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坐下慢慢說
陳王延負手而立,時間逐漸流逝,儘管臉色上看不出什麼變化,可目光已經冷了幾分。
昭王世子陳旭的臉上則是明明白白的寫上了“不快”二字。
雖然儘力挺直了身子,但他的站姿仍舊顯得有些彆扭。
但那天讓王昔玥打斷的右腿還沒徹底痊癒。
不過讓陳旭感覺到真正疼痛的,卻不是腿上,而是臉上。
朝廷的人來到望海城之時根本沒有料到會在王昔玥那裏鎩羽而歸,此後讓蘇卓出馬,卻也有着小算盤。若是他也搞砸了,便可以看看這位長樂侯的笑話,也能將這份罪責推卸給蘇卓。若是成了,那也只是朝廷這邊的誠意打動瞭望海商會。
不過,儘管心裏都門兒清,可一想到讓素來紈絝無為的蘇卓辦成了自個兒沒辦成的事情,陳旭感覺臉上很是沒有光彩。
另外一位稍顯成熟的女子倒是沒有露出太多不滿,一雙平靜的眸子裏露出兩分好奇,向來只是聽說這個長樂侯的無所事事,如今卻讓他挽回了這次交易,不論是運氣使然還是另有玄機,都讓她覺得有點意思。
能夠讓這女子感興趣可不是件容易事兒。
畢竟她的身份也不一般。
她是永徽王朝國師的掌上明珠趙珩。
大皇子陳王延有意無意的說道:“都說恃才傲,功成倨,這位長樂侯如此怠慢,該是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大皇子,藩王世子,還有一位國師千金,再加上兩個靈橋境的隨從。
在客棧里已經等了好一會兒功夫了。
賠了面子還折了腿的陳旭聞言神色更寒,正準備說點什麼,眸子卻一眯,望向從裏頭迎面走出的少年。
蘇卓的目光拂了一圈,看到了姿容俏麗的趙珩,自然也注意到了昭王世子陳旭臉上不加掩飾的厭惡,卻只是微微一笑,斂衽行禮道:“恕在下來遲。”
陳王延擺了擺手,露出笑容,如和煦春風,道:“原來還擔心長樂侯未曾出過遠門,此番來到望海城會不太適應,看來是我多慮了。”
蘇卓笑道:“只要有樂子,在我看來,哪兒都是一樣的。”
陳旭冷笑道:“長樂侯不愧是長樂侯,這份心境,在下追之不及。”
蘇卓拱手道:“世子過贊了。”
陳王延道:“長樂侯不必過謙,興許便是你這樣的心境,才促成了朝廷的這一樁生意。”
蘇卓只是笑了笑。
陳王延接著說道:“不過,為了這樁生意,朝廷也是花了好大力氣的。那女掌柜雖然第一次沒有答應下來,不過也有所意動。若是沒有世子先打的頭陣,被打斷腿的,可能便是長樂侯你了。”
他目光平靜的望着蘇卓,“而今長樂侯毫髮無傷,而且還與那位掌柜相談甚歡,真是羨煞旁人。”
這番話自有意味在其中。
除了在世子陳旭與長樂侯蘇卓之間煽風點火外,這位大皇子還有個弦外之音,那就是告誡蘇卓不要得寸進尺。
倘若沒有朝廷的面子,你蘇卓憑什麼能見到那位有着望海城第一美人之稱的女掌柜王昔玥?
