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頭子

鴻凌的元神在開闢出的通道中快速前行，他身形不斷的閃爍，幾個起落之間，已經掠出很遠。虛空通道中，龐大的時空壓力，將他的元神擠壓得搖搖欲墜。鴻凌咬牙堅持着，快速的運轉元神之力，不停的修補元神之軀的損耗。

那元神之力，本就是一種十分神異的魂力，此時在他的元神經絡穴竅中流轉，竟是滾雪球般壯大起來，越來越強橫，將侵入他元神中的時空之力一舉逼出體外。

“這元神之力，果然玄妙無比！”鴻凌握了握虛幻的拳頭，振奮不已。

空曠的蒼穹之上，繁星點點，少年的元神從破碎的虛空中出現，像是一顆流星快速的落入一片茂密的樹林中。他雖然以元神之軀，運轉《九轉玄功》，堪堪抵禦住了時空亂流的衝擊，但是巨大的魂力消耗，還是讓他倍感吃力。此時，他的元神黯淡無光，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一個巨大的旋渦瞬間出現在眼前，在少年尚未回過神的時候，將他的元神快速的吞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鴻凌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此時濕漉漉的，而且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竟然變小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甚至低頭看了看襠部，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毫無疑問，鴻凌已經可以確定，自己完成了轉世，而且，此時他的身體，正在被另外一滴始祖之血侵蝕着，已經快要完成吸血鬼的轉化了。

“始祖之血怎麼會這麼快就完成了轉化？”鴻凌看向自己的腦海，那一滴暗紅色的始祖之血，正纏繞着一枚金色的瞳孔，不斷的將之侵蝕，轉化。

傳聞中，人體的大腦紫府深處，有着第三隻眼睛，就是傳說中的天眼。人的第六感，就來自其中，它的上面，有人一生的命運軌跡紋絡，也就是所謂的命格。而命格，一旦再次進化，脫離天道軌跡，就會化為神格。從之後，人的命運就將把握在自己手中，不可預測，無法預知未來的走向。

當然，命格要變為神格，其中，所要承受的痛苦，完全超出了常人能夠承受的極限。甚至，在命格向著神格轉化的過程中，其實產生的破壞性，會危及魂魄。嚴重者，甚至會魂飛魄散。只有魂魄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才可堪堪抵抗這樣的偉力。

對於此時的鴻凌來說，神格形成過程產生的破壞性，對他的靈魂幾乎不會產生多麼大的威脅。他的靈魂已經是一個強大的元神，而且身體在他轉世沉睡的那一段時間，已經被始祖之血轉化為了吸血鬼的身體。他此時，就等着神格形成，從腦海的紫府神庭中脫落了。

每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枚天眼，鴻凌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使用過一枚天眼，此生再也無法凝成第二枚了。但是他忘了，此時他的身體，是第二世，也就重新擁有了第二枚神格。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激動起來。

一旦他用這第二枚神格完成對始祖之軀的侵蝕轉化，那麼屆時，修行《九轉玄功》將不再是他的障礙。他忍不住大笑起來，肉呼呼的粉嫩手臂揮舞着。

正在樹林中飛快前行的女人，聽見襁褓中的那一陣歡快的嬰兒笑聲，眼中閃過一絲寵溺之色。她此時，嘴角溢着血，眼中噙着淚花，絕世的容顏之上，滿是哀傷。

一道身影快速的閃爍，出現在她的身旁，她看着他曾經翩然的白衣已經染滿了血，眼中的淚水漱漱的落下來。

“夫君，你的傷勢——不要緊吧！”她顫抖的伸出手，輕輕的抵在男子的后心，掌中氣機流轉，真氣源源不斷的湧入他的體內，助他療傷，補充損耗的真氣。

“雪兒，我沒事，你不要再為我損耗真氣了。你剛產下麟兒，一身的氣血消耗過多，再這樣為我續命，只怕會有損根基！”男人翩然一笑，寵溺的環過她的腰肢，帶着她在叢林中不斷的飛騰跳躍，向著叢林深處掠去。

他們身後不遠之處，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面面相覷，看着此時半跪在地上，死死捂着喉嚨的十幾個同伴。

這些人半跪着，想用手掩住從喉嚨的血線中噴湧出的血花，但是那只是徒勞。熾熱的血，像是開了閘的洪流，從他們的指縫中滲出。他們死死地捂着脖頸，捂着捂着，肩上的頭顱瞬間忽然向後滑落，留下一具具無頭的屍身在噴涌着血流。

“不愧是大楚軍中第一的冠軍侯，重傷之下，竟能連續斃傷我等數十個弟兄。此人不能留！”一個首領模樣的黑衣人站起身，鏗鏘一聲，手中長劍出鞘，在林間細碎的陽光下閃着寒芒。

“鴻青身為大楚國帝國雙壁之一，又出身大楚皇族，自然是舉世無雙的俊傑天驕，放眼天下，似他這般頂尖的人物，也是少之又少！而且，他的妻子殤雪也是十分頂尖的武道修士，一身修為深不可測。若非他二人強行催動大楚國的天命法器，被傳說中的鬼雄劍反噬受了重傷，又豈會那麼容易被我等擊傷！”

“傳聞中，他的妻子殤雪乃是出身隱世大族，不知真假！”

