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從黑暗中來
在中洲國,作為重要性僅次於帝都幽州的城市,華亭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大大小小的角落裏幾乎都充斥着忙碌的景象。
車站尤其如此。
隨着中洲國在世界上的地位穩步提升,華亭的發展似乎已經到了一個頂點,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來到這座繁華如斯的大城市中尋找機遇,車站內人來人往,行色匆匆,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車站的各個角落內隨處可見。
人真多。
這是李天瀾對於華亭的第一印象。
一身粗布衣服手裏捏着一個紙袋的他跟着擁擠的人群走出車站,整個人渾身上下由內而外的感覺到不適應。
人太多,人太快,這是他唯一的感覺。
這座城市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身邊的每個人都急匆匆的走着,這種超快的節奏就像是可怕的傳染病似的,能夠輕而易舉的感染所有人,於是所有人的速度都越來越快,完全就是一副恨不得累死自己的架勢。
李天瀾心如止水,初來乍到,就算被這座城市的節奏同化也沒這麼迅速,走出出站口,買了瓶一塊錢的礦泉水喝了一口,李天瀾神色平靜的站在原地等待。
一個小時前他還在路上的時候,就抽出了紙袋中的那張名片,撥打了上面的電話。
他一個剛從原始森林裏走出來的土包子,打電話的手機還是給一個看上去很面善的大媽借的,接電話的是個聽嗓音似乎很年輕的女人,聲音冷颼颼的,自稱叫燃火,一個很古怪而且跟冰冷聲調截然相反的名字,雙方約定一小時后在出站口見面,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李天瀾突然呵呵一笑。
燃火。
對於他來說,這個名字着實有些意味深長了。
一名剛好從李天瀾身邊走過的年輕女孩聽到李天瀾的笑聲,下意識的遠離了幾步,看着他微微皺眉,眼神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
李天瀾確實不醜,但和跟相貌英俊也不沾邊,加上此時的他一身粗布衣服,手裏拎着一瓶礦泉水,還緊緊捏着一個明顯沒什麼鈔票的紙袋,活脫脫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形象,這樣的人,無緣無故的對誰傻笑,對方估計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長相很是一般的年輕女孩瞪了李天瀾一眼,轉身離開。
李天瀾喝了口水,一笑置之。
對於這座城市而言,人生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原始森林的他確實是個土包子,但他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自卑的,有一個人生大起大落的爺爺讓他十九年的人生變得坎坷而充實,從內心來講,李天瀾從來不覺得自己比同齡人差什麼,如今他已經有了一個可謂完美的起點,他堅信只要給他時間,別人能有的,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擁有。
而且這個時間不會太長。
一輛嶄新的黑色奧迪緩緩駛入車站,最終來到出站口,在李天瀾面前停下。
駕駛席車門打開,一名容貌清秀但卻一臉冰冷的女人走下車,徑直來到李天瀾面前,面無表情道:“李先生?我是燃火。”
“我是李天瀾。”
李天瀾笑了笑,眼神很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
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容貌清秀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清麗,素麵朝天,整個人都給人一種乾脆利落的感覺,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表情實在太過冷淡,讓人看了心裏就直冒寒氣,如果她的表情可以緩和一些的話,走在大街上,絕對不難吸引異性的眼球。
附近的行人也開始有意無意的將視線投向了這邊,雖然燃火身上的氣質滲人了些,但好歹還是美女,美女名車如今突兀的出現在一個看上去傻乎乎的土包子面前,畫面感很違和,來來往往的行人也樂的多關注一下。
燃火對周圍一道道的奇異目光視而不見,確定了李天瀾的身份後點點頭道:“老闆親自來接你了,上車吧。”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身後就傳來一聲輕響。
李天瀾的視線中,奧迪後排的車門緩緩打開,一條纖細柔美的小腿踩着一雙黑色的細高跟鞋輕輕的敲在了地面上。
一道高挑的年輕身影從奧迪後排下車,看向李天瀾。
這一瞬間,李天瀾只看到了一雙璀璨如星河的眸子。
燃火轉過身,看着突然從車裏出現的老闆,一臉詫異。
主動下車的女子輕輕向前兩步,細高跟踩在地上,清脆的聲音卻彷彿敲到了所有男人的心裏。
李天瀾臉色獃滯。
女子則眼神複雜。
“我是微白。”
短暫的沉默后,她主動伸出手道:“秦微白。”
燃火的眼神愈發驚訝,在整個華亭,知道她這位神秘老闆的人同樣也清楚,老闆從來不會跟任何異性握手,眼前這個土包子為什麼會這般被優待?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啊?哦,我是李天瀾。”
李天瀾猛地回過神來,抓住秦微白的小手,柔嫩溫潤,猶如舉世罕見的暖玉。
李天瀾心亂如麻,一時間竟然有些面紅耳赤。
十九年的人生中,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心境,就算是以他爺爺李鴻河的苛刻要求來評價,也當得起心如止水完美無瑕八個字的評語,可這一刻他猶如止水的心境卻轟然炸開,波瀾滔天。
李天瀾深呼吸一口,眼神終於重新落在了秦微白的臉龐上。
眼前的女子完全可以說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完美的女子。
她的身材纖細而高挑,赤腳起碼超過一米七五的身高穿上高跟鞋后,足以讓絕大多數的男人都自慚形穢,一張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傾國傾城的臉龐線條鋒利而精緻,尤其是一雙璀璨的眼眸,平靜深邃,更是能讓所有男人都心甘情願的沉淪進去。
她安靜的站在李天瀾面前,任由李天瀾抓着她的小手,清清冷冷。
猶如天邊雪。
猶如雲中月。
飄渺不定,就像是下一秒就會乘風而去的仙女。
遺世獨立,風華絕代,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女子了。
李天瀾的手下意識的抓緊了一些。
注意到這個細節的燃火眼神猛地一冷,整個人都浮現出了一絲殺機。
李天瀾的感知何等敏銳?不等燃火說話,他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鬆手道:“抱歉,秦總。”
“沒關係,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可以直接喊我微白。”
秦微白不動聲色的收回手,語氣柔和的說道。
“秦總這名字不好,哪裏是微白,簡直就是白裏透紅,風姿無雙啊。”
李天瀾強迫自己恢復鎮定,笑呵呵的開口。
燃火把頭轉到一邊,強忍住出聲呵斥的衝動,內心卻已經對這個敢出言調戲自己老闆的土包子不滿到了極點。
秦微白的眼神劇烈恍惚了一下,這一刻,就連李天瀾都能清晰的感覺出來面前這個完美的女子心思似乎已經不知道飄蕩到了什麼地方,不過她很快回神,輕笑道:“我們上車再說。”
李天瀾點了點頭,在周圍行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跟着秦微白一起鑽進了奧迪的後排。
臉色愈發冰冷的燃火發動車子,車輛迅速出了車站,進入了華亭寬闊整齊的街道。
車子後排,秦微白坐進車內的第一時間就從身邊拿起了一個極為厚重的筆記本,藍色的封皮顯得老舊,她動作輕柔的打開翻了翻,裏面已經有些泛黃的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跡,秦微白將筆記本合起來拿在手上,語氣輕柔道:“去吃點東西?”