既然有了這般優待,就不要再想着染指這份功勞了。
蘇卓似是聽出了陳王延的弦外音,不過卻似乎是沒看到此時陳旭目光里的怨毒,只是笑眯眯道:“王掌柜聲名在外,我也仰慕得緊。原來還愁着沒有機會見着這位奇女子,大皇子殿下便送了這麼個機會給我。能夠為這位美人掌柜畫上一幅畫,與她下兩盤棋,我便已經心滿意足,至於生意什麼的,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各位無需多慮。”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蘇卓還表現得如此短志,陳旭便是想要報復,也不好挑着這個時候。
陳王延瞥了一眼蘇卓道:“長樂侯能夠這麼想便好。”
儘管沒能看到昭王世子對蘇卓發難,不過也見看到蘇卓還算識趣,倒也是不虛此行。
說完這話,大皇子殿下便帶着人離開了。
趙珩把這一幕都看在眼裏,沒有任何錶示,也轉身離開。
蘇卓笑意不減,目送着他們一行人走遠。
一直冷眼旁觀的張行遠不由暗自感慨,都說無情最是帝王家,此話真是不假。
大皇子陳王延與那昭王世子陳旭,表面看着是和和氣氣,但也只是貌合神離,他如何看不出大皇子想要挑動那位世子與蘇卓鬥起來。
蘇卓轉頭道:“張兄,那翡翠蝦皇餃還真是不錯,回去我讓人再做一份,你也嘗嘗。”
張行遠聞言,禁不住搖頭苦笑。
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少侯爺,容我多嘴一句,你最好多提防提防大皇子殿下。”
蘇卓看了他一眼,笑道:“就沖張兄這句提醒,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去望海城的勾欄走上一遭,看看這座三千年古城裏出的姑娘,到底有何不同。”
……
……
轉眼半個月時間過去,永徽王朝的人馬如願完成了與望海商會的交易,拿到了海雲石。
正如大皇子陳王延所說,事情傳出來之後,眾人都沒有認為蘇卓在其中有什麼作用,只是覺得這位長樂侯運氣好得讓人羨慕,畢竟不是誰能都見到王昔玥,更別說為其作畫,與其手談。
如今距離三年一次的望海宴也是越來越近,望海城越發熱鬧了起來,如百川歸海一般,陸續有修士從天雲的各個角落匯聚而來。
上清宮的人早在蘇卓之前便到瞭望海城,但這段時間卻不見什麼動靜。
蘇卓這些日子過得可能比上清宮的師兄弟們還要清閑,每日裏無所事事,倒是藉著名聲在外的畫技賺了不少,也讓長樂侯的名號在望海城裏有了幾分名氣,同時還有幾幅畫在城內廣為流傳,不少人看到之後,都禁不住嘖嘖稱奇,認為這位長樂侯若非已是上清宮弟子,興許還能進入玉山書院深造一番。
當今晨又一位胸前斤兩不夠的年輕女子從房間離開之後,蘇卓感慨了一句“賺得真是不少,足夠揮霍好一段時間了”,讓看到這一幕的張行遠苦笑不已,對於這位長樂侯肚子裏頭裝的到底是草包還是錦繡,他是越來越摸不透了。
要說蘇卓真的在尋歡作樂也就罷了,可他卻只是在作畫而已。
他沒有趁機去占那些美人的便宜。
這些天有幾個美婦人見到蘇卓才貌雙全,而且還是那位長公主的兒子,便隱晦暗示過他,願意與他有一段露水姻緣,然而這位少侯爺卻始終不為所動,頗有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意思。
若不是這位長樂侯不能人事,便表明他確實很不一般。
不過,倘若真不一般,他卻一直不事修行,整天遊手好閒,浪費大好時光,卻也是讓他難以理解。
蘇卓掰着手指算了下日子,問道:“望海宴快開始了吧?”
張行遠收回心思,點頭道:“不錯。”
蘇卓好奇道:“到目前為止,都有誰來了?”
張行遠對這一次的望海宴很上心,不假思索道:“昊山劍宗的人五日前就到了,蕭塵也在其中。”
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張行遠的目光里閃過幾分欽佩。
這昊山劍宗可稱為天下劍宗之首,而張行遠提到的蕭塵,則是昊山劍宗中的翹楚弟子,鼎鼎有名。蕭塵最讓外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其出神入化的控劍能力,聽說他曾經在不過三寸見長的竹卷上,以飛劍雕畫下了昊山綿延三百里的雄奇壯闊,其劍道造詣由此可見。
蘇卓點了點頭,接着問道:“還有呢?”
張行遠的眼中光彩熠熠,“這些年愈見興盛、風頭直逼三大宗門的玉山書院來了不少人,值得一提的是,聽說有人看到了那位僅僅十五歲便通讀天下聖賢書,能言出法隨,被稱作落筆生風雷的書生淵明月。”
蘇卓似乎不為所動,道:“還有呢?”
張行遠見蘇卓興緻怏怏,也頗受打擊,忽然想起了什麼,笑道:“這些個人才翹楚少侯爺都不感興趣,不過有一位您肯定感興趣。”
蘇卓聞言,笑問道:“何人?”
張行遠道:“那位立志要成為大周王朝第一位女子藩王的奇女子徐鳳蓮,昨日剛到。”
蘇卓眉頭微微一挑,露出笑容,道:“張兄,坐下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