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女子
望海城有南、北、西三處城門,城牆皆有三十丈高,東面臨海的城牆更勝一籌,高三十三丈。
這座遠比天下五大王朝還要古老的城池看上去巍峨無比,就像是一頭沉睡之中的古獸,帶給人極大的氣機威壓。
華貴的馬車在城門前停了下來。
巨大的城門亘古不變的注視着入城的馬車和修士。
蘇卓下車之後望着城門,目光中帶着一絲好奇。
張行遠順着少年的目光望去,說道:“望海城儘管在永徽王朝境內,不過卻不歸永徽王朝管轄。朝廷讓我與你同行,但如今望海城內魚龍混雜,如果出了什麼事我可沒把握護你周全。”
他是靈橋境的修士,倒也算得上是脫凡入道了。不過這一次望海城潮頭三千丈,各路神仙紛至沓來,靈橋境在其中,確實是翻不起什麼浪花的魚蝦。
這張行遠倒也是真性情,一般人就算如他這麼想,可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回事,什麼盡心竭力,萬死不辭,聽慣了這樣的話,再聽到張行遠的話,蘇卓倒有種頗為親切的感覺。
蘇卓笑了笑,道:“我會小心的,這個還請放心。”
張行遠微微點頭。
這位長樂侯儘管風評不怎麼樣,不過為人倒是挺隨和,這點讓他感覺輕鬆不少。
剛得知自己需要護送他的時候,張行遠其實是拒絕的。
廟堂上的刀光劍影他看不真切,可他並不傻,依然從這件事中嗅出了幾分不對味來。
當初那位長公主大人委實太不一般,而蘇卓作為她的遺子,十幾年來第一次出遠門,而且來的還是這座有着三千年久遠歷史的名城,無論是朝中還是上清宮必然都會有所反應,可這一路過來卻平靜無比。
有些不對勁。
蘇卓說道:“進城吧。”
“還有,張兄喊我名字便可,這一路下來你一口一個長樂候,我委實聽得彆扭。”
張行遠樂道:“規矩還是要有的,不若我喊你少侯爺吧。”
蘇卓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
張行遠跟在蘇卓身後,感受着座城的磅礴氣勢,腳步微微一頓,道:“其實你若只是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大可不必選擇冒險來此。”
僅僅只有合意境的蘇卓點點頭,輕聲說道:“說的在理,可要想觀這三十年一次的蜇龍潮,天下獨此一家……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錯過這一次豈不是很遺憾?”
張行遠微微搖頭。
他可不認為這位少侯爺能夠登上城頭望海潮,畢竟就算是那些真正的天才翹楚也不一定有這個能力,何況只有合意境的蘇卓呢?
在他看來,所謂觀潮,也就是在城裏遠遠找個地方感受一番蜇龍潮的驚天氣勢。誠然這也不是尋常人能夠親見的場面,不過只是為遠遠看這一下就冒險來此,他仍舊認為不那麼值當。
……
……
朝廷與上清宮的人素來看不慣蘇卓的紈絝行徑,蘇卓也是獨來獨往慣了的人。心照不宣的,永徽王朝與上清宮的人馬先行一步,至於蘇卓則是慢悠悠的落在後頭,當他到瞭望海城的時候,這兩方人馬已在王海城中待了三日。
蘇卓沒有與他們寒暄的意思,只是讓張行遠告知他們自己也已抵達的消息。
他更想看看這一座名副其實的千里一城。
從客棧出來,去了西門大街,便能夠看到一條青石大道沿着中軸線筆直延伸而出,直通城中央那座三十三丈與東面城牆齊高的聽潮樓。傳聞其中便有知神境甚至破妄境高手坐鎮,等閑修士自是無法登樓。
望海城內商賈與禮制齊平,甚至還要更勝過一線,商鋪林立,隨處可見,三十里見方的城池,五方雜處,百藝俱全。
這天下的巨商大賈多與望海城有密切往來,城中以望海商會權勢最大,能夠在這城裏以望海之名作為商號,其背景後台不言而喻。
蘇卓來此之前就不由得好奇,以望海城的繁盛景象,比之永徽王朝的皇都陵江不知如何?
儘管望海城中人數不多,僅有二十來萬,比不得足有一兩百萬人的陵江,可走在街巷裏,便會發現哪兒都是修士,蘇卓估算了一下,凡人約莫只有城中人數的十之一二,細思一番,便覺心中震撼。
況且,三十年一遇的蜇龍潮將至,各路神仙薈聚一城,集天下諸多氣運於此,現在這望海城自然而然擁有磅礴的氣局。
兩天下來,蘇卓才將這座城了解個大概。
聽潮樓與望海商會,是他最為在意的地方。
望海商會的名頭在上清宮中便有所耳聞,這個商會不僅在望海城內有無可比擬的地位,而且放眼天下,也極負盛名。
當蘇卓與張行遠坐在望海城最名貴的酒樓天雀樓窗邊俯瞰城中風景的時候,便聽到旁邊有人提到了這個望海商會。
“說實在話,與其期待那些在望海宴上暗中較勁的天才翹楚,我更想親眼看看那位望海商會的女掌柜。”
望海宴將會在二十日之後舉行,蟄龍潮也會在一月之內來臨,加上望海城是一座修士為主的城池,酒客的話題自然離不開望海宴與蜇龍潮這兩件與修士相關的事。
“女掌柜?可是那位王昔玥?”
