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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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陵對他點點頭。
“少陵師兄!”魏珏噌地一下竄到張少陵面前,哀嚎道,“我不想外放修行!我想和師父告假……”
“能不作死就不要作死。”夏無胤閑閑地輕笑一聲,“前幾天還摩拳擦掌,信心十足地說要通過修行,好能參加鬥法大會呢,這就怕了?”
魏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誰說我怕了!我只是……”
張少陵在青竹閣門口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毛毛躁躁的魏珏。他微微蹙起眉,淡聲說道:“魏師弟。”
魏珏立刻蔫了,閉上了嘴。
“……”張少陵見他如此怕自己,不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修行加油。還有,不要去賭坊賭錢了,記住我那天和你說的話。”
說完他轉過身,袍角在門外一閃就消失了。夏無胤凝視着他離開的方向,魏珏捅了捅他,小聲道:“我怎麼覺得……少陵師兄像是有事?”
夏無胤垂下眼帘,神色晦暗:他也覺得,適才那一刻的張少陵就像是要交代後事一樣,似乎他正面臨著什麼巨大的危險,此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
他不由得嗤笑——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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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陵步履迅捷,對周圍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照例充耳不聞,身形掠過那些目光各異的青雲派弟子,他很快來到了青雲主峰。
青雲主峰上終年積雪,融化的雪水匯聚在一處,順着山路流淌而下,匯聚成環繞着青雲山的玉盤溪。這裏是師父、師叔及師伯的清修之所,除去大弟子葉灼光,再沒有其他弟子來過。
張少陵來到斷風崖上。山風凜冽,將他青色的衣袍吹得臨風飛舞,宛若一道青色的流雲。他俊美無儔的眉眼沐浴在朝霞之中,晨光順着他的側影流淌而下,如同一幅筆法雄渾的寫意畫。
柳雲鶴已經站在那裏。他依舊穿着那身灰色的袍子,鬚髮皆白,袍袖飛舞,看上去縹緲直如乘風而去。張少陵來到他面前,跪下行禮:“弟子張少陵,拜見師父。”
“起來吧。”柳雲鶴將他扶起,上下打量他一番:“都準備好了?”
張少陵道:“是。”
柳雲鶴解下腰間的玉簫:“此物暫時借你,用以召喚大鵬。”
張少陵雙手接過。玉簫通體潔白,毫無瑕疵,渾然天成。他將玉簫舉到唇邊,吹響了第一聲。
簫音隨山風散開,餘音裊裊,悠然蒼涼。不多時,張少陵便感到頭頂一暗,一隻巨大的鳥遮天蔽日,正緩緩落下。它背如泰山,雙翼伸展若垂天之雲,絕雲氣,負青天。張少陵縱身躍上它寬闊的背,向下望去,正對上柳雲鶴含着笑意的眼眸。
“少陵。”柳雲鶴的眼中劃過一抹奇異的光亮,充滿對自己弟子的自豪和欣賞,“臨行前,為師尚有一句話要問你。”
張少陵道:“師父請講。”
柳雲鶴的目光從張少陵左胸前的凸起上一掠而過。蛋殼內的鳳荀微微一驚——他在一瞬間感到柳雲鶴的目光似乎看透了自己,也看透了他其實身為人的事實。他微微挑起眉,唇邊綻開一抹似笑非笑:這位柳雲鶴前世未能結交,看來是他前世的遺憾。
柳雲鶴朗聲道:“少陵,你可是真心喜愛你的靈獸?”
張少陵微微一怔:“是。”
“你是否是因為它是神鳥鳳凰,才如此百般呵護,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孵化它?”
鳳荀心頭一跳。他前世的死敵,今生陰差陽錯的飼主……以他對魔尊的了解,無用的東西絕不會留着,就算少年魔尊是因為他身為鳳凰才會如此,他也不會意外。他並未認張少陵為主,張少陵也沒有用契約束縛他。只要孵化出殼,是去是留,其實全在於他。
他無意識地屏住呼吸,雖然一如既往掛着從容淡定的微笑,但心底卻隱隱湧上一絲自己也無法控制的緊張。就像前世他們被困幻境,張少陵脫口問他的那句話——“你是不是為了我?”
那時向來妙語連珠、能言善辯的玄霄仙尊首次感到一絲窘迫和緊張。重活一世,張少陵竟然又一次讓他有了這種感覺……
張少陵的表情有些困惑,但他仍然回答了:“就算它不是鳳凰,我也會孵化它的。”他停了一停,“它是我的,我就會對它負責。”
柳雲鶴又說了些什麼,鳳荀卻沒有聽清。他安坐在蛋殼裏,自重生以來,首次無聲地、發自內心地笑了。
嗯……死對頭貌似真的沒有那麼討厭了。其實……他也未曾真正討厭過他。
“張師弟!”蕭陽的眉心皺成一個川字,“我也要去!”
