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剋死
烈明艷及其眼熱的看了那孩子一眼,見其粉嫩皺巴的樣子,雖覺頗丑,但是心裏卻是暖洋洋的,彷彿對這個小東西有着說不出的親熱喜愛。
杜太后也是一臉慈祥祖母的樣子,溫柔的注視着這懷裏的孩子。
“真是哀家的金孫!看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的,與他父皇小時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烈明艷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她唱反調,反而在一旁一附一和的,場面一時間那叫一個溫馨。
“呦!快看!這孩子的左手臂上,竟還有塊胎記。”杜太后頗為驚奇地說道。
烈明艷這才發現,原來這還有左手臂的內側,可不有一塊小小的胎記嘛1
“真的有啊!”烈明艷也輕輕地疑了一下。
杜太后看着這胎記,半晌后,突然冒出了一句;“當年先帝的左手臂內側也有一塊胎記。不過不是在內側,而是在小臂上。”
烈明艷聞言倒不覺得有什麼,只當是一番巧合。反倒是杜太后,就見她一邊輕輕搖了搖懷裏的寶寶,一邊自言自語地嘆了句;“這孩子長大后,九成九怕也得像他皇爺爺般,是個多情種子。”
烈明艷挑了挑眉頭,這個話頭可不好接下去啊,只能露出一臉乖巧的表情,不言不語。
杜太后倒也沒有再說什麼,抱了會兒孩子,又囑咐了烈明艷好生養着,最後又賞了一大堆的東西后,方才心滿意足的離開雲台宮。
“小皇子真是太可愛了!那俊俏的小模樣,看人時水靈靈的大眼睛,簡直都能把人的心給揉碎了。”杜太後身邊那位嬤嬤笑呵呵地如此說道。
杜太后聽后,先是面有笑意的嗯了一聲,而後卻又不知道想起什麼似的,把嘴角那本來翹起的弧度微微縮了一縮,只聽其問道:“皇后可曾派人來過?”杜嘉柔乃是名義上的六宮之主,別說此次產子的是地位緊緊次於她的淑妃,就算是後宮一個低等宮嬪,她作為皇後於情於理都得好生關心一下才是。
“皇后那裏大概還沒有收到消息。”那嬤嬤的言外之意就是皇后壓根沒有派人來過。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看來哀家那天對她說的話,她是半點都沒有放在心裏過。”杜太后臉上閃現出一抹怒色:“早知如此,哀家當年就不該立她做皇后。我們杜家的臉面幾乎都叫她給丟光了!”
“太后息怒。皇後娘娘許只是一時想不開,鑽了牛角尖。您多教教她便是了。”
“怎麼教?她骨子裏就是個蠢的。白瞎手裏一把的好牌,瞧瞧,都讓她打成什麼樣子了。”杜太后一臉不愉之色。此時此刻,在她老人家心裏,杜嘉柔十足的有些爛泥扶不上牆的意思。
那嬤嬤不好往這邊接話,只能露出微妙的傾聽之色。
果然,杜太后藉著心理的怨氣,接著說道:“你看看人家淑妃,當初她在宮裏面的情景不知道有多艱難。前有哀家刁難,后又皇帝的冷落。可人硬是在宮裏站穩了腳步,弄出好大的聲威,人人都要懼她三分。再後來,虢國公倒台她的地位不升反降,最重要的是帝的心居然還被她捏在了手裏。如今,她又有了這宮裏唯一的龍嗣。你說說,跟她相比,杜嘉柔這個皇后是不是當的很失敗?”
太後身邊這嬤嬤,早幾年就被雲天宮大太監郝運來給買通了,可以說是烈明艷安排在慈寧宮裏最大的一棵棋子,平日裏在太后說起淑妃時,她沒少不着痕迹的說好話,是以此時聽見太后的抱怨,自然而然地便說道:“淑妃娘娘就是再厲害,不也翻不出太后您的手掌心嗎?您看看,剛剛您不過是寬慰了淑妃幾句,便叫她激動成那個樣子,可見她心理對您那是又敬又怕啊!”
嬤嬤說的這話,太后絕對愛聽。
因為皇帝不是她親生的,她天然就少了一份仗義,所以也就格外看中別人對她的態度。
“你一會兒親自再去一趟皇后那。就說哀家說的,若她這個皇后還想當下去,就做一些皇后該做的事情,否則——”杜太后冷冷地說道:“就別怪哀家不念姑侄之情。”
那嬤嬤俯了俯身子,恭恭敬敬地道了聲:“是!”
