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章：對錯
虛無縹緲的精神力正在秦微白身上不斷消散。
確切地說，是在被秦微白寄生的女性文職人員身上不斷消散。
消散的精神力並不磅礴浩瀚，但層次卻縹緲難測，讓人無法捉摸。
她抓著兒子的手臂，身體顫抖着，似乎已經無法再虛空之中維持身形。
場面瞬間變得死寂。
太昊的臉色變了。
時空迴廊的大帝表情一下子也變得極為凝重。
甚至就連因為提前了解了一些什麼，一直在觀察着秦微白狀態的戰神都眯起了眼睛，他的投影在不斷波動，變得愈發暗淡。
太昊終於明白自己看到的為什麼是一個陌生的母親。
從朝歌到人皇宮，真實環境的壓制和漫長的距離都是需要秦微白去考慮的事情。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因素，那就是定位。
真實環境相當於籠罩在奇迹之城上空的一把傘。
那把傘在那，外面的人，很難把握到奇迹之城的位置。
從軒轅無殤開始，風輕舞，林十一，戰神，人皇，他們要麼本人在奇迹之城，要麼投影去過奇迹之城，看起來說去就能去一樣，但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要麼他們本身就是從奇迹之城出去的。
比如風輕舞，比如戰神，比如人皇。
要麼就是他們的父輩是從奇迹之城出去的。
比如軒轅無殤，比如林十一。
只有自己本就是從這裏離開的，又或者是站在至尊的層次上，才可以輕鬆的找到真實環境的位置。
普通的八級權限，如果不是到了要晉陞九級權限的某個微妙節點的話，甚至連真實環境在哪都感覺不到。
真實環境不止是從內部壓制權限，同樣也在外界隱藏自身。
從中立的角度來看，真實與世界相對。
所謂真實環境，本身就是世界意志可以影響到，但世界本身卻無法找到的地方。
包括奇迹之城在內，每一個真實環境，都是舊世界的殘留。
當世界的徹底死亡，宇宙萬物徹底寂滅，完全凋零后，所謂世界這個概念，就會變成一種難以理解的無。
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沒有這種概念都不存在的無。
所謂至尊，所謂權柄，沒什麼東西能夠在這種‘無’的狀態里存在。
因為連時間都不存在，所以也沒人知道這所謂的無會持續多久，而在難以描述的虛無里，‘有’的概念慢慢出現，隨後出現空間，時間，物質，然後，新的世界誕生了。
世界死亡，從無到有，新世界。
能挺過這個過程的生物，就是舊世至尊。
而隨着世界死亡虛無，因為種種原因，勉強在上個世界保存下來的物質也會聚合。
那是一種極為迅速的，近乎無法阻擋的聚合。
舊世界死亡，歸於虛無，但這種虛無再怎麼徹底，也總會有一些物質殘留，可能是一粒塵埃，一縷空氣...
但無論是什麼，隨着新世界的誕生，這些舊世界的物質都會聚攏起來。
就像是真實烙印聚攏回歸的過程一樣。
舊世界的物質不屬於新世界，只能跟同類聚合。
所以那一粒粒的塵埃，一滴滴水，一縷縷風不斷匯聚，最初形成一塊出頭，一片島嶼，一塊大陸，最終形成一顆星球，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形成一小片星區。
舊世界的物質聚合形成的星球，就叫真實環境。
不屬於當前世界，所以能最大程度避免世界的影響，在世界的視線之外，所以幾乎沒人能夠找到。
正常人如果沒有至尊的支持，又不是本身出自真實環境的話，幾乎沒人可以找到真實環境在哪。
但同樣的，處在真實環境裏的人，即便是至尊，也很難確認自己如今在宇宙中的具體位置。
從奇迹之城橫跨數個超大型的星域直接精神寄生玲瓏的分身，這說明了秦微白的狀態恢復的很不錯。
從人皇宮到前線，選擇寄生了一名普通的文職人員，這一點也完全可以理解。
那種狀態下的秦微白想要找自己的孩子，但同時也要預防着秩序陣營帶給人皇宮的壓力，從她出現在前線的那一刻開始，看起來只是這名文職人員暫時失去了自我，實際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她同時寄生了。
可是如今武道源頭的那一劍已經過去，秦微白應該解除精神寄生才對。
從朝歌來到這裏，秦微白已經將自己轉變成了純粹的精神體，正常情況下，當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太昊看到的，應該是一個以精神體形式存在的母親，而不是眼前這個仍舊處在被寄生狀態的文職女性。
這說明什麼？
結合秦微白現在甚至都無法維持自身身形的表現...