鳳荀感興趣地眨了眨眼,張少陵擰起眉:“……”
“我聽說了魏師弟和夏師弟一直沒回來,我也要去找他們。”蕭陽挺了挺胸膛,“好歹也是有同住之誼,不管師兄們去不去,我都得去找他們!你肯定也要去吧?帶上我,萬一真的有什麼危險,我也能扛一扛!”
鳳荀忍不住在心底一笑:同住之誼?這傢伙根本就沒住過青竹閣幾天,還什麼“同住之誼”……不過他本可以不管此事,沒想到……
張少陵似乎也有點意外,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面無表情點點頭:“有勞蕭師兄。那我們分頭行動,我去東冥林找魏師弟,蕭師兄,麻煩你去千秋湖找夏師弟。”
“好!”蕭陽一口答應,轉身就要走,鳳荀忽地開口叫住了他:“喂。”
蕭陽回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如果遇到危險不要硬抗。”鳳荀微微一笑,“打不過就跑,你們平安回來才是最要緊的。”
蕭陽挑起眉,擺出趾高氣揚的神情:“我好歹也是師父親自指導的六人之一,怎麼可能那麼不濟?倒是你們,可別交代了。”
說完他揮了揮手,轉身幾個縱躍,身影就消失在視線之中。張少陵一言不發,運起靈力,也向山下疾步而去。
跑到半途的時候,張少陵忽然開口:“你是我的靈獸,以後不要隨便去關心別人。”
鳳荀調侃他:“以後我多關心一下你?”
張少陵沉默不語。他的衣袂在黃昏的夕陽中飛舞而起,掠過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過了許久,他才淡淡發出一個單音。
“嗯。”
鳳荀眼底透出幾分頑意:“你先關心我吧,我就關心一下你。”
張少陵一面穿過樹林,一面淡聲問道:“怎麼算關心你?”
“多做點好吃的。”鳳荀笑道,“比如豆沙卷。”
張少陵停了一停:“你很喜歡豆沙卷?”
“我……”鳳荀頓住了,他淡笑:“從前很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張少陵許是聽出他話里的弦外之音,側過頭想說什麼,鳳荀卻用翅膀推着他的腦袋轉向了前方:“快走吧。雖說東冥林沒什麼危險,但魏師弟久久不回,想必是遇到麻煩了。我們還是快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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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冥林距離青雲山並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此時夕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只剩下一抹餘暉鋪陳在大地上,整片樹林就被抹上了一層陰翳的暗影。
張少陵撥開前方遮擋着的樹枝,在林內越走越深,走了大半個時辰,也沒見到魏珏的影子。
天色越來越暗,幾隻烏鴉從林中驚起,嘎嘎叫着向遠方飛去了。鳳荀凝目望着烏鴉驚起的方向,張少陵也擰起眉——必然有什麼東西驚動了它們,否則烏鴉不會驟然驚飛。
張少陵一言不發地向那個方向走去,隨着樹木逐漸茂密,四周的陰影也越來越濃重,腳踩在枯枝殘葉上發出細微的脆響,在一片寂靜中格外明顯。許是因為太過安靜,鳳荀忽地察覺到二人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正緊貼着地面,向他們飛奔而來!
鳳荀猛地騰飛而起,一個瞬發的火環在起飛的瞬間就丟了出去,與那東西砰然相撞,發出一聲巨響。張少陵長劍出鞘,一劍架住另一個偷襲的東西,這才發現居然是兩根粗壯如蛇的藤蔓!
面前的灌木叢騷動起來,刷啦刷啦的聲音如同有千萬條遊動的蛇從四面八方聚攏。鳳荀飛在空中,一眼望見無數藤蔓正向他們圍攏而來,不由得喝道:“張少陵!”
張少陵轉身就跑,然而已經晚了。四面的草叢竄出無數根手臂粗的藤蔓,宛若堅硬的鐵條,剎那間撲了過來,將他們牢牢扣在裏面。張少陵默念法訣,無數電光在他身周奔涌環繞,卻僅僅是讓這些藤蔓瑟縮了一下,反而將他們纏得更緊。
鳳荀體內的靈力流動到了極致。他重生以來,本就只有火系靈力可用,威力較之前世更不知差了多少。此時竭盡全力,竟感到一陣陣的眩暈。他擰緊眉頭,長長的法訣自他口中詠誦而出,一圈一圈的火焰逐步蕩漾開來,他甚至能察覺到體內奔涌翻滾的熱浪。
轟然一聲巨響,驟然爆開的火球衝破了藤蔓牢籠,鳳荀撲騰着翅膀勉強飛到空中,張少陵滿臉滿身都是被炸出來的灰。他瞥了一眼飛在空中的小鳳凰,似乎有一抹意味不明一閃而逝,然而他並未多說什麼:“快走,那些藤蔓遠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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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陵一路狂奔,鳳荀飛在他頭頂。終於,身後陰魂不散的沙沙聲消失了,張少陵微微喘着氣,腳步慢了下來,鳳荀也從空中落下,歇在他的肩頭。
二人一時無話。
過了片刻,張少陵忽然開口:“你從前是玄霄門中弟子?”
