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
在去往皇宮的路上,妙毒夫人開口寬慰溥承蘊道:“其實七皇子不必太過憂心,婉妃娘娘的病情在你們來之前我也打聽了一下……”妙毒夫人話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一下,有所指地分別看了溥承蘊和藺玉一眼,才繼續道:“情況並不嚴重。”
溥承蘊當下就明白妙毒夫人這話里暗指的是什麼意思了,當下放心不少,隨後也難免有些無奈,看來母妃故意讓人把她的病情說得很嚴重,就是為了讓自己趕來京城看她。
自己與藺玉已經成親三年了,除了每年除夕還有皇上和婉妃壽辰的時候,他們會回京來,其他時間基本都在賓陽,對外自然是在賓陽靜養,事實上,到如今知曉溥承蘊其實並沒有失明的也不過就那麼幾個人,而且都是他信任的,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人。
不過不久之前倒也透露出他眼睛能模糊視物的消息,當然是溥承蘊自己透露的,畢竟他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在外人面前裝失明,如今大皇兄已經被父皇立為太子,而且父皇很喜歡大皇兄的兒子,已經把他接進宮裏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父皇顯然已經徹底放棄要把自己立為儲君的想法。
而且父皇和母妃聽了自己眼睛有好轉的消息,也的確是相信了賓陽之處靜養之效,不再強留自己在京城了。只是這次母妃怎麼又……?
馬車不久之後便趕到了皇宮,藺玉扶着溥承蘊下了馬車,妙毒夫人也跟在他們的身邊徑直去了婉妃那裏。
待見到婉妃之後,溥承蘊見她面上雖然有病容,但是絕對不像是傳信之人說的那樣,情況危急,但是他也不好說什麼,因為現在的他只能模糊視物,自然是看不清自己母妃的臉色的。
“母妃,兒臣聽聞您病情危急,所以就馬不停蹄趕回了京城,一進了京城就先去請了妙毒夫人過來,夫人醫術高明,定能治好母妃。”
妙毒夫人聞言也是近前走到婉妃的身邊,要伸手給她把脈。
婉妃卻並未伸手給她,只是含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在你回京的這時候,太醫給我用了葯,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溥承蘊怎麼會聽不出來這只是事先想好的借口而已,語氣頓時有些涼意,“是嗎?傳信之人言說母妃病得那般嚴重,我還以為一時半刻好不了的,卻不知這宮裏的太醫究竟是有本事還是沒本事,既然這麼快就能治得好,那之前又為何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讓妙毒夫人診脈,不就是怕她看出什麼端倪嗎?
見溥承蘊明顯生氣了,婉妃趕緊道:“別理會那些太醫了,母妃也許久沒有見你了,如今你回來,正好也多呆些時日,母妃這一年到頭也見不着你幾日,心裏着實難受。”
溥承蘊的怒氣未消,還欲說些什麼,站在他身旁的藺玉公主卻是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溥承蘊剛要張嘴的話便是收了回去。
這一幕自然被婉妃看在了眼裏,心裏頓時有些沉重。雖然看着自己的兒子這麼聽兒媳的話,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裏有些略微的酸意,不過大多卻還是欣慰的。她自己與皇上二人年輕的時候,也曾深愛過彼此一場,那個時候皇上為了自己從未在別的嬪妃那裏留宿過,整個後宮形同虛設。
那個時候的自己也天真,以為真的能這樣下去,結果自己的兒子差點被人害死,皇上漸漸冷落了自己,但是她並不怪皇上,因為他知道皇上這也是為了保護他們母子兩個,迫不得已。但是在冷眼看着皇上在各宮嬪妃之間穿梭,這些年她對皇上的感情終究還是慢慢淡了,如今再也比不得當時的情深了。
但是她是真心希望自己兒子能和兒媳能彌補自己的遺憾,兩個人好好過一輩子。若非如此,當初兒子說要娶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民間女子的時候,自己也不會在皇上面前幫着他們兩個說話的,當時那麼多人都不贊同,可是自己還是堅持勸說了皇上。
可是兒子卻堅持要住在遠離京城的賓陽,一年只能見那麼幾面,尤其,他們兩個已經成婚三年了,卻還沒有孩子,她心裏未免着急。
這次,她利用自己病重的借口讓承蘊趕回來,的確是有別的目的。
溥承蘊原本要說的話被藺玉公主阻止,他也不想讓藺玉夾在自己和母妃中間為難,所以也就忍耐下來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溥承蘊卻堅持自己親自送妙毒夫人出宮,婉妃知道自己理虧,自然也不敢有異議,這次在那妙毒夫人的面前的確有些丟臉,想必她是看出端倪來了。
