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但為君故
是哪個不開眼,不知死活的傢伙惹美人兒顰蹙眉頭?居遠峰憤憤不已,恍若不知眾人的目光悉數落在他身上。
難怪居遠峰看見眼前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會當眾失態,任哪一男子有十多年不見女人,突然驟見如此極富獨特魅力的女子而不失態,況且他正當血氣方剛,哈喇子沒有流了一地算是定力過人。
不是有句諺語:“三年不見女人,看見一隻老母豬也覺得眉清目秀”。是以居遠峰從蜀中靈山一路行來可謂大飽眼福,見到阡陌上採桑的麻臉女子便以為羅敷,只把溪水邊浣紗東施當西施。再看樓上之人即使有過硬的心理素質和思想準備,亦是醜態百出。
居遠峰不得不承認古人的兩句話沒有欺騙他,“秀色可餐”,那香噴噴的燒雞直接被他忽略掉,肚子依然沒有飢餓的感覺,所謂對着美食暗舌生津更是無從談起,但是對着那張半掩的容顏,視覺上的盛宴已經讓他忘記了食物的誘惑;另一句“明眸善睞”,不用輕啟朱唇,通過那雙會說話的秋水明眸就明白:蒙面女子此時心情不佳。
當年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而今居遠峰自然不能有此壯舉,然而令美人蹙眉那是相當可惡讓他義憤填膺。可是蒙面女子那雙秋水明眸直勾勾地看着他,難道那個惡人是?一想到此,猶如平地一聲驚雷將他完全震醒,冷汗涔涔頓感無比汗顏。
蒙面女子凝視片刻輕輕一嘆,向前跨兩步,略一折身坐到另一張空椅上,支頤托腮,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獃獃望向窗外。
居遠峰以為蒙面女子行將過來要跟他算算座位的事,哪知她剛走兩步中途卻轉身坐到另一張空椅上,只留一個優雅的倩影。
居遠峰頭一次憎恨自己,倒不是因為坐錯桌子懊惱,而是他為什麼要坐那一張呢?如果坐到這一張,那豈不是可以欣賞那堪稱絕色的半張臉便不用對着背影發獃。霎時心生警惕,“此女好銳利的感觸,我不過僅僅坐了片刻她竟能察覺出來,果然不是簡單人物。”
掌柜見蒙面女子不予追究年輕人冒失之過,心裏一寬,輕聲恭謹地問:“還是照舊?”女子輕輕頷首並不言語。
掌柜見狀點頭哈腰,轉身朝樓下揮了揮手,頃刻之間已經有人送上熱騰騰的四菜一湯以及一酒瓶,皆是色香味俱全的上好佳肴。菜肴送上后,掌柜上前一步為她斟好酒,仍恭恭敬敬地俯首一旁,彷彿在等待着問話。
蒙面女子伸手拿起酒杯,微微一頓,掌柜忙低聲道:“還是沒有消息。”說完不等那女子示意,躬身拱手一步一步退後,經過居遠峰那桌時眼睛不由地瞄了年輕人一眼,直到靠近樓梯口才轉過身往樓下走去。
居遠峰看到掌柜示意放心的眼神,那份關心之情令他暗暗感動不已。不過蒙面女子不予追究,並不表示接下來就相安無事,他顯然低估了她在諸人心目中的位置。
樓上之人見她對紈絝子弟不予追究,希望看熱鬧的人無不大失所望,錯過了貌似天仙的美人出手教訓冒失狂浪之徒的眼福,那就安心欣賞接下來的餘興節目。
果不其然,不等居遠峰品嘗好不容易得來的佳肴,一刺耳的聲音打斷剛伸出的手,“怎麼不曉得客棧的規矩?姑娘不追究,難道你不會主動向她磕頭賠罪?”