鳳荀不置可否,只笑了笑:“你猜。”
——各大修仙派的法訣會在開頭予以區別,他之前念誦火系法訣,張少陵一定聽出來了,否認沒有任何用處。
其實他可以不念法訣使用法術,但那樣威力會更小。瞬發法術的威力小於默念法訣,默念法訣的威力又小於吟誦。他的實力本就不足前世的十分之一,若是默念,只怕沒等念完兩人都要被藤蔓絞死。
“我剛才感覺到了。”鳳荀的聲音多了幾分疲憊,“那些藤蔓上帶有魔氣。”
張少陵皺緊了眉。
“魏師弟只怕凶多吉少。”鳳荀續道,“我們得儘快找到他。”
但是東冥林距離十二修仙派的青雲山如此之近,這裏怎麼可能會有魔氣?
接着衣服又犯了難題。張少陵身量總歸是個少年身形,好在魏珏下山次數比較多,房內總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其中就有女裝。張少陵被迫穿上凡間的長裙,頭髮放下來,魏珏又給他撲了些胭脂水粉,畫眉描眼,對鏡一照,竟然是個美麗中帶着凌厲清冷的高挑女子,忽略他黑如鍋底的臉色,還是十分好看的。
魏珏動手為張少陵的喬裝打扮做最後的調整。他站在張少陵身後望着鏡中的人,忽然開口說道:“少陵師兄,謝謝你。”
張少陵抬起漆黑的眸子。
“你本可以不去,我知道……你不太喜歡管那些閑事。”魏珏輕嘆了口氣,“我欠了錢,你本來可以不管,不必打扮成這樣……”
鳳荀靜靜坐在蛋殼裏,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張少陵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他也認為,依魔尊那樣冷酷不近人情的性子,斷不會管一個師弟的閑事,更何況是需要打扮成這個模樣。但是他管了,不僅管了,還破天荒接受了被打扮成女人。
他隱隱開始感到,自己從前對魔尊的了解……似乎並不徹底。
張少陵沉默半晌,忽然冷聲說道:“魏珏,在青雲派,只有你和我主動打過招呼。”
魏珏笑了出來,鳳荀卻在一剎那間微微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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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過玉盤溪向東走,第一個凡間城鎮名叫津安城,裏面有家賭坊,名叫延慶賭坊,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凡間與青雲山上不食人間煙火的雲霧縹緲大不相同。走在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路兩旁的小攤販一疊聲地吆喝,剛出籠的包子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魏珏左顧右盼,眼裏透出明晃晃的艷羨,夏無胤自覺丟臉,一把扯住他手腕,把這位在小吃攤前流連忘返的師弟拖走。
很快他們三人就到了延慶賭坊門外。魏珏在門前躊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在張少陵逼視下不情不願地抬腳邁上台階。誰料他剛邁出一步,兩個守門的大漢便齊齊向他投來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嚇得他腳步一頓,僵在原地。
“我以為是誰。”左邊那個大漢冷笑着說,“原來是魏公子。怎麼,在哪裏要飯湊夠了十文錢嗎?”
魏珏本來還有些遲疑,一聽到他的嘲諷,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嗷地一下跳了起來:“少瞧不起人!不就是十文錢嗎!小張,拿錢!”
他一手向張少陵一指,觸及他滿是寒霜的臉色,頓時僵住,隨後訕訕地笑了笑。張少陵面無表情地掏出十文錢遞過去,左側那大漢卻根本不接,只淫.笑着在張少陵手上摸了一把:“這麼千嬌百媚的一個美人,跟着姓魏的小子可沒好果子吃。倒不如跟爺幾個樂呵樂呵,保你吃香喝辣……”
魏珏的表情變得有些驚恐,夏無胤也不動聲色地退開幾步。鳳荀抽搐着嘴角:不作死就不會死,為什麼總是有人不懂呢?
果不其然,那大漢慘叫一聲,被張少陵借力一拉一推,整個人飛進延慶賭坊的大堂,砰然一聲撞上櫃枱,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