“好。”
李天瀾直接點點頭,他從李村出來的時候一共只帶了幾百塊的鈔票,買完車票之後兜里就還剩下可憐兮兮的三塊五毛錢,在車上一份盒飯都他媽要五十,李天瀾忍到現在,確實是餓了。
“我們去虞氏吃私房菜,然後給你準備一些生活用品,明天我帶你去天空學院安排你入學。天瀾,在華亭,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我會盡量解決,我的手機會二十四小時開機,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秦微白撫摸着手裏的筆記本,看着身邊的李天瀾,語氣很是認真。
嗅着身旁佳人的淡淡幽香,看着視線中這張如夢如幻的臉龐,李天瀾的心跳再次加快,他強迫自己轉移了視線,點點頭道:“我明白,謝謝秦總。”
秦微白皺了皺眉,顯然對秦總這個稱呼不是很滿意,但卻沒多說什麼。
李天瀾也沉默下來,有些出神的看着車窗外的華亭。
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呼嘯來去的車來車往,衣着光鮮的行人在街道上漫步,老人牽着孩童的手,歡聲笑語。
還有在邊境很少感受到的和煦陽光。
一幕幕盛世景象在車輛的前進中不停倒退。
李天瀾眼神恍惚,有些蒼白的臉色複雜而哀傷。
他再次想起了那個他從未見過的父親。
二十年前,他的父親曾是中洲最頂尖的特戰人員之一,但在他職業生涯最巔峰的時期,他卻以最為屈辱的方式死在了中洲與安南國的邊境上。
罪名是叛國。
證據確鑿。
如果那件近年來影響最大的叛國案不曾發生的話,他從小到大的生活,很可能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就跟車窗外的這些人一樣,甚至還要更好。
他不覺得窗外的高樓大廈和車來車往有多麼誘人,但這個常年生活在茂盛森林裏的土包子卻第一次覺得,有陽光,有歡聲笑語的地方,才是人住的地方。
眼前這一幕幕的繁華盛世,是他曾經做夢都想像不到的美好場景。
李天瀾突兀的想到了邊境的營地,想到了父親叛國后,那些跟着爺爺一起將自己放逐在邊境多年的老兵,想到了葉東升的話。
葉東升說可以努力為父親翻案,還他一個清白。
如果父親當年真的是清白的,那當年的叛國案,到底是誰造成的?
又是誰殺了自己的父親?
“他們是誰?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他們是誰,李天瀾還不知道,但他卻可以肯定,如果這個他們真的存在,那麼對方絕對有着站在這座城市,甚至站在整個中洲國巔峰的實力。
窗外的景象愈發繁華。
李天瀾緊緊抿着嘴唇,內心有壓力,但更多的則是無窮的鬥志。
“你在思考什麼?”
身旁始終將視線放在李天瀾身上的秦微白突然開口問道。
“他們不應該生活在那種地方,真的不應該。”
李天瀾眼神死死的盯着窗外的一切,喃喃自語道。
秦微白清冷精緻的臉龐浮現出一絲笑意,她像是聽懂了李天瀾的意思,又像是沒懂:“有人說華亭這座城市,是落寞千年,輝煌一紀,這是一座零度崛起的奇迹之城,天瀾,這個評語如果放在你身上,你覺得如何?”
落寞千年,輝煌一紀...
李天瀾眼神依舊看着窗外,平淡如水,微笑道:“我哪有這個本事?”
身側,秦微白輕輕嘆息,下意識的翻開了手中已經有些年頭的厚重筆記本。
泛黃的紙張上,數百字躍然紙上,像是某個人的一篇日記。
平心而論,紙上的字跡並不算漂亮,但卻有着一種撲面而來的凜冽鋒芒,一筆一劃都力透紙背,字字如刀劍,鋒銳無匹!
秦微白的視線停留在日記的最後一句話上面,怔怔出神。
“那日光下的一切,都是虛妄。我從黑暗中來,帶着永恆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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