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兩弊相衡取其輕
邊炯卻是心有不忍:“話說開也就是了,淞王也是心下焦急。”
建成王晃晃手指:
“好在一直是我們私下裏的商議,一切話意做不得准!淞王,我看這樣,就由你我二人聯合起諫奏報,先將這兩處工程的可能性提報朝廷,徵求一下更多人的意見后,再做深入商議如何?”
他話里的意思很明白,關乎功績獲得並不緊要,哪怕朝廷另派人員負責此事,若能最終促成,他二人的事先舉薦功勞也是跑不了的。
而且這麼大的工程,相關監察督辦更需要有個完備設立,在目前這種敏感時期,具體負責之人的履行難度極大,所冒風險也是同樣顯著。
此等風頭盛極一時的巨大功績面前,反而會將一切暗中操作都顯露在當面,是絲毫做不得手腳的。
或者說,如果此事得成,具體責任人的風光不見得是好事,那是需要一點紕漏也不容許被查知的風口浪尖。
顯然他的話給出得更直截了當,也的確言之有理,淞王聽過後就更容易接受下來。
李之不忘了提醒:
“八王說的沒錯,二位舉薦奏諫當中勢必要標註一點,若此事得成,需得以不畏權貴而著稱冷麵人士擔承監護職責,並配以特設監管部門予以全程配合,用以防止其中可能存在的營私舞弊、弄虛作假行為!”
這個建議里另有深意,此時正值武周建立的關鍵年月,而在目前武則天的眼裏,她最為信任的忠臣良將里,狄仁傑佔據首位。
即使此人是在武周元年才被提升為宰相,此時還遠沒有某些武家人更受重用,但在不畏權貴、堅持公道等方面,武則天反而對他更相信一些。
也就在武周建立伊始,酷吏來俊臣誣告狄仁傑等大臣的謀反就會到來,雖說歷史上最終得以僥倖全身而退,其中的兇險卻是李之不敢忽視的。
李之的本意,就是藉此機會將他遠遠調離洛陽城,也就能影響到來俊臣的誣告名單,對於這位於未來局勢起到相當巨大影響力之人,該有的保護絕不容忽略。
接下來,他也會分別與淞王、建成王等人商議,乘機讓更多李姓或附屬勢力中人遠離是非漩渦。
等到三兩年工程完結,也恰好躲開酷吏制度下的那段最艱難歲月,等如間接保護了很多人。
這並非李之的臨時起意,而是之前就有相關慮及,只不過在見識到邊炯的意志偏向後,才有的具體想法落實。
很明顯,邊家的形勢導向思維,更傾向同情李姓,在明知武姓勢將崛起的硍結上,仍堅持這種作風之人,就顯得極為難得了。
出於此等考慮,李之迅速做出合作的邀請,才能進而借用遠離洛陽的工程,把有些該保護之人盡量拉入進來。
這一切若得以成全的關鍵人物,就是那位狄仁傑,而且此人當前並沒有很明顯的派系偏向,李之的這一步棋,可以很巧妙,且更合理地避開武則天的絕高智慧的分析判斷。
此時李楷王卻很直白的提出了質疑:“按照淞王的預算,十萬兩紋銀可不是小數目,我不認為此舉有實現的可能。”
李之與建成王對視一眼均是哈哈大笑,由後者說出其中門道:
“楷王大人,你可莫要輕信了他,在他的職位上只會將預算往高里虛化,以便於討到手的具體金額更加與實際費用相接近,這是他這類人慣用的套路了!”
李楷王屬於純粹地文官出身,半世官場生涯也多與外交、文化傳承涉及,從未參與過軍事或內政事務,故而即使有所聽聞,與裏面的門道也不是多有了解。
淞王倒不覺得此舉丟人:
“這也是為官之道的一種,任何財物報請調配,能有個六成答覆就算是燒高香了,我報上十萬之數,按照五成批複下來,已然是足夠了!”
李楷王面有不喜:“五成也有個五萬兩,但實際花費統共不會超過三萬兩,那兩萬又該如何處置?”
