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雲雨
紅樓第四層的風很大,吹着屋外聳立的旗幟,吹着他冰冷的臉頰,吹着雲雁額前散亂的頭髮。江秋雨坐了下來,在地板上,倚着身後的欄杆,沒有說話。
他突然有些明白,雲雁為什麼會選擇這裏作為她的居所,這裏是人們的慾望與苦悶的聚合地,但對於住在第四層的人來說,那只是一個想像的空間,她什麼都沒有聽到。
第四層是聽不到樓下的聲音的,儘管他們是那樣儘力地呼喊,歌唱,呻吟,但對於第四層的人來說,那只是一種可笑的表演,一幕古老的啞劇,她什麼都沒有聽到。
只有風,永恆的風,溫柔的風,冰冷的風,大風。吹散一切有意義的,沒意義的煩惱與苦悶,尋求與消逝。
江秋雨有些好笑,自己什麼時候是這麼風騷的人了?不,也許我一直都是吧。只不過是沒有機會表現出來罷了。
雲雁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頭有點疼,這是習慣了的,宿醉的後果。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樣的是,她沒有感覺到冷風,以往這個時候她就會很冷。然後她感覺到了身上的棉被,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然後看見了江秋雨。
她撐住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張了張嘴,感覺自己的喉嚨沙啞,很乾燥。
“喝杯水吧。”江秋雨看着她笑道,手中還拿着一個酒杯,不過現在裏面裝的不是酒,而是一杯白開水。
雲雁看了他一眼,便伸手接了過來,仰頭喝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你回來了?”
“對,前天我就回來了。”江秋雨看着她說道。
“呵。”雲雁突然笑了一聲,感嘆道:“沒想到我們還能再次相見。”
“我也沒想到。”江秋雨搖了搖頭,說道。
雲雁放下手中的杯子,轉頭看向他:“怎麼,你原本打算不回來了?那麼這次為什麼又回來了?”其實她還想問這次之後他是不是還要走,不過最終她沒有問。
“我也不知道。”江秋雨抬頭看着天花板,自嘲地說道:“或許這就是我跑來跑去的原因吧,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呵,是嗎……”雲雁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江秋雨卻覺得自己受了一點刺激,他忍不住對她說道:“她有沒有覺得很冷?”
“嗯?”雲雁抬起頭看着他。
江秋雨舔了一下發乾的嘴唇,說道:“或許你應該先把衣服穿上?”說著,眼神還是免不了撇到了她的身上,她還是那樣,皮膚光滑地就像是水做成的,一雙眼睛烏黑髮亮,臉上總是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就像在**什麼。而此時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已經滑落下來,連帶着她的透明輕薄的衣物。由這裏可以看見她光滑的肩膀,以及並不算小的小白兔,甚至可以看見若隱若現的小白兔的紅鼻子。
雲雁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卻沒有尋常女子的驚慌失措,反而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看着他說道:“怎麼?好不好看?”
這時即使一江秋雨的厚臉皮程度,都不好意思說不好看的,於是便如實說道:“好看。”
雲雁盯着他看了好久,才伸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物,隨口說道:“真沒想到,原來你也會受刺激的嗎?”
“當然會……那要看是誰了。”見她把小兔子藏了回去,江秋雨忍不住調笑道。雲雁卻不上他的當,便站了起來,說道:“我要換衣服了,你要不要看?”
江秋雨想了想,說道:“要。”
雲雁會過頭來白了她一眼,說道:“要啊?可是我還不想讓你看呢。”說著便往內室而去。留下江秋雨在低聲嘀咕道:“又不是沒看過。”
很快,雲雁就換了一套衣服出來,見他已經坐在了椅子上,便走過去坐在他對面,拿起桌子上的酒壺搖了搖,還是滿的。江秋雨提醒道:“酒已經沒有了,裏面的都是熱水。”
雲雁看了他一眼,便如常地跟他們各倒了一杯水,說道:“水也行吧,無所謂。”
兩人便都喝了一口水,一時沒有說話。
雲雁突然嘆道:“雲雨門完了,我沒有守住。”
江秋雨抬頭看了她一眼。
雲雨門是他們兩個之前搞的一個門派,也不能說是門派吧,以他們幾個人的實力,還搞不出一個門派來。那就是一個一群武林人士報團共同謀求利益的組織,與其說是門派,其實說是幫派可能更加合適。
不過江秋雨覺得雲雨門比雲雨幫更加好聽一點,便叫做雲雨門好了,別人又能說什麼呢?
雲雨雲雨,雲雨門這個名字便是在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裏面各取一個字組成的,還別說,還真挺有意思的。
那時候雲雨門還是一個剛剛成立的門派,跟長生殿,青竹峰之類的有着長久傳承的名門正派沒法比。不過,以“天人”的名聲,想要弱也弱不到哪裏去,很快,它就發展到了一定的規模。
不過,江秋雨搖頭笑了笑,說道:“這算什麼事?雲雨門,這個名字我也只是在那個時候覺得好聽罷了,現在想想,其實也就那樣吧。”
“這樣嗎?”雲雁低着頭,沒有說話。
江秋雨微笑地看着她,還記得五年前剛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吧,那時候她還很稚嫩,會一點武功就敢在江湖上亂闖,也不怕被人拐了去。江秋雨不由得笑了一下,不知道她這算不算是被我拐了呢?而她現在卻是長大了,成熟了,嫵媚了,也……有點難以接近了。
話說回來,她現在到底幾歲了?五年前……哎,五年前她是幾歲來着?自己竟然連這個都忘了嗎?江秋雨努力地想了又想,結果發現,他就是忘了,甚至根本就沒有記住過。
他不由得對她有了一些歉意。他還沒有說什麼,雲雁突然抬起頭來,讓他把接下去的話咽進了肚子。
雲雁此時的神態很不正常,一點也不是剛剛,也是她一貫以來的那種嘴角帶着笑意的冷靜。她此時的面容幾乎是扭曲着,眼眶都紅了。
她沙啞的聲音幾乎是咆哮着說道:“你真的,對於雲雨門的覆滅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