“真是抱歉,還讓夫人白跑一趟。”
妙毒夫人不甚在意道:“無妨,你們留步吧,不必再往前送了。”
此時他們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引路的宮女,更何況這裏是皇宮,要說什麼總是不太方便,於是溥承蘊就道:“那明日我再去找夫人詳談。”
送走了妙毒夫人之後,溥承蘊這才由藺玉扶着回到了婉妃的寢宮。
兒子回來了,婉妃自然是非常高興的,只是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時候,對自己這個兒媳心有歉意,所以對她也越發親熱起來。
但是話里行間不免還是打探藺玉肚子裏有沒有消息,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婉妃雖然覺得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失落之情多多少少還是有的。
只不過婉妃不知道,藺玉公主一直沒有身孕也是故意的。一方面溥承蘊擔心若是藺玉生下兒子,父皇會把主意打到自己兒子的身上,若是父皇偏執起來,把孩子從他們身邊帶走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來。想想看,當初為了讓自己坐上儲君的位置,父皇都可以讓自己的另外兩個兒子自相殘殺,所以溥承蘊不得不考慮到這個情況。
另外一方面呢,自然也是因為從溫悅汐那裏聽說女子年歲太輕的時候生孩子會對身體不好,所以就一直有喝避孕的葯。
當然如今,他覺得時機也差不多了。玉兒的年歲也到了溫悅汐說的年齡,而且父皇對儲君的態度也已經相當明朗了,就算如今玉兒生下一個兒子,也不會再改變父皇的主意了。
但是這樣的話他卻是不能對自己的母妃說的,只是道:“我之前不是已經跟母妃說過了嗎?我不想現在要孩子,我的眼睛這樣,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見……如今我的眼睛已經漸漸好起來了,所以這件事會儘快的,母妃不必太操心。”
但是婉妃哪裏會相信他的話,以為他這不過是在為藺玉掩飾罷了。不過婉妃此時也沒有反駁溥承蘊的話,她知道自己刻意誇大了病情騙他回來的事情已經有些惹惱了他,若是這個時候再說什麼,自己這兒子怕是離開要走,所以也便再不提這個。
皇上聽聞溥承蘊回來了,也很快來了這裏,身邊還跟着大皇子的兒子,足以可見這孩子有多得皇上的喜歡了,走到哪裏都帶在自己的身邊。
婉妃看着很是羨慕,如果承蘊有了孩子該多好,他不願意在自己身邊獃著,好歹自己還能有孫子或者孫女陪着。
晚上皇帝自然是留在婉妃這裏,跟溥承蘊他們一起吃的晚膳,皇帝看着耐心餵食溥承蘊的藺玉公主,心中大是寬慰,當初承蘊堅持要娶這個民間女子的時候,自己的確是非常不願意,承蘊是自己最喜歡的兒子,自然要配這天下最好的女子,一個沒有一點地位背景的民間女子,實在是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奈何承蘊態度非常堅決,而婉妃又在一旁不斷勸解,自己這才答應了這樁婚事。也准許了他們住在賓陽,好讓承蘊來靜養。不過如今他對自己這個兒媳的看法倒是改變了很多,她並不像自己之前想像得那麼粗野沒規矩,不過想來也是,承蘊說她原本出身詩書禮儀之家,自然還是有一番氣度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嫁給承蘊三年了,還是沒能懷上孩子。皇帝如今倒是不急,但是他知道,婉妃心中是十分着急的,這次她稱病讓承蘊回來,就是因為這個。
吃罷飯之後,溥承蘊和藺玉公主兩個終於回到房間,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溥承蘊衝著藺玉公主搖頭苦笑,“母妃真是……連這樣的法子都使了出來。”不必再裝失明,溥承蘊兀自走到桌旁坐下。
“母妃這也是想你了。”藺玉公主輕聲道。
“她也不想想,我這一路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趕回來的。”而且他有預感,母妃肯定還準備了其他事情。
藺玉公主在溥承蘊旁邊的位置上坐下,輕嘆了一口氣道:“母妃最在意的還是孩子的事情,她今日問我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看她了。”其實每次見婉妃的時候,她都會旁敲側擊問自己,自己什麼都不能說,只能裝傻。
藺玉公主以手支着下巴,語氣無奈,偏又有幾分羞澀,看在溥承蘊的眼中很是有些動人。
見溥承蘊不說話,藺玉公主轉過頭去看他,只見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頓時面上一紅,嗔道:“盯着我看做什麼?”