面對責難,淞王依舊笑容不變:“聖意下達后的過程,還有個層層報批,這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一種具體解決方式。”
建成王忙對已有一縷惱怒之色的李楷王解釋道:
“終歸皇上高高在上,所統管的事務多如牛毛,哪裏會記得各種各樣的細碎花銷,在陛下的思維中,只記得國庫里的大體數目已是不易。我們這些手下眾臣就要替君着想,更加
細化地分配有限財力,但這樣的瑣碎若一一稟報上去,換來的不僅沒有功勞,還會招致陛下的不耐。於是,眾臣間還需要個二次調配過程,所以最終落在工程上面,能有個三萬兩已是難得了。”
淞王也是及時補充:
“那兩萬兩並沒有出得國庫,任何人也休想動得分毫,聖上事後尋查,也只會關注國庫餘額,至於其中過程是不需要另行細報的,這也是臣下的無奈之舉!”
李楷王這才搖着頭嘆息,之前的不悅卻是消失了:
“難怪先帝曾對我說過,我這個人並不適於經手具體朝務,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也的確教我很是頭疼,這還只是聽聽而已!”
隨着他的心頭釋惑,現場氣氛隨之鬆快下來。
此人不見得有多大權勢,卻是有他的資歷擺在這裏,早在太宗時期就被提拔,幾乎是現在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
如今年近古稀的他,也早過了退位的年紀,但其在外交方面的經驗無人可比,因而儘管處事作風有些遺老風範,卻也在朝中威望極高。
他與關魯公、俞太尉三人,是現今朝廷內有名的遺老跧伏,更是李室忠臣,哪怕武則天也不敢輕易出手。
尤其是這位綽號叫做李楷王者,更是大唐目前書法史上,繼二王之後成就最高,影響最大的書法家。
再因其對友善與正義的格外堅持,稱其為書法美與人格美完美結合的典例,是沒有人膽敢提出質疑的。
其交往的著名文人墨客廣遍天下,影響力不僅深入民間,更直達內廷。
便是太平公主,甚至是此時的皇上李旦,見到他也要稱呼一聲社稷叔,儘管他只是一名李姓旁系,其威望卻遠超目前唯一的直系男性老輩李元嬰。
不過他們因為年齡問題,看待如今的事物,或多或少有些可稱之為腐朽的固執,但唯獨在李之眼裏,卻是種忠誠可靠的秉性。
就因他來自於後世的現代,看慣了被磨去了稜角的圓滑,以及讓金錢意識熏浸后的各色變質人與物,居然隱隱有成了社會主流的傾向。
所以當前的他,對這三人所代表的愚忠或守舊思想,相比他人更多出了一種同情意味。
因此在他的未來打算里,朝元秘境內有此人的一個專屬名額。
倒不是他欲要發揚這等默守陳規思想,畢竟不是社會發展的最適應思維,而是看中了他們內心裏的那份持之以恆的決心。
包括各自的文學功底,無疑會對自己的後代們產生深遠影響力。
此時的李楷王,並不知自己已經被李之所挑中,二人之前雖然結識,但相互間並不熟知。
況且正清文綺堂過於昂貴的銷售手段,以及層不不窮的新生事物,也並不符合他舊有觀念。
但此人對於李姓皇族的重大扶持能力,還是被他認為無人可以取代的。
而且以他對於高宗的熟悉,深知看重此人作為李姓守護者,必然有其不為人知的優勢暗藏。
於是二者取其輕,使得李之在他眼中,始終呈正面形象存在。
尤其是這一次,情願用兩三萬兩銀子的收益,來換取通往長安城河道的貫通,在他看來,此人此舉不愧為身負高宗重託之人。
故而在搞清楚淞王提出來的十萬餉銀內里玄機后,他就不再關注此事,而是望向了李之:
“難得李先生如此年輕,卻擁有者比我這個兩朝舊臣更熟諳的官場洞悉,這一方面,看來還是要跟你學上一陣子!久聞先生於茶道、書法均有深研,哪一日我們之間好好聊上一番?”
很明顯,以他這等年歲,主動說出來此等言語,善意結交的目的相當懇切。
李之當然不會失去了這個機會,但也絕不會刻意附和:“那是應該的,只怕我在洛陽的時日無多,三兩日後就要趕往登州了!”
李楷王笑道:
“無妨,我知你具體身份,這裏沒有旁人,也就直言不諱了。在太后正式牟取李唐之前,我會主動辭去如今職位,雖說我所從事的職責與朝政無甚具體關聯,但心中那份舊情難捨,也註定斷難與新庭有共同之處,不日就要返老還鄉,咱們在長安城再見!”
李之手指同桌的老明王等老輩,撫掌笑道:
“那可剛剛好,老明王就與幾個老夥計開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