑吳家一手的事情表現出十足的積極。
當晚,打扮得似模似樣的白岳便走進了胖市長的辦公室。具體相談內容不必贅述,只是第二天,胖市長便開始起草墾荒計劃。即使是看着難民們內鬥,他也越發感受到屁股底下是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
調撥的辦法短時間內確實效果不錯,可時間一長就難說了。這些已經學會了械鬥且的難民便如同品嘗到鮮血的狼崽子,一旦被煽動,後果不堪設想。
即使最終成功鎮壓,自己也必然成為高層泄憤的替罪羊。至於原來白川市的諸多地主豪紳,也有義務繼續分憂。要怪就怪那些來挑選勞力的大小企業太過貪婪,為了降低價格,不顧大局的拖延時間。
而聽到風聲的地主豪紳們自然試圖反抗,無果之後,也打聽清楚了緣由。畢竟胖市長也沒有義務給一個屁民保守秘密,反手將之出賣,如此也能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地主豪紳們便齊齊將冷嘲熱諷送給吳家家主,這位氣得夠嗆,卻也沒什麼辦法。索性將白岳抓了起來。被坑了卻不報復回去,以後如何在圈子裏混。
有此反應,何易確信高層已經動心。至於白岳,本打算暗中將人救出。李佐琳卻是直接出面大鬧了一番,質問白岳因何被捕。而一眾老油條忽悠李佐琳還是很輕鬆的,直到姐姐李佑琳跟了過來,二話不說將狙擊步槍對準了吳家家主,一切瞬間得到解決。
最終白岳被釋放,吳家也成了被所有人疏遠的對象。
次日晚上,李佐琳按照約定與何易見面。先是邀功一般將自己坑吳家的事兒說了一番,彷彿做了天大的好事。
除去口頭鼓勵之外,何易也給不出其他東西。可只是被簡單誇獎幾句,李佐琳便很滿足的模樣,彷彿被摸頭的小狗。何易呆愣瞬間,越發覺得這女人單純得嚇人,一絲愧疚感再次浮現心頭。
“這些只是小事,雜交育種技術的事情怎麼樣了?”
李佐琳嘿嘿的笑,從身後抽出幾張報紙塞進何易懷中。“說出來嚇你一跳,糧食價格已經大幅下降了。”
“這麼快?!”何易真的驚訝不已。掃了眼報紙上的加粗標題,果然全是雜交育種導致糧食大豐收的報道。
“互聯網上的報道更多,只是這裏沒有電腦,更沒有網絡。沒法給你看。”
何易起初高興,但很快暗暗戒備。這傻妞顯然張羅不成這種事,僥倖成功也不可能如此快速。其必然是將主意告訴了家族內部之人,並被明眼人看在眼裏,暗中被幫助還不自知。
至於這位明眼人,或是良心未泯,或是有其他方面的利益訴求。且反過來說,他也必然明白傻妞想不出這種主意,很可能反向察覺自己的存在,並展開調查。最近與傻妞的接觸要更小心一些。
“你親自做的?可我看你這些天都在打蟲子才對。”
“當然是請託家族裏的人做事。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李佐琳毫不隱瞞。
“不錯不錯,只要成功就好。”
“那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別忘了約定,不可以好奇我的身份。”
“那麼如何找到你?和你一起完成這件事,讓我明白了好多道理。有一種成長的感覺。而你也不像其他人,什麼事兒都不讓我接觸,敷衍我。”
“好吧,我們再做一個交易。你幫我弄到一些禁書,我就給你一個穩定的聯絡方式。至於我的長相,又何必在意,我們是共同行俠仗義,又不是搞對象。”
何易如此說法,便是故意堵對方的嘴。若是堅持看臉,自然有一種坦誠喜歡的嫌疑。李佐琳果然臉色微紅,不爽的嬌哼一聲。
“什麼禁書?”
“名字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資本論》,與勞動主義有些關係,作者是個北斯拉夫人——當然也可能是誤傳。總之,只要是與勞動主義、社會大同、資本主義這些詞有關的都可以。”
“你為什麼想看禁書?”
“你不如換一個思路,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禁書。”
李佐琳眨巴兩下眼睛,思考無果,直接反問:“為什麼?”
“書是知識的載體,自然是規列某些書為禁書的人,害怕另外一些人掌握這些知識。”
“似乎有點難以理解。你可不可以說得更明白一些。”
對上一雙懵懂的大眼睛,何易一陣心跳加速。“算了,這些東西對你來說太複雜。”
“喂喂喂,你怎麼也和姐姐父親一樣?我聽到這句話就頭疼。你作為我的合作夥伴,不可以這樣子對我。”李佐琳撅起嘴,眉頭皺成一個小疙瘩,顯然不是第一次如此遭遇。
“好吧,其實你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在那些禁書之中。只要你給我找來,我就講給你聽。”
事實上,何易對於李佐琳這個來源並不抱多少希望。其必然和之前一樣委託於家族中人,而那位明眼人,應該不會放任這種事。
“說定了!”李佐琳生怕何易返回般一口咬定,顯然沒有意識到禁書的嚴重性,同時伸出小手指。
雖然有所猜測,何易還是問道:“幹啥?”
“拉鉤啊!”
“大姐,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一歲,怎麼了?”李佐琳愣怔反問。
“我們還是擊掌為誓好了,這東西是只有小孩子……”
何易的話說到一半,已經被發了蠻勁兒的李佐琳抓住手。以差點將小手指掰斷的架勢,完成了拉鉤的動作。
“再說我是小孩子,就讓你好看。還有,看你這手掌也不是四五十歲的人,裝什麼老前輩。好朋友達成重要約定,就要用這種方式才行。”
“行吧。”何易抽抽嘴角,大概明白什麼詞彙可以惹毛這個女人。“之前的合作已經完美結束,約定達成,我們就此別過。十天後我會來找你要禁書。以你的能力,十天應該夠了吧。”
“當然。”李佐琳幾乎是想也未想,便拍胸脯作保。
幾乎在二人相談的同時,諸多本是白川市內大世家的家族,也各自補償性的獲得了新的領地。至於些許不滿,胖市長只是將各種高層的壓力傳達一下,各個家主便突然有了覺悟,積極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