“不錯。這位女掌柜可真是個妙人,談起她,許多人第一反應便是其怪譎的棋道路數還有世人難出其右的經商手段。一年前她接任望海商會掌柜之後,對傳統的四柱記賬法進行了革新,提出了將賬目划入來方、去方的記賬方式,據說是什麼流水賬……嘖嘖,在她經手之下,望海商會一片蓬勃,玉山書院的大儒更是稱讚其“高瞻遠矚、才馥比仙”。不過大多數人都忘了,這位女掌柜還是個修道奇才,僅僅二十,便已至靈橋境巔峰,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代表望海城出席今年的望海宴。”
這話一出來,引來一片喧嘩。
誰能得到這麼一位奇女子的青睞,那可真是十八代的祖墳都冒了青煙。
“只可惜,王掌柜哪兒都好,才華極高,容顏極美,就是那裏不夠女人味兒。”
懂的人笑了:“所以城中還有好事者給王掌柜起了個外號,叫做太平掌柜。”
“對於這麼個稱呼,掌柜的非但不惱,而且還說了一句頗為有意思的話兒——胸不平何以平天下。真是個奇女子啊!”
聽到這兒,不少酒客都笑了。
“說到奇女子,此番還有一位也會到望海城裏,在我看來,並不遜色於這位掌柜。”
“莫不是那位來自大周王朝的奇女子徐鳳蓮?”
“正是。這徐鳳蓮論容貌儘管比起太平掌柜差了一籌,不過人家的本錢比掌柜的足啊,所以算是打了個平手。論身份,徐鳳蓮乃是大周王朝靖北王徐關的明珠,乃是大周王朝的郡主,這地位比之掌柜的也絲毫不差。”
有人問了:“可是奇在哪兒?”
“兄台不急,我這就說與你聽。這徐鳳蓮原本名為徐金蓮,除卻美貌聞名大周,其修道資質並不出眾。可五年前大病了一場,差點香消玉殞,病癒之後這位郡主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僅修為突飛猛進,而且還為自己改了名,將徐金蓮改成了徐鳳蓮。被人問及原因,其回答更是教人摸不着頭腦——她說金蓮這個名字過於放蕩。很多人都納悶了,金蓮多麼美好的詞兒,怎麼讓她尋思出放蕩來?不過徐鳳蓮今非昔比,五年之內連破數關,如今擁有靈橋境的修為,前途無量,她想要改名,靖北王也就依她了。”
“但接下來就更有意思了,徐鳳蓮本有一位互有情意的青梅竹馬,此番飛上枝頭成鳳凰后,竟然翻臉不認人,將其一腳踢開。不僅如此,她還性情突變,收了不少姿容出眾的美人,夜夜行那磨鏡之事,聽說其中還有一位是被棒打鴛鴦強行擄去的,那女子原來有個如意情郎,兩情相悅,結果被她硬生生拆散……”
“這……不是胡鬧嗎?”
一個酒客聽到這裏忍不住說道,頓時引來一片附和。
“哎,我還沒說完呢。這徐鳳蓮啊,後來不知怎的還排擠了她的兩位兄長,獨得靖北王的信任,還放話說她要做大周王朝的第一個女子藩王。”
說到這裏的時候,小二正好端了一盤熱菜上來。
蘇卓喝了一口酒,深覺此番來望海城真是來對了,感慨道:“當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若是有機會與這兩位奇女子打上交道,倒也不虛此行了。”
張行遠說道:“少侯爺怕是忘了,兩日前昭王的世子陳旭不知為何在言語上冒犯了王昔玥,被不客氣的打斷腿趕了出來,當時朝廷的人都坐了蠟,畢竟朝廷還有求於望海商會呢。然後我順口就說了一句玩笑話,不曾想他們乾脆死馬當作活馬醫,直接請你出面去會一會這位女掌柜。”
蘇卓微微一怔,才想起張行遠和自己提過這件事情,同時還想起了他那句玩笑話——“長樂侯擅長畫道,尤其擅畫女流,不若讓長樂侯去試上一試”,卻沒想這一樁“美事”還真就輪到了自己頭上,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張行遠也有些不好意思,訥訥道:“少侯爺畫道出神入化,妙筆之下,能將平原易野畫得峰巒起伏,而且形神具備,不失自然,不少胸前不夠分量的美人都慕名而來,以求在畫中彌補自身的遺憾。少侯爺若能將那平天下的平胸給治了,興許這女掌柜一高興,直接許了芳心,那您以後就可以在望海城裏頭橫着走了。”
蘇卓可沒有被張行遠的這一通馬屁給忽悠了,苦笑道:“我可真是多謝張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