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忠告
趙清石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氣度非凡，身上似是有種儒家書生最為推崇的浩然正氣，劍眉濃密，雙目有神，儀容端正。
這位崇州富商的獨子儘管很早就入了上清宮，可對於廟堂上的事情，卻一直興趣不減，經常在上清宮的卷經閣內翻閱經史，研讀前朝通鑒。儘管書讀得不少，可他身上卻沒有太多書生氣，平日裏嚴於律己，卻又不死板僵硬。
蘇卓作了一揖，笑道：“恭喜趙師兄成功破關，踏入無一境。”
靈橋、無一還有瑤真之被稱為脫凡三境，是因為修士在這三個境界之間的差距，會開始逐漸拉大，每跨過一個境界，都是一次脫胎換骨的蛻變。踏入靈橋之後，真元開始凝實液化，在質上有了一個飛躍。無一境的修士能取出靈橋境孕育的靈藏，跨出更大的一步。至於第三步瑤真，將會重塑真我，算是超脫肉體凡胎。
不過修成瑤真，仍然還只是肉體上的脫凡。
渡過生魂劫踏入知神境，那時候才徹底完成從肉體到神魂的徹底蛻變。
蘇卓此時儘管只是位於脫凡第一境靈橋境，可他因為擁有識海的緣故，因此經常能夠感受到同境修士所無法感知的東西。
趙清石若有意若無意的看了一眼蘇卓腰間那把淡青色的蒼嵐劍，然後才迎向蘇卓的目光，笑道：“也恭喜師弟了，觀盡蜇龍潮后勢如破竹，如今直接到了靈橋，也就兩個月不見，我差點就認不出師弟了。”
蘇卓說道：“師兄過獎了，我們進屋說。”
趙清道：“我就不喝茶了，不過我聽說你這長樂侯府佈局恢宏，園林幽深秀麗，是為陵江眾多府邸中的一道風景。如今既然來了，正好便想見識一番。”
蘇卓樂道：“趙師兄倒是有雅興，這邊請。”
亭榭飛檐翹，綠水新池滿，兩人並肩立於長廊。
趙清石望着樹梢上鳴叫的黃鸝鳥，感慨道：“還沒來陵江的時候，便聽說了景靈宮的事情，為師弟之氣魄感到欽佩，長公主未能在景靈宮佔有一席之地，不僅是對長公主功績的不敬，也是永徽王朝的一大遺憾……不過，師弟你要知道，你只是一個人。”
“人力有時窮，更何況你面臨的是當今天子，這時候如果還單槍匹馬，你什麼事情也做不了，你不甘心景靈宮中沒有長公主之位，你僅僅是過門不入，並不能改變什麼。”
趙清石看了一眼蘇卓，說道：“如今你儘管是上清宮的弟子，但實際上並沒有入任何一脈，這個時候玉瀾殿就算想要幫你，也無從下手。”
蘇卓問道：“入玉瀾殿，就能讓他改變主意？”
這個他便是指的永徽的當朝天子陳玄明。
趙清石明白蘇卓的意思，微微搖頭，認真道：“玉瀾殿不會直接幫你，但是能夠栽培你，護你周全，讓你不至於在羽翼豐滿之前就不幸夭折。”
無生門想要殺蘇卓，永徽天子也對蘇卓動了殺心，就算如今蘇卓進境再快，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內的時間裏踏入無一境，在如今的陵江，若連無一境的修為都沒有，是難以自保的。可蘇卓若是現在點頭，那就不一樣了，他趙清石代表的是玉瀾殿，他在陵江，不論是無生門還是其他人，都會有所忌憚。
蘇卓沉吟一會兒，並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輕聲道：“容我考慮一下。”
趙清石搖了搖頭，對這個結果他已經有所預料，他欽佩蘇卓的心氣與天資，可也覺得蘇卓過於頑固，遇到事情不擅長借勢，而是一個人獨自扛起，這樣的性子即便天資再高，也走不長遠，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會孤身一人。
“近些日子，我都會在陵江的雲兮樓，你若是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多說無益，趙清石感到有點惋惜，臨走前送給蘇卓一句忠告：“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如果我是你，不會如現在這般張揚。”
這句話同時也是玉瀾殿的意思，奉勸蘇卓不要再搞出什麼大的動靜。
望海城的時候蘇卓便很不安分，儘管結果很不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不論是趙廷還是趙清石，都不認為蘇卓接下來也能夠一帆風順下去，常在河邊走焉能不濕鞋，既然在望海城頭佔了大便宜，見好就收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蘇卓道：“多謝趙師兄贈言。”
趙清石微微點頭，最後又看了一眼那把蒼嵐劍，才終於離開。
從頭至尾，他沒有過問半句關於商清璇的事情。
蘇卓自然有察覺到趙清石的目光，上清宮鮮有人知趙清石在商清璇面前表露過傾慕之意，可蘇卓卻是知道的，這位師兄的城府很讓他是佩服。如今上清宮許多人已經對他生出妒意的時候，趙清石的這一番話下來，卻讓他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嫉妒，只覺得趙清石對他有一片惜才之心。
這樣的人，自古便是成大事者。
玉瀾殿第一人，當真不簡單。
袁時胥不知何時來到了蘇卓的身邊，盯着在湖面的無根荷葉，猶如飄萍，他不解道：“玉瀾殿一脈在上清宮也算勢大，而且在當年一事上，也沒有如玉京殿那般咄咄逼人，少侯爺為何不肯答應玉瀾殿？”
蘇卓平靜道：“我覺得沒必要，而且我還有其他打算，玉瀾殿不會幫，也幫不了我。”
趙清石離開之後，蘇卓又開始重操舊業，為早先拜訪過自己的女子作美人圖，他發現自己破境靈橋之後，隨着無端真元的凝實，在畫道上也跟着更進一步。若是提筆禦敵，與無一境的修士交手，即便沒有使用蜇龍潮氣運，也多了幾分把握。
七天下來，蘇卓沒有絲毫修鍊的跡象，白日作畫，晚上擺宴招待陵江的膏梁紈絝，過得十分放浪，儼然又有了上清宮第一紈絝的風範。
這讓監視蘇卓的朝廷修士感到難以置信，這便是在紅袖畫舫連殺兩位無生門刺客，在景靈宮殿前過門不入的長樂侯？
出乎意料的是，蘇卓第八天沒再為陵江的名媛貴婦作畫，而是出門拜訪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