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杜秋娘或許對官府的條例不清,可是范長安卻是清楚得很,大齊例律,若是故意縱馬傷人致死者斬,無意縱馬傷人者也當杖三百、流三千里,當今聖上一直注重律令,總將「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掛在嘴邊,這會太子在大街上捅了簍子,那些想要拉太子下馬的臣子還不得趁勢參他一本?
范長安一想起這個行事不羈,小事不掛心頭的太子,頭便有些痛,私下相處時,他是這副模樣也就罷了,偏生在眾人面前他也不收斂,該如何還如何,遇上這樣的主子,怎一個「愁」字了得。
范長安這般想着,見杜秋娘難得對朝中的事兒也起了興趣,便細細與她說道:「如今的太子齊岳雖是太子,可是皇上對他的行事作風有諸多不滿,若不是皇上念着故去的皇后,朝中老臣以我爹為首,又力保太子,只怕皇上老早便要廢了太子了,二皇子齊峰在人前卻是人品端正,又是皇上如今的寵妃淑妃所出,淑妃的爹便是左相……」
「所以,左相一黨都是力挺二皇子齊峰為太子?」杜秋娘若有所悟道。
范長安拿手指一點她的額頭,笑道:「我家娘子真是冰雪聰明!」
「我原本就不笨,笨的是你范獃子!」杜秋娘咧嘴笑道,低下頭卻想到了旁的事情。
范長安自從將那書拆成了幾部分,發散到京城各地後,卻是又過濾了些同范府及朝廷重大機密相關的事兒,不過是瞄了兩眼,其他全數燒掉了。
杜秋娘連想再謄寫一遍藏私的機會都沒有,可是,裏頭某些事件卻是記得的,譬如這個太子齊岳,在她的印象里,大齊確然是廢過太子的,具體時間她不記得,可是在那本燒掉的冊子裏,卻提及太子齊岳的太子之路極為坎坷,三起三落,最終一次卻是被皇帝直接派到了邊疆戰事前線,險些死在戰場上,尤其是一廢太子時,誰同太子沾邊誰就倒霉。
事事皆可變,倘若這一世太子最終還是倒下來了,倒是齊峰上了檯面,這事……
杜秋娘正琢磨那呆書生所記載的不知道靠譜不靠譜,范長安見她發了呆,嘟着嘴將她的臉端了過來,蹙着眉頭裝委屈道:「杜秋娘,你是不是又在想些有的沒的?咱們多少日沒好好交公糧了,你就不心疼心疼小長安嗎?」
杜秋娘看他嘟着嘴的可愛模樣,又是好笑又是無語,雙手五指攤開抱着他的臉頰搖道:「我哪裏想有的沒的……我就是想起來,太子後來好像……」
「都讓你別總想着完全沒影子的事兒了。」范長安索性鼓了嘴,將鼓囊的臉頰遞到杜秋娘跟前道:「來,親親嘛。」
杜秋娘訝然失笑,想着確然應了范長安,往後再不想着自個兒知道未來,便處處擔憂,索性拋開了心中所想,對着他的臉吧唧便是一口,心中的事兒卻是揭過去了。
進了臘月,天便一日比一日冷下來,京城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於杜秋娘而言,今年卻比往年更是難挨,京城冷真正是乾冷,從骨子裏沁出來,叫人難過得緊,好在丞相府里的炭火成色好,燒起來暖和得極快,還有淡淡的香味,只是杜秋娘實在不適應這寒冷,李氏幾次見她時,都見她穿得跟個熊一般,索性免了她來請安,杜秋娘便越發懶了,每日裏,倒是有大半都躲在屋裏。
范長安因着要參加三月的恩科會試,每日都要去國子監,「大齊史略」的編纂工作也進入了尾聲,他便越發忙了。
這一日范長安回到屋裏來,卻是看杜秋娘又躲在屋內犯懶,在床上窩成了一個團,他好容易才將裹成團的杜秋娘扒拉出來,摟着她直笑道:「咱們養在建州的豬都沒你能睡,吃飽了,還懂哼唧哼唧兩聲,你倒好,成日就知道睡。」
「冷嘛。」杜秋娘掛着范長安的脖子道:「我就覺得冷,一冷就覺得困,動都不想動。」