“所以,為了讓母妃不再操心這件事……”
話還未說完,溥承蘊就已經站起身來,只見他彎腰把藺玉公主橫抱起來,嘴角笑意柔和,“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努力吧。”
藺玉公主聞言一張臉越發滾燙起來,徑直埋首在溥承蘊的胸膛,耳朵根卻都是紅了。
紅帳垂下,溥承蘊好是努力了一番……
連日來的趕路,再加上昨日兩人為了孩子的事情很是努力了一番,都是累極,所以睡得格外地沉,第二天起得也是格外地晚。
溥承蘊先醒了過來,見着太陽已經從窗戶出灑了進來,時辰顯然不早了。轉頭看見身旁躺着的藺玉公主,她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可以清晰地看見如雪的肌膚上那淺淺點點的粉色痕迹,溥承蘊嘴角微微勾起,低頭在藺玉公主的肩膀上輕吻了一下,正待拉上被子給她蓋好,藺玉公主卻是動了動身子,有轉醒的跡象。
果然,溥承蘊等了片刻,藺玉公主便是緩緩睜開了眼睛,一時之間還有些迷糊,溥承蘊見狀有些好笑,俯身又是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道:“還沒醒過來呢?這裏是皇宮。”
藺玉公主這才悠悠回過神來。
“起來吧,我們去見見妙毒夫人,你跟莫小姐也許久沒見了,我們正好一起商議什麼時候動身去昊黎的事情。”
準確地來說,應該稱呼為陳夫人了,但是溥承蘊還是習慣稱呼莫挽禎為莫小姐,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改稱呼。
“今天就出宮去嗎?這才回宮的第二天,母妃肯定希望你多陪陪她。”
“她本來就是騙我回來的,若不是因為突然出了這件事,我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出發去昊黎了。”而且他有預感,母妃這才叫自己回來肯定有什麼陰謀,還是儘快躲開得好。
溥承蘊和藺玉公主二人起床之後,宮女們便是把早飯端了過來,藺玉公主很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此時已經日上三竿了,她竟然才吃早飯,在外人看來自己是不是太懶了?
想到這裏,藺玉公主忍不住橫了溥承蘊一眼,都怪他,明明一路趕回來已經很累了,他還要……
溥承蘊跟藺玉公主成親這麼久,也相當了解她了,此時看她的神情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所以略笑了一下,也不敢再說什麼,這丫頭跟自己發起火來,自己可受不住,完全沒有平日裏溫婉好說話的模樣。
見二人仍舊慢條斯理地吃東西,一旁候着的宮女不由開口提醒他們,婉妃正等着要見他們。
溥承蘊並未多想,吃罷早飯之後,便跟藺玉公主一起去見了自己的母妃,只是進到殿內之後,他一看裏面的情形,身上頓時散發出冷意,不過鑒於他現在還是個失明的人,所以也只能盡量收斂一點。
藺玉公主見狀也明白了,怪不得王妃以自己病重為借口,非要讓溥承蘊趕回京城來呢,原來是要給他相親納妾。任誰看了這殿內坐着的這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都能猜得出婉妃的用意。
溥承蘊身上散發的冷意,在場的人無一沒有感受到,雖然他眼睛看不見,但是婉妃想着,玉兒肯定是把這殿內的情況告訴了他。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對他的妃子一往情深,會有這樣的反應,她也不奇怪。
“承蘊啊,正好今日有幾位小姐進宮來看我,左邊的這位是……”
婉妃的話剛開始,就聽得溥承蘊沉聲道:“母妃不必跟我一一介紹,我眼睛看不見,您說了也是白說。”
婉妃被溥承蘊這麼一嗆,面上神情一滯,繼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含笑道:“如今看不見,過些時日總是能看見的,你不是說你的眼睛已經可以模糊視物了嗎?假以時日一定會好的。”
說完不等溥承蘊開口,卻是對藺玉公主道:“玉兒啊,這幾位小姐對你也是仰慕已久,方才都說想要見見你,跟你說會兒話呢。來,過來母妃這裏坐下。”
溥承蘊握住藺玉公主的手,“母妃,我們……”他本來想說我們還有事,先出宮去了。
但是話未說完,外面就進來一內侍太監,稟報道:“啟稟娘娘、七殿下,皇上請七殿下過去一趟,說是有事相商。”
溥承蘊心中冷笑一聲,來得可真是時候,卻是越發握緊了身側藺玉公主的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多陪母妃了,我們還有事要出宮去,我們這就先去見過父皇,母妃和幾位小姐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