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一頓飯而已
暴發戶不管身上的衣服有多昂貴，開的車有多豪華，始終讓人覺得缺少那麼一種氣度。但莫少凌不同，一看便是出自豪門，從小便是天之驕子。
那種翩然的儀態，乃至行走坐姿，無一不體現出與生俱來的倨傲氣質。如高高在上的王者般睥睨天下，所有人只配在他腳邊頂禮膜拜，望塵莫及。
聽到周圍的人低低抽了口氣，無數女人向自己投以羨慕的目光，歐怡雪不禁覺得飄飄然。
這樣的男人無論走到哪裏都光芒耀眼，如神一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和他在一起，她身為女人的虛榮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也只有這樣身家一流，長相一流、頭腦一流的男人才配得上她，他也只能和她這種女人在一起。
而喬斯那個廢物，根本和他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他娶了她，簡直是暴殄天物。
幸好，他們的婚禮還沒結束就被何遠銘插了一杠。她給他打電話，原本只想他破壞他們的婚禮。但沒想到，他竟把她弄成了個瞎子！
這比直接殺了她更讓她痛快，她要好好琢磨她，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想到今天下午她狼狽的樣子，歐怡雪連做夢都會笑醒。
她要多去拜訪她幾次，徹底摧毀她僅存的信心。
她要是還知道廉恥，就該主動放棄莫少凌。反正遲早有一天他也會厭倦照顧她，和她重歸於好。
“你來了！”歐怡雪起身，不遺餘力地展現着自己優雅的儀態。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狂喜’，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處。
“嗯！這麼急找我來有什麼事？”莫少凌拒絕了waiter的詢問，顯然沒有久坐的打算。
“不喝點什麼嗎？”
“不了，斯斯在等我回去。”
“哦……也是！你現在要兩邊跑，很辛苦吧。”
莫少凌只微笑，不語。
歐怡雪能看出他的疲憊，心疼地說：“你瘦了。”
“有嗎？你多心了！”
“天天照顧她，能不瘦嗎？你還是請個護工全天照顧她吧，公司老交給助理也不行。”
“嗯！我自己知道權衡。眼下這樣的狀況，我什麼都不想多考慮，只想好好照顧她，陪她走完這段最艱難的日子。”
“我知道，可是公司也要緊。你不能為了她一個人，把整間公司丟下。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辭掉工作，替你照顧她。”
“謝謝你的好意，但不用了。”
“怎麼？你怕我欺負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她誤會……尤其是這段時期，她比較敏感，所以……”
“我能理解。既然這樣，你就好好照顧她吧！”歐怡雪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實際上她也不過是說說而已，她怎麼可能紆尊降貴去照顧一個瞎子。
只是很多時候，她還得在莫少凌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善良。
她要他對她有所虧欠，時刻念着他的好，那樣就能慢慢將他軟化。
“其實……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畢竟是一輩子的事，如果她的眼睛一直好不了……”
“那我就是她的眼睛。”莫少凌不帶半分猶豫地說出這句話。“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一旦我認定，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改變。”
“即使她再也看不見，即使要照顧她一輩子，我也決不會後悔。所以這件事上，你不用再勸我了。照顧自己心愛的人，哪怕再累，都覺得很幸福！”
莫少凌微微嘆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幸福。你是知道我的，事業只是我之前用來偽裝自己的武器，其實什麼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是幸福溫暖的家庭。”
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着實令歐怡雪吃驚，一時竟不知該怎麼接話。
雖然從前的他閑雲野鶴慣了，並沒有什麼事業心。但這幾年，他將全部心血放在工作上，沒日沒夜地工作。憑藉自己睿智的頭腦和卓絕的手段打下了莫氏半壁江山，他以為他已經轉變為一個事業型的男人。
但沒想到，骨子裏他一點都沒有變，還是以家庭為重心。
喬斯就是以此打動他的嗎？
那些廉價的甜言蜜語，還有她那番毫無意義的理論竟然足以令他心動？
看來，她得轉變方法，多在這方面下功夫才行。