這說明秦微白現在必須以精神寄生的狀態存在，如果脫離寄生，她連自身的精神都穩定不住了？
這是...
太昊能看出秦微白的狀態，但卻不敢確定。
這是...受傷了？
秦微白受傷？？？
無數的念頭在腦海中轉頭，太昊輕輕彈指。
一道濃郁的如同實質的生命能量瞬間將秦微白完全籠罩。
這是他曾經收藏的，來自於生命權限的力量，如今用在了秦微白身上。
聖光澎湃。
太昊耳邊若有若無的破碎聲逐漸減緩，秦微白的呼吸平穩下來，身體終於穩定的懸浮在了虛空中。
她看着自己的長子笑了笑，陌生的臉龐看起來一片平靜，但熟悉的眼睛裏卻帶着無法掩飾的疲憊。
“師母，受傷了？”
大帝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語氣里透着疑慮和不確定。
“所以我才說，你們惹了好大的麻煩。”
秦微白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如果不是他收手的話，我已經死了。”
至尊在世界活着的時候是不會死的，秦微白所謂的死亡，是說她會再次沉寂，然後回歸。
沉默。
無論是戰神還是大帝，又或者是太昊，三位至尊全部沉默下來。
站在被人族氣運環繞的中立陣營，秦微白差點被那一劍殺了？
這句話有很多可以聯想的地方。
但相比於那可以秒殺至尊的一劍到底有多麼恐怖，最關鍵的還是秦微白受傷了。
受傷...
這完全是一個不可能跟至尊扯上關係的概念。
至尊自然是可以受到傷害的。
可身為某一部分概念的源頭和至高，在任何情況下，至尊都應該只有兩種狀態。
一種是李天瀾和秦微白這樣，回歸狀態下的至尊。
另一種，就是巔峰時期的至尊。
至尊可以是活躍的，可以是復蘇中的，可以是還沒有正式回歸的，但無論怎麼樣，都不應該有受傷的至尊。
他們是權柄，是世界的一部分，是某些概念最終的源頭，是某些方面最終的象徵。
他們可以受到傷害，但在受傷的瞬間就會回到巔峰，除非直接隕落開始回歸。
秦微白的狀態不完整或許可以勉強解釋她受傷的事實。
但這依然很難讓人接受。
因為秦微白所處的地點。
因為她在秩序的序列。
前者很容易理解，那一劍爆發的時候，秦微白就在當凌，是人族氣運最濃郁的地方之一。
至於後者，所謂秩序序列，涉及到了秦微白的權限形態。
如果說生命形態，代表的是一個生命的意識，思維和自我的話，那麼權限形態，說白了，就是這個生命在這個世界的...位置。
擁有權限形態的強者可以在兩種狀態下切換。
但對於至尊而言，除非是極為特殊的情況，比如自身勢力要退場的時候，大部分時間裏，切換權限形態，基本是沒什麼意義的。
在奇迹之城的時候，王聖宵就曾經看到過軒轅無殤的權限形態，那是一尊聚集了無數星辰，屹立在虛空之中的巨人。
那並非是王聖宵的幻聽幻視。
那就是軒轅無殤的權限形態。
或者說，他的權限形態，無論王聖宵看到，還是沒有看到，都是真實存在於宇宙的某個角落的。
如果奇迹之城沒有壓制權限，軒轅無殤可以在奇迹之城直接展現權限形態，這樣的切換，就等於是給自身的權限形態換了一個位置。
任何權限，一旦掌握了權限形態，那麼生命形態就都會成為自身思維，生命，意識和自我的延續。
到達這個層次，解除了肉體限制之後，權限形態，才是強者真正意義上的肉體。
那是一個個巨大而浩瀚，仿若無形但卻擁有實質的軀體，屹立在星空中，吞噬着這個世界的一切物質，轉化成自身需要的力量。
說白了，所謂權限形態，就是強者們自身在這個世界的肉身和領域。
他們的權限形態擴張到哪裏，那裏屬於世界的力量就會被權限形態所吞噬。
秦微白為什麼在中立陣營被稱之為殿下？
為什麼中立陣營始終不敢給她真正屬於至尊的待遇？
因為她是秩序權柄？因為她掌握精神權限？
這只是一個問題的不同解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每一個權限形態，都是強者們在這個世界的位置。