「這哪成呀。」范長安嘟着嘴,低聲抱怨道:「你白日不想動也就算了,晚上也犯懶,我都多久沒吃上一頓好的了。」
「我就不想動嘛!」杜秋娘索性耍賴,抱着范長安又昏昏欲睡。
范長安眼看着她又要躲進被子裏,一把便揪住她道:「別睡了,難得我有空,今兒帶你去處好地方。」
杜秋娘原是不去的,誰知道範長安又磨了她許久,她方才不甘願地起了床。
馬車一路行駛出了京城,杜秋娘撩了車帘子才發現京城竟是下了雪,一路銀裝素裹,看着倒是賞心悅目,到了目的地,她方才眼前一亮,京城外竟有這麽神奇的一處地方,先不說這一望無際的紅梅紅火,不染絲毫冰雪,便是這處房子的外觀也有其特別之處。
「這裏的溫泉最是出名,旁人若是想進來還要費一番功夫,正好我同這莊子的主人熟識,他邀請了我幾回,我只當是借花獻佛了。」
他說著便將杜秋娘往裏帶,范長安顯然是老早同人打好了招呼,莊子的人竟是隨他們走動,連主人也沒出現。
杜秋娘這才發現,這莊子裏又分了許多的小房間,每個房間上頭寫着不同的功效,范長安解釋道,不同的溫泉池子裏頭加了不同的藥材,對人體的功效也是不同的。
杜秋娘只聽到一個池子「助孕」時眼睛一亮,拉着范長安便要往裏走,范長安寵溺卻無奈地笑笑,帶着杜秋娘又去了最大的一個房子裏。
待侍奉的丫鬟將必要的東西送上離開了,剩下杜秋娘和范長安二人時,范長安一把樓住杜秋娘,賊兮兮地笑道:「好秋娘,咱們泡溫泉吧?」
杜秋娘啐了他一口,扭了頭道:「我要去那個助孕的池子!」
「這個也是。」范長安寵溺地摸了摸杜秋娘的腦袋,卻是自動自覺侍候起杜秋娘更衣來,二人脫了衣服,方才如水,那股溫暖包圍着杜秋娘,杜秋娘總算活了過來。
「唔,好舒服。」
杜秋娘低呼了一聲,入了冬之後,她便覺得四肢冰涼,每天夜裏范長安都是她的火爐,這會她總算可以拋開人肉火爐,這溫泉池子又大,她便是放開手腳游水都夠了。
哪裏知道她方才「哦咦」了一聲,身後的人已是慢慢地貼上來,杜秋娘一回頭,范長安抿着唇笑了笑,「娘子,我替你按摩……」,他說著,手便按在她的肩上,倒真是下了力道,細細地揉按起她身上的穴位。
杜秋娘只覺得范長安一雙手在自個兒身上推、按、捏、揉了一番之後,自個兒通身同舒暢了,趴在池子邊上,迷迷糊糊說道:「你何時學會了這個?」
「我看你四肢冰涼,特意抽了空同林大夫學的,」范長安一遍哼哧哼哧用着力,一邊笑笑地解釋道。
成親一年多,杜秋娘為了成親,在床笫之事上委實太過緊張,范長安特意去問了林源修,林源修只道她氣血不暢,特意教了他這套活血的按摩法子,他幾番要給她按摩,可都找不着合適的時候,今日總算是用上了。
可是在按摩的過程中,范長安的手法卻漸漸地走了形,從推變成了輕撫,待杜秋娘發現時,一回頭,便見自家相公兩眼晶亮地,似是能掐出水來。
原本揉着搓着,范長安就覺得不是滋味了,這美人在眼前,香噴噴、細軟軟、紅嫩嫩的美人就在他的手下,杜秋娘嘴裏一聲聲低聲的輕呼,這就算是柳下惠再世也忍不住呀!更何況,這美人還是自個兒的老婆!
他這般想着,人卻漸漸靠近杜秋娘,身體乍然伏在她的背上,這溫泉水潤着,范長安覺得自個兒的糙皮胸膛摩挲着她細緻的背部,那怎一個「爽」字了得。
杜秋娘見他越靠越近,咬着唇似笑非笑道:「我就曉得你這人,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
范長安笑嘻嘻地從背後環住她,將她抱在懷裏,用自個兒新冒出的鬍渣子刺她的耳根子,直到杜秋娘耳根都紅了,一個勁兒地往旁邊縮,方才道:「娘子可錯怪相公我了……我這呀,叫『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