居遠峰循聲望去,說話之人一張國字臉,雙目炯炯有神,太陽穴微微凸起,一張大手緊握松紋青光劍,衣着光鮮,青灰色服飾似袍似道,與他同桌三人皆是雷同裝束。
那人三十上下,見到居遠峰向他望來,濃眉一皺,目光冷冷一瞥,而後起身朝他處大步而出。存心看熱鬧的人偷偷相視一笑,舉起手中酒杯,一引而盡,心裏暗爽:“好戲上演了。”
那人率先發難,其餘看客神情微微一滯,臉上露出一些許緊張。倒不是為了居遠峰這個素不相識卻貿然惹惱美人的愣頭青的性命緊張,這些不學無術的二世子橫死路上也懶得看一眼。他們所慮的是,如果那崑崙派搶先出手,風頭豈不是被崑崙獨佔鰲頭?那在蒙面美人眼中豈非不值一哂,這個最嚴重的後果着實令存心風光一把的人忐忑不安。
那人越走越近,待到蒙面女子那桌時向她拱拱手,繞過大步直奔居遠峰而來,身軀穩穩站定,手按劍柄擰眉怒目道:“說你呢,二世子,還不快滾過來,向這位姑娘磕頭賠罪,如若姑娘高抬貴手原諒你的冒失之罪,本道爺自然不會再與你計較。”
居遠峰聞言暗忖:“怎麼吃一頓飯比自己當年徒步攀登蜀山還難?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可自己這頓飯沒沾半點葷腥,已經一波三折,麻煩接踵而至,當真難如登天!”剛要出言解釋,望了那人一眼無奈嘆了嘆。
那人見他一臉無奈,頓時大怒立馬要他血濺當場,正要附之於行動,身後傳來桀桀不屑聲:“我倒是誰膽敢如此口出狂言,哼!悅來客棧什麼時候輪到崑崙派來主持公道?”
那人聞聲橫眉倒豎,一腔怒火猛地扭頭怒視身後之人,頓時霜打的茄子——蔫了。
“怎麼啦?呂沖道友,你可是覺得自己夠資格做主?”桀桀不屑之聲再度響起,居遠峰餘光一掃,見那姓呂名沖身後巍然站立一高個子,顴骨頗高,眉頭在桀桀笑之時仍顯稍低比之常人靠近眼眶,雙眼狹長,一股陰森森感覺令人很不舒服。
對於半路“拔刀相助”的高個子,居遠峰沒心存好感,對方都是一丘之貉,來者無不想踩踏自己好在蒙面女子前風光一把。“那個女子究竟是誰?眾人既然鍾情於她何不直接向她顯露高超身手?何必拐着灣繞個圈子借他來賣弄?”不由盯着蒙面女子的優雅背影發獃。
高個子瞧見居遠峰肆無忌憚的目光,眼中閃過一抹陰寒,氣勢洶洶對呂沖怒喝:“手下敗將,還不趕快滾開,想找死嗎?”呂沖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如果就此灰溜溜地退下,以後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在蒙面女子跟前更不用抬眼想看了,明知不敵亦怒目喝道:“高顯,莫要欺人太甚。士可殺不可辱,你侮辱呂某人不要緊,卻不該藐視將崑崙派,呂某人至死捍衛崑崙派的尊嚴。”
呂沖如此一說,與他一桌之人就坐不住了,三人暗忿:“好你個呂沖,想在美人兒面前出出風頭也就罷了,遇到棘手人物卻又扯上崑崙派,不是拖我們下水么?”然而心裏將他怒罵一通,表面上還是要做作樣子。三人拿起手中利劍擺了一個將欲起身的動作,算是無形的聲援。那三人顯然不是初入江湖的稚兒,見到同門受辱聞言就立刻拔劍衝出與之廝殺。
呂沖見狀叫苦不迭,對高顯話是說得漂亮,可自己手底下的活心知肚明,但是亦不得不硬着頭皮,緩緩拔劍出鞘。
高顯此時哪裏將呂沖放在眼裏,那個挨千刀的傢伙竟敢以**裸的目光褻瀆心中的仙子,簡直罪無可恕,餘光瞟見呂沖戰戰兢兢地模樣,目光越發陰冷,手指緊緊攥緊發出咯吱聲。
呂沖見到高顯那駭人的目光,騰騰殺氣撲面湧來,他的氣勢一時蔫了,顧不得面子還是性命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自己現在若是死了,那美人兒怕是連一記餘光都懶得給。“唰”利劍還未出鞘便又被按下,呂沖匆匆朝同門三人掃了一眼,急忙折身往樓下退去。
殊不知,來得容易出不得,痛打落水狗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遇見的,不等呂衝倒退幾步,一聲刺耳不屑大笑之音傳來,“還以為是哪家的狗如此聽話,原來卻是大名鼎鼎的崑崙派!以後江湖上不要稱崑崙啦,不若今天易名就叫‘看門派’,諸位同道以為如何呢?”
“哈哈哈”眾人紛紛哈哈大笑。呂沖側目看去,四個崆峒派之人叉手抱劍堵住樓梯口,其中為首之人一臉嘲弄之色,顯然那番話出於此人之口。呂沖自然認得為首之人,他乃是當今崆峒派掌門之子,一身武藝得到乃父七分真傳,很是了得。
那人說完向高顯拱手道:“高兄,小弟替你教訓這個礙眼的窩囊廢,不介意吧。”高顯冷冷瞥了他們一眼,也不示意,殺氣騰騰的目光直直盯在居遠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