一群人飛快的掠過樹梢，宛若無數道迅捷的黑色閃電，破空而去，強橫的氣機，在叢林上空凝結成一股風暴，帶起一股滔天的殺意。

鴻青快速的移動身形，身上氣機流轉不止，他看向身後的那一股磅礴的氣浪，眼中殺意再起。身形一閃，他已經向後掠去，手中一柄漆黑的長劍嗡鳴，流瀉出森然的寒光。

沒有絲毫多餘的舉動，他像是一隻來自地獄的鬼魅，手中的長劍劃過，狠狠甩出一道磅礴的弧形劍氣。

嗤，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身形一頓，難以置信的低下頭，看着腹部湧出的血流，身形一歪，上半身便從腰間滑落，重重的落在地上。

“哼，一群跳樑小丑，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人嗎？”鴻青冷哼一聲，轉身再次急速前行。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殤雪靜靜的站在樹梢上，懷抱襁褓，看着她歸來的男人，淺笑嫣然。他夫妻二人，再次移動身形，不斷的向前掠去。

黑衣人面面相覷，看着此時倒在血泊中的兩個首領，眼中滿是駭然。

“兩位煉神還虛巔峰的大人，竟然不是身遭重創的冠軍侯一合之敵！這位傳說中大楚帝國雙壁之一的冠軍侯，巔峰的時候，究竟有多強？”他們眼中駭然的盯着前方，那裏，兩道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了。

“任務結束，凌霄閣所有的人聽着，此次截殺任務取消，我會上報組織上層，說明此次任務的原委！”一個黑衣人站出來，說道。所有的黑衣人大喜，紛紛向著樹林外掠去。冠軍侯鴻青，實在太過可怕，便是這些頂尖的殺手，此時心中也是恐懼不已。

在大陸上橫行一時的凌霄閣，可曾想到過今日的局面。兩位傳說中的刺客，被一舉格殺，隨行的精銳也都折損大半，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凌霄閣可以承受的損失範圍。

樹林之外的一個茶館中，一個看起來已經很蒼老的老頭，慢悠悠的啜飲着劣質的大碗茶。他亂糟糟的鬍子，沾上了渾濁的茶水，濕漉漉的耷拉着。

此時，他眼中神色一凝，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不滿的事情，長長嘆了一口。起身，將一片金葉子放在桌子上，亦步亦趨的端起那粗瓷的茶碗，一邊走一邊呷着茶。

兩個大漢目光灼熱的盯着桌上的金葉子，對視一眼，提起倚在桌旁的環首大刀，悄悄跟了上去。

“唉，現在的人吶，真是人心不古！”老頭子長嘆一口氣，再也不說一句話，蹣跚的走入叢林中。

嗤，兩個壯漢的身形，驀地停了下來。他們想要邁動腳步，卻發現無論如何都已經無法辦到。一道細微的血線，從他們的眉間撐開，沿着鼻樑一直蔓延而下。

咯，一個大漢想要說什麼，但是，血液瞬間從他身上的血線中噴涌了出來，他喉嚨中彷彿憋着一股氣。噗的一聲，那一股令他倍感沉悶的氣流終於被他吐出，然後他的身體瞬間就變成了兩半。

嘶，旁邊的人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看着那兩個大漢彷彿被一柄看不見的巨斧剖開的屍身，眼中是止不住的顫意。

老頭子端着茶碗，慢悠悠的走在樹林中，閑庭信步之間，一步跨出近百丈。他忽然停了下來，看着此時集體在叢林邊緣歇息的凌霄閣的殺手們，眼中閃過一絲不滿。

“你們凌霄閣，真是不講信用，這不好！”他有些失望，將手在茶碗中間一劃，整個茶碗連着茶水被他一分為二。茶水彷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擋住了，並未從空隙中流出。老頭右手取過半杯茶水，低頭呷了一口。

黑衣的殺手們瞬間快速擺出陣型，一身汗毛倒豎，驚恐的看着這個體態佝僂髒兮兮的老頭。

“唉，死吧死吧，省的看着你們連喝茶的興緻都沒了！”老頭嘮叨着，左手中的半碗茶慢悠悠的倒下，那流瀉的茶水，瞬間化為了一道長河，向著所有的黑衣人漫卷而去。

所有的殺手，竟然無法移動身形，完全被淹沒在茶水中，那一股小小的劣質大碗茶，彷彿成了滔天的大河，吞噬着所遇到的一切。

老頭滿意的看着在茶水中掙扎的殺手，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在那河流中輕輕一點。咔咔咔，整條河流瞬間冰封。

他隨手一招，那冰河瞬間化為一顆晶瑩的冰錐，被他一把抓住，扔進嘴裏。咯嘣，老頭嘴中僅存不多的黃牙輕輕一咬，瞬間那冰錐已經被他嚼碎，咽了下去。

“這天氣，可真熱！”他呼出一道冰冷的白氣，將一條跨在肩膀上的髒兮兮毛巾在臉上抹了一抹。老頭滿意的將毛巾重新搭在肩膀上，他俯身，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半個茶碗。

他哈氣，吹了吹瓷碗上的塵土，放進嘴裏一咬，咔嚓，清脆的咀嚼聲，慢悠悠的響徹開來。

老頭慢悠悠的啃着着左手邊的半個瓷碗，右手端着半碗茶，蹣跚的向著叢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