等她平安的把杜太後送回慈寧宮后,一轉身,就往皇后那去了,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皇后居然連面都沒露,直接把她拒在門外。嬤嬤朝着那緊緊關閉的硃紅色大門扯了扯嘴角,冷出了一個實足冰涼的冷笑。可以想像得到,等她回到慈寧宮后,在太後面前該有怎樣一番對皇后不利的說辭。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此時此刻的杜嘉柔來說,以上的這些根本都不重要,她現在整個人正處於一種極度混亂與驚恐的狀態之下。
自從有了“身孕”以來,杜嘉柔就長閉宮中不出,基本上連床榻都不下,每天就是吃吃睡睡,自言自語,滿心期盼的撫摸着自己的肚皮,盼着腹中孩兒平安成長。然而,就在今天早上,她一覺醒來,忽覺腹中絞痛難忍,被子掀起,立時便駭的暈了過去,只見在其身下,一片血漬,暈染了整床被褥。
“皇後娘娘……”等杜嘉柔再一次清醒后,就看見彭醫婆立在床頭,露出一臉同情悲憫的神色,她緩緩地跪了下去,痛聲道:“老奴無能,孩子,沒了……”
“不!!!!!!!!!!”杜嘉柔發出聲慘叫,就像是一直瀕死的母獸,她的雙手在空中狂亂的揮舞着,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彭醫婆,明顯不能接受從她嘴裏吐出的這個所謂的“事實”。
“本宮的皇兒不會沒的。”杜家頭的嗓音凄厲的幾乎能夠穿破房頂:“本宮完全按照你說安排的來養胎的,你讓本宮吃什麼本宮就吃什麼,你讓本宮在床上養着,本宮就一步都不敢下榻。本宮都這麼努力了,孩子不可能會沒了啊!明明昨日,你還信誓旦旦地對本宮說,孩子十分健康啊……今日怎麼就沒了呢……本宮不相信,不相信!!!”
“皇後娘娘。”跪在地上的彭醫婆任憑杜嘉柔在那裏瘋魔般的發泄着,半晌后,方才低聲說道:“您怕是有所不知,您肚子裏的小皇子之所以會突然沒了,不是別的原因,完全是因為被別人給生生剋死了的緣故。”
杜嘉柔聞言,雙眼立刻如同惡鬼般睜的老大,整個人也完全撲在了彭醫婆的身上撕打着:“誰?誰剋死了本宮的孩兒?”
彭氏一臉痛心疾首地說道:“一個時辰前,雲台宮的淑妃娘娘為皇上產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嬰。”
杜嘉柔渾身驟然一僵:“那賤人,生了個兒子?”
“不錯!”彭氏斷然道:“娘娘,小皇子在您腹中本來好好的。卻在今日淑妃生產的時候,驟然就沒了。這不正是被克着的原因嗎?”杜嘉柔的牙齒咬的那叫一個叮噹作響,她俯在冰冷的青花岩的地面上,一聲聲粗喘從喉嚨里噴薄而出,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撕碎所有。“賤人,賤人,賤人……你搶了皇上還不夠,如今你的孩子又剋死了本宮的孩子,啊啊啊啊……本宮要殺了你……本宮要殺了你……”彭醫婆看着瘋狂嘶吼的杜嘉柔,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神色。
因為藥物的關係,皇后深陷與幻覺之中,深深認定自己已經懷有身孕。但是彭氏自己卻心知肚明,杜嘉柔那日在東暖閣根本沒有得手,所謂的孩子更是無稽之談。
今日床上的血跡不過是皇后的月經血罷了。
看着堂堂的一國皇后,被自己輕易的玩弄在鼓掌之中,彭醫婆只覺得心中有着說不出的暢快淋漓,那口憋在心中數年的恨意終於微微吐出了一些,不過……不夠……這些還遠遠不夠呢……
上官明喧是在亥時左右過來的,他來的時候,本以為烈明艷已經睡下了,誰想進了內室一看,發現人居然還清醒着,並且正在給懷裏的孩子餵奶。
潔凈的琉璃宮燈下,女子滿臉溫柔的看着懷裏孩子的樣子,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感動。
上官明喧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沒有出聲打擾,背着手,就那麼不遠不近地站着,默默地看着這幅畫面。
烈明艷專心致志的給孩子喂好了奶,剛剛把胸前的衣襟籠起,就感覺到了一股灼人的視線,納悶的抬頭一看,果不其然,就看這天下唯一有這個資格這麼放肆的看着淑妃娘娘的男人。烈明艷的視線和上官明喧的視線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然後輕輕地相視一笑,他們雖都沒有說話,但卻又像是已經說了所有的千言萬語。上官明喧來到床榻邊,低頭看了一眼,小東西倒是乖覺,吃飽了奶水,便倒頭睡去。這是上官明喧的第一個兒子,又是心愛的女人給他生的,他心中自是極愛。看着眼前的小東西,甚至都已經想到,以後自己該怎麼交他讀書寫字,騎馬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