她勉強笑了笑，“那很好啊！希望一切如同你所希望的發展。”
“嗯！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家了，斯斯和小恆在等我。”
“可我們已經一個月沒見了，陪我吃頓飯有這麼難嗎？我知道你一心記掛着她，可我要求的不過是朋友之間吃一頓飯而已。算我以朋友的身份拜託你，一頓飯而已，用不了多長時間。”
莫少凌本能想拒絕，但對上她請求的眼神，又狠不下心。
確實只是一頓飯的事，他沒必要將它看得太重要。
他打了個電話回家，交代傭人要做的菜，再轉給喬斯，一遍又一遍溫柔地囑咐她好好吃飯。
兩碗飯一點都不能少，不許挑食，一定要喝湯，多吃蔬菜，補品也要全部喝下去。
他的話一字不漏地傳進歐怡雪耳朵里，恨得她磨牙。
他們之前熱戀時，也不見他對她這麼關心。為什麼偏偏對那個賤女人——
叫她怎麼能甘心！
“好了，我一個小時后就回來，乖乖等我哦……知道了，我會專心開車，小老太婆，回去咬你耳朵。”
莫少凌的語氣無不甜蜜，完全忽視了歐怡雪的存在，她的胸口就快被酸氣腐蝕光了。
莫少凌一吃完飯就匆匆趕回家，踏上走廊就開始喊喬斯的名字。以往，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就會出來接她，但今天叫了幾次都得不到回應。
他快步走進房間，見喬斯獃獃望着窗外出神，走過去拍拍她的腦袋。“在想什麼呢？叫了幾遍都沒聽到。”
“嗯？你回來了……”她這才從臂彎中抬頭，怔怔地望向他。“吃了嗎？”
“嗯！你又不乖了！嫦姨說，你沒有喝湯，補品也沒有按時吃下去。你現在一個人要補兩個人的份，這樣怎麼行！我不在，你就可以鑽空子了嗎？”
儘管她看不見，莫少凌還是板起臉。他愛寵着她，什麼都縱容她，唯獨有關她身體方面的絕對不行。他必須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生個健康的小寶寶。
“我有點反胃……不想吃東西！”
“又不舒服嗎？要不要我找醫生過來？”
“不用了，普通的妊娠反應而已，不用那麼緊張。你今天……和誰吃的飯？”
莫少凌想直接說歐怡雪的名字，但話一出口，不知怎麼就變成了。“一個朋友。”
“哦……”喬斯能感覺到他有所隱瞞，他口中的那個朋友，就是歐怡雪吧！她苦笑。她是個極為有野心有毅力的女人，一旦認定就絕不放手。
她沒失明前，她就想盡辦法搶凌。她失明后，更是不遺餘力吧！才剛嘲笑完她，立刻就去找他吃飯了。
她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他會被她搶過去！
“你先坐一下，我去把補品給你端上來。”
“凌……”喬斯拉住他，像小孩子害怕大人離去一樣，緊緊抓住，眼中隱含着哀求的意味。
“怎麼了？”
“你今晚是和歐怡雪吃飯嗎？”
莫少凌生怕她誤會，忙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只是不想你多心。我們只是吃了頓飯，像普通朋友一樣聊天，什麼都沒有！”
“我相信你。但我能求你不要再見她嗎？”
莫少凌沒有立即回答，每一秒的遲疑都折磨着喬斯的心，讓她更加擔心他會被搶走。“凌，答應我好嗎？”
“她是我朋友！”他很在乎她的感受，也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但他和里歐怡雪認識了十幾年，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她總是第一個出現，陪在他身邊。
他們一起經歷了太多事情，這份情誼怎麼能說割捨割捨。
且他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只要同意了，這輩子都不會見歐怡雪，她不想他說他騙她。
所以，他不能立即答應她。
“可她還愛着你！”喬斯有些慌了。她害怕歐怡雪在他心裏佔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以朋友的身份，一點一點侵佔他的心。
她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也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一旦她下定決心要搶走他，她根本無力招架！
她現在只是個瞎子，她怕他越看她越覺得一無是處，而歐怡雪各方面都很優秀，他會不會覺得和她更有話題，而她永遠不如她懂她的心。
與其每天兩頭奔波，照顧一個一無是處的瞎子，不如和她在一起。
她怕他陪她的時間越來越長，躲着自己，越來越不願意回家。僅僅是因為憐憫她，對她過意不去才繼續將她留在身邊。
與其接受他的憐憫，每天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給她希望，徹底離開她。
喬斯越想越覺得害怕，彷彿已經能預見到自己在這間空房裏終老，而他卻和歐怡雪在一起的那天。一股寒意從她骨子裏鑽出來，涼至她的四肢百骸。
此刻他所說的每個字，都如同決定着她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