秦微白也有權限形態。
身為秩序權柄，她的權限形態，自然也在秩序疆域。
這才是中立陣營一直稱呼秦微白為殿下的原因，也是秦微白一旦進入秩序區域，實力會比在中立區域還要強的原因。
秦微白的權柄是支配。
權柄的實力，或者說真正的戰鬥力，沒有明確的高低。
可對於世界而言，權柄卻是有序列的。
所謂支配，支配星辰，支配精神，虛空造物，無中生有，支配權限，甚至支配其他權柄。
支配的序列，在秩序陣營中極為靠前。
至少會比慾望權柄靠前。
而權柄序列越是靠前，在秩序區域內，權柄的權限形態，或者說，是其領域，也越會接近核心地帶。
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當秦微白沉寂陪着李天瀾還沒有回歸的時候，秩序區域內，屬於支配的區域是黑的，當她開始復蘇的時候，秩序區域裏，屬於支配的區域自然會一點點的點亮。
權柄戰力沒有高低，但在世界的角度，序列會有前後，而所謂的前後，這個前後，不是世界根據戰力排列的，而是看哪一種權柄，對世界更有用處。
從這個角度看，支配不止是比慾望權柄序列更靠前，甚至比起其他權柄，序列同樣也是很靠前的。
中立陣營判定秩序權柄的序列，第一是看特性，第二，則是看它在秩序區域的位置。
羽族世界沒有相關記載。
但至少本世界誕生以來，從來沒有哪一位至尊進入到過支配區域。
這就意味着支配區域在秩序陣營最核心的地點。
跟中立陣營連結的秩序權柄是什麼？
是慾望，是科技...
慾望最大的作用是針對生命。
科技權限號稱最強權限，但科技權柄卻不是，在通權限里，科技權柄的序列遠遠低於知識權柄。
序列越是靠近，自身領域越是接近秩序核心。
也正因為如此，秦微白的受傷才會如此的不可思議。
至尊是不會受傷的，或者說，至尊是不會受到短時間內無法恢復的傷勢的。
一旦至尊受到傷害沒有立刻回復，那就意味着他很快就會隕落，從無例外。
想要讓一位至尊受到傷害或者直接隕落，針對他的生命形態根本不會有什麼作用，只有去摧毀他的權限形態，這是唯一的辦法。
所以問題很明顯了。
武道三權柄合一成為源頭。
來自於源頭的一劍，讓秦微白這個秩序至尊在站在中立氣運環繞的環境裏受了重傷。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那一劍不止是掠奪了慾望和絕望的底蘊，同樣深入了秩序的區域，穿梭到了秩序最核心的地帶。
再直白一點說的話...
那來自於源頭的一劍，就是籠罩了整個秩序陣營，傷害到了秩序的所有權柄。
秦微白說如果不是他留手的話，她已經死了。
這句話應該怎麼解讀？
如果不是李東城留手，只是秦微白會死？
掌握了源頭，李東城吃飽了撐的對親媽下手？
所以，正確的解讀應該是，如果不是李東城留手的話...
所有秩序權柄都會陷入沉寂？
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一劍等於殺死了世界？
這一刻不止是太昊這個新晉至尊，就是中立陣營目前最強的大帝都有些頭皮發麻。
戰神的投影更是嘴角抽搐。
他們本能的覺得一劍殺死世界太過誇張，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但卻又不能說這是假的。
大帝和太昊相互對視，眼神同時看向了戰神。
這是戰神的計劃，他應該是最了解的。
“所以，這一劍，到底意味着什麼？”
大帝沉聲問道。
戰神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秦微白突然笑了下，她的氣息依舊虛弱，但聲音卻恢復了之前的清冷透徹：“這意味着戰神陛下那個偉大的計劃，培養武道源頭的計劃，其實已經失敗了。
這也意味着這前所未有，開天闢地的源頭一劍，本來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