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真的嗎？
進了六月，宋玉書一家搬出去了，宋綰少了個小姐妹，又不願意出門，除了在院子裏練字練女紅，也就是偶爾到慧園走走。宋綰原本不是個內向的姑娘，寧熹瞧着她多半也是自己說下的話抹不開面子，恰好這一日寧郡王府下了賞花宴的帖子，寧熹便叫了宋綰同去。
寧熹是直接在馬車上等宋綰，宋綰坐到寧熹旁邊，不見楊氏，有些奇怪，道：“大嫂怎麼不去嗎？”
寧熹點點頭，道：“大嫂說身上有些不適，就不去了。”富家少奶奶說身體不適，範圍可就廣了，寧熹心裏撇撇嘴，早就聽說楊氏氣量小，大概還在記她的仇，不願意跟她一同出門。當然，寧熹是個嬌養的小公舉，便是楊氏當著她的面說她叫楊氏不開心了，寧熹也不大可能檢討自己不好，誰還不是千金小姐啊！憑什麼她還得慣着楊氏。
這回寧熹倒是想多了，楊氏最近確實身上有些不適，當然楊氏是挺開心的，種種跡象都跟有孕的婦人十分相似。楊氏嫁入宋家這幾年，婆媳關係也好，夫妻關係乃至妯娌關係她都自認為遊刃有餘，唯獨子嗣的事情上面，她又着急又沒有法子，生生受了無數閑氣。
大約是失望的太多了，楊氏這回反而沉住了氣，前幾天就覺得身體不適，也沒有叫人請大夫，就等着把穩些，再請大夫來，免得讓人空歡喜一場。當然該留心的，楊氏早早就放在心上，這幾天府上的事大多都推給了蘭氏，寧熹約她出門，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安心在府里養着。
這邊寧熹兩個直接乘着馬車到了寧郡王府辦宴席的園子。宴席並不在郡王府辦，而是租了京城裏有名的芙蓉園，這個季節還不是芙蓉花開的時候，所以賞花的主題是賞蓮，主辦宴會的是寧郡王世子妃。
寧郡王與先皇是一輩的，爵位雖然已經降到了郡王，但一向只喜歡吃喝玩樂的寧郡王府一直讓皇家放心且喜歡，所以相對於隆盛帝對福王府的忌憚，寧郡王府日子要好過得多，當今聖上對這位堂叔也多有照應。而寧郡王府也十分知情知趣，無傷大雅的閑話不斷，卻從沒弄出什麼了不得的罪名，這也是寧郡王府混得好的緣故所在。
寧熹同宋綰一起進去，世子夫人正在廳里待客，同寧熹寒暄了幾句，便讓旁邊的少婦領寧熹到園子裏遊玩。雖然不熟悉，人寧熹還是認得的，這位還不到二十的少婦，正是那位跟周晴定了親，後來又悔婚另娶的顧大公子後來另娶的妻子，寧郡王世子的長女劉琰。寧熹知道，寧郡王世子妃只得兩個女兒，雖然將庶出的四公子記在名下，可那兒媳婦自然比不得親女兒，所以就算劉琰已經嫁人了，回娘家來還是被母親帶着招呼客人。
劉琰也明白母親的苦心，顧家雖然是名門大家，可早就大不如前了，否則顧家大公子早年怎麼會定一個商家女做未婚妻？可她偏偏就看上了顧紹衡，顧家自然忙不迭退了親求娶她過門，顧家是高興了，可昔日天之驕女的她自此就淡出了上流貴女的圈子。母親心疼她，這才特地給她露臉的機會，她明白母親的苦心，可面對寧熹，她還是覺得不自在。
少女時，她傾慕顧紹衡的相貌才華，母親苦苦規勸，她卻覺得她低嫁顧家，顧家自然對她百般討好，有她的嫁妝和身份，顧紹衡不必費儘力氣求功名，郎才女貌過的自然是花前月下詩酒茶的浪漫生活。可現實告訴她，一個人，尤其是一個有抱負的男子，他怎麼可能知足於手裏擁有的那一點？在顧紹衡眼中，她不如聖賢書重要、不如手裏的銀子重要，更不如功名利祿重要。
而寧熹呢？在寧熹嫁入宋家之前，她壓根不知道這麼個人，涼國公府早就是個空架子，何況寧熹還是庶子的女兒，可就是這麼個不起眼的寧熹，陰差陽錯嫁入宋家之後，竟然混得風生水起。劉琰忍不住打量寧熹的模樣，一張過於艷麗的臉，偏偏生了一雙水潤潤的眼睛，將過於凌厲的模樣都柔和了下來，這樣的人，也難怪宋世子會放在心上，連家世都忽略了。
劉琰的目光讓寧熹有些不舒服，寧熹對劉琰、顧紹衡加上周晴之間的故事沒什麼看法，可劉琰的目光雖然只是輕輕地掃過，雖沒什麼惡意，卻深深感受到了對方的輕視甚至嫉妒，寧熹微微勾起唇角，看來劉琰搶了周晴的未婚夫，也並沒有那麼幸福呢！
劉琰將兩人送到，並沒有多留，便直接離開了。水榭里少女貴婦們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十分和樂融融的模樣，宋綰不想去找自己的小夥伴，就拉着寧熹說話，望着劉琰的背影，道：“怎麼，顧大奶奶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寧熹慢悠悠的剝着葡萄，聞言隨口應道：“若是你一意孤行嫁了個窮書生，二嬸不忍心你受苦，特意安排你端茶倒水繼續在這個圈子走動，你覺得怎麼樣？”
“當然是……”宋綰想當然的說到一半，猛然反應過來，若是那麼一天，她面對着昔日交好貴女貴婦們，卻是以宋家姑奶奶的身份招呼客人，或許多了些結交權貴的機會，可誰不知道她的處境，瞧着宋家的面子或許恭維着她，背地裏還不知怎麼說閑話，又哪有什麼好高興的。
寧熹拍拍宋綰的手，她當然知道許多人背後如何議論她，麻雀變鳳凰都是客氣的，不過是因為宋家尊貴，宋縝又處處維護她，但凡宋縝、宋家對她露出一點不滿，那許多人就能衝到她面前指摘。所以在這個世界，娘家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氣，而夫家則是女子在外人面前的底氣，像劉琰一樣選擇低嫁的，要麼從此淡出這個圈子，要麼忍氣吞聲的混跡這個圈子。
宋綰若有所思的模樣，停了許久，道：“三嫂，我聽大嫂說，我爹想將我許配給吏部榮大人家的三公子，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