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碧血劍前篇

夜已深。

楚皇宮望角樓上。

秋風送爽，天子楚生站在角樓之上，望着漫天耀眼的星兒，在低頭看了看宮中那提着燈忙碌着的宮娥，他嘆了一口氣，秋天本來就是責令豐收的季節。

本應開心的，但是由於碧血劍的出現，卻總讓他心神不寧。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裏閃過了一些驚恐與一些期待。先皇曾告誡過他的事，不得不去深究其意。

所以他閉上眼睛，用他高高的鼻翼，感受着這秋風帶來的一切。他的思緒中，劃過了落葉的味道，糧食成熟的氣息，突然陣陣櫻桃般的香味也迎鼻而來。

很甜、很淡然。

他正失控於這種情緒之中。

而他最寵愛的妃子尹子煦，已經站在距離他約摸着一個亭子的位置。夜涼，她為他帶來了一件大衣，但望着他那高大威武的背影時，她溫婉的眉梢之間不乏有陣陣涼意。

她回想起當日，那江南煙雨中，讓她一見鍾情的男子。三年了，她對他從來是那麼死心塌地，即使他身邊的女子，數不勝數。

尹子煦有着江南女子該有的溫婉，明眸皓齒之間，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不施粉黛卻膚若凝脂。面若堆雪，冰肌玉骨纖腰楚楚。

這個本應只流轉於畫中的美嬌娥，如今卻立足於這深宮之中。

尹子煦邁着輕盈的步子，慢慢的走近了楚生，在她輕輕為他披上了外衣的時候，楚生轉過身來，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他不由自主的，就低下頭來吻了她。

在這個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面前，他對她的寵愛，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從剛認識搶來她時，她的不諳世事，到現在溫柔成熟識大體他的心，早已為她而狂野。但是下一秒，他卻忍住了。

當尹子煦陶醉於他對她這麼深情的一吻，和這個溫暖的懷抱中的時候，楚生已經抬起了頭，將他的目光放在了那黑暗中的萬家燈火之上。

尹子煦一驚。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楚生在她耳邊輕輕說，“煦兒，就在今晨，朕已經得到了最確切的情報，說碧血劍已經出現於江湖之上，就在白楊手上。”

從尹子煦那黑寶石般的瞳孔之中，掠過一絲痛楚，她用她白嫩的雙手死死的纏着楚生的腰，低下眉頭，凝噎。

楚生心疼，本想在她留香的秀髮上，輕輕的吻下去，但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碧血劍，又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楚生自嘲的笑了笑，他的眼裏雖有着對尹子煦的欠，更多的是對碧血劍出世的渴望。

在他面前的，不過是歷代君王的一道考題，愛江山還是愛美人。他毫不留情的選擇了，江山。

“煦兒，你聽朕說，白楊放出碧血劍的消息，就是故意說給朕聽的。朕明白煦兒的感受，但是煦兒，你也了解朕。”

見尹子煦埋着頭，小聲的啜泣着，楚生吟起了一句詞：“自君離去三千里，不問紅塵見得緣。”

尹子煦並不想了解，她的王，想要對她表達的是什麼。夜色之中，從她那白皙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淚花，晶瑩剔透的隨着那秋風落到了地上面。

她拉了拉楚生的衣角，表明自己的不舍，“陛下，當年劉氏與秦氏交戰，我族人受到秦氏的突襲，作為尹家獨女，我苟活於世不去報仇，是因為陛下，若陛下今日棄我，和不當日就叫那秦將擼了去。”

要將尹子煦嫁與白楊，雖是劉信所提，但決策者卻在於他！楚生暗想，當日若不是他為尹子煦別上了那串珠花，她便暗香涌動將心許給了自己，好兄弟白楊也不會自此和他天涯陌路。

楚生自嘲：“煦兒，朕願放開你的手，白楊至今尚未娶親，志在娶你，朕後宮三千，不會少你一個。”

聽他這一說，尹子煦抬頭，用她那烏黑的眸子，不解的望着他。楚生本想為她擦去那眼角邊的兩行淚，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見着楚生欲言又止的樣子，尹子煦向他問了一個問題：“陛下，煦兒想問您一個問題，您只需要點頭或是搖頭。”

楚生點頭，“嗯。”

“陛下，您已經不願意與子煦廝守到白頭了嗎？”

見着尹子煦那眼神之中無比的期待，楚生卻開始質疑起了自己。

他不言不語，不做回應。

在他呆在原地的時候，尹子煦一下子掙扎出了那個懷抱，她笑嘲：“陛下，我鍾愛於您。所以我願意嫁做白楊婦，子煦這輩子能得您三年恩寵，無比榮幸。今生，您會遇到無數個同子煦一般，為您牽腸掛肚的女子，可子煦祝您，永世孤獨。因為，陛下，您根本不懂情為何物。”

一改溫順的語氣，尹子煦的吶喊聲絕望而凄厲，她自嘲，什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尹子煦，什麼天下第一美人尹子煦，其實還比不過劉信口中的一句，最簡單的方式莫過於尹娘娘與碧血劍的交換一說。

尹子煦一路苦笑着背對着楚生跑了，而楚生卻呆在了原地，望着那燭火光中尹子煦瘋瘋癲癲的影子，他覺得精神失常的，是自己。

一旁的公公、宮女見了，立馬就整齊的俯下了身子，跪在望角樓之上。

小的時候，楚生並不知道信仰這個東西是什麼，只是每每自己望着天空的時候，總有人會告訴他，生兒，以後你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你要征服江湖，一統江山。

從有信念開始，他所做的就是讓自己強大更強大。

機緣巧合，他幼年時，師承尊者習的了一身好武藝。而楚國的劉國師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在他那裏他學會了各種機關、預算、陰謀城府。

所以，他告訴自己，他今生都不能放棄的就是自己的國家。

他也不知為何，當他面對深愛着自己的尹子煦，那些凄厲的語句，他竟沒有絲毫的動搖，難道真的是不愛？還是他這輩子註定了，不會愛？

楚生搖頭嘆息，回想起今午劉信對自己言之鑿鑿的一幕。

對於富可敵國的白楊而言，他既然敢放出消息，他已得到碧血劍，想必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白楊要讓楚生知道，對於商人而言，最有利的交換是做生意的王道。

且楚生自知，那碧血劍之中，有着一個莫大的秘密，是關於銅人一族的。

所以，取捨之間。對於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也許他會為了兒女情長不顧生死。可是身為一朝君王的楚生，即使有再多的俠骨柔情，他也只會做出他的選擇。

什麼花前月下只爭朝夕還是說給路人聽吧。

雖心涼，可是他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