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鄭森立在村頭

鄭森立在村頭，一直望着他們車馬遠去，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小理這才返身回村，進了一戶農家，用手上的一個戒指，換了一身農人的衣衫，又在農家的灶台之上，摸了幾把黑，塗在臉上，換了衣衫，把身上的華麗衣衫扔到灶台的熊熊柴火中，對農家的人警告道：“今日之事，千萬不可對任何人，否則一定大禍臨頭，切記。”

農家的老漢和老妻，唯唯諾諾的答應。

鄭森出了門，只覺胸口絞痛，但還是咬牙忍住，鑽進村旁的小道。在那裏，他騎上盧耀陽為他留下的戰馬，左掌在馬臀上一拍，戰馬四蹄展動，一會便消失在遠方。

盧耀陽一行人離了小村，繼續向前。劉滄湖更加的謹慎，顯然是鄭森關於貴州巡撫陳彥邦的話，令他警覺，所以便如在四川境內一樣，曉行夜宿，把刀劍都藏了起來，裝作普通的商戶，向南而行。

所幸一路無事，十幾天後，他們出了貴州，進入了雲南。

雲南位於中國西南邊陲，省會昆明。戰國時期，這裏是滇族部落的生息之地。雲南，即“彩雲之南”，另一說法是因位於“雲嶺之南”而得名。洪武十四年（1381年），洪武皇帝朱元璋派大將沐英率軍隊攻佔雲南，滅元朝梁王，並令沐英常鎮雲南，封“黔國公”。

自此沐家世代相襲，為大明守衛南疆，已將近三百年，沐家也相傳了十幾代，現在的“黔國公”沐天波承爵十多年，正在壯年，在雲南的紳民之中，威望甚高。

天下大變以來，久遠平靜的雲南，各地自治的民族土司聞的北京之變，也開始有些不安分，蠢蠢欲動起來。整個雲南是山雨欲來。沐天波一方面派人安撫，一方面整軍備戰。由於雲南境內此時有兩支朝廷大軍，一支是李定國將軍的部隊，一支是白文選將軍的部隊。

李定國有七萬軍，但都是三年之內新近招募的，雖然李定國是宿將，帶軍甚嚴，但部隊未經大戰，戰力卻不可知。白文選部只有三萬，卻是老軍，是朝廷留在雲南，防備土司叛亂的。

因為有這兩支大軍的存在，加上還有雲南巡撫衙門的幾支地方部隊，所以雲南的廣大土司們，卻也不敢妄動。

沐天波知道，這兩支部隊防備土司叛亂還行，但要抵擋清人大軍，保衛雲南，怕是難以承當，因此自去年起，他便上書當時的南京朝廷，提議在雲南增軍，而軍餉由雲南自籌，不用朝廷出錢，領兵的將軍，則還由朝廷派出。

也是沐天波體諒朝廷的難處，他知道朝廷為養四鎮的兵馬，已經是耗盡錢糧，再也無餘力養新兵了。

朝廷准奏。

沐天波便在雲南行動起來，增收鹽鐵稅，也增加了土司們的進貢稅，不過他沒有想到，此舉在雲南生出了一場大變。現在，這場大變已經接近醞釀完成。

盧耀陽等人並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是興高采烈，為安全的進入雲南，而長出一口氣。

郡主的馬車上，車簾挑起，圓嘟嘟小臉的青衣女婢小青，探出頭來，眼睛裏閃着光，吸着鼻子，貪婪的聞着雲南故鄉，那濕潤的空氣。吸了幾口，她高挑起車簾，讓郡主也能看到眼前的風物。

郡主依然薄紗蒙面，眼睛如波，靜靜地坐在車廂里，望着車外的風景，露出了笑容。

自去南京，她們已經離開雲南將近一年了。

眼望去，只見綿延起伏的白雲和藍到極至的天空下，小山連着小山，小山挨着小山，鬱鬱蔥蔥的，它不象北方的很多山，光禿禿的沒有一點生氣。

雲南的山是透着靈性的，到處可見從山上流下來的小溪，細細得，泛着水花，一股、兩股的緩緩流過。一行人在路上走，宛如行在一副幽靜山水圖畫中。

盧耀陽和劉滄湖都沒有來過雲南，見到這般風物，都是有些心曠神怡，一路以來，山川壯麗，醉人的風景也不少，可他們行路匆匆，卻是無暇品味，現在終於安全的進了雲南，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也可有餘心來觀察身邊的風景。

一進雲南，韓重立刻派了一匹快馬，到前面去通報。

不一會，便有一支邊戍部隊迎了上來，韓重亮出沐王府的令牌，要他們護送到下一站。邊戍部隊見了沐王府的令牌，立刻恭恭敬敬的護送他們到了一下站。

下一站便是貴州雲南間的第一個縣城平彝。平彝縣城不大，但人口稠密，商戶繁華。北方和江南都已是刀兵血火，一片大亂，雲南卻仍然保持着世外桃源的一絲寧靜，百姓們仍在安寧的生活，只是不知這份安寧又能保持多久。

邊戍部隊護衛他們入城后，便折返回去。平彝縣城的城衛部隊，又接着護衛。同時有八百里的信騎向昆明報去。盧耀陽等人在這裏好生的休息了一晚，洗去風塵，各換了衣衫。第二日，繼續向昆明而去。

雲南民風淳樸，境內太平，又有軍士護衛，但盧耀陽和劉滄湖卻也不敢放鬆警惕，依然緊護着馬車。

幾日後，他們便到了曲靖。曲靖距昆明只有兩日的路程，是昆明的東大門，也是一個兵家重鎮，李定國的七萬大軍就駐紮在這裏。

盧耀陽一行人剛進了曲靖界內，遠遠的看見一條大道向前伸展，盡頭處便是曲靖城。旁邊也有一條大道，一支人馬正滾滾的馳了過來。漸漸近了，便看見是一色的騎兵，都是盔甲明亮，腰挎長刀，簇擁着中間的一個博冠大袍的中年儒生。中年儒生三縷黑須，面色清瘦，一雙眼睛帶着絲絲的笑意，看着讓人十分的親切。

劉滄湖緩緩走馬，迎上前，抱拳道：“請問，先生是？”

中年儒生眼睛閃光，仔細打量着劉滄湖，在馬上一拱手，笑道：“蔣若來，李定國將軍帳下幕僚。”

劉滄湖連忙下馬，說道：“見過蔣先生。”

馬隊的中間，韓重遠望見了蔣若來，面上露出喜色，撥馬走到馬車邊，對車裏喊道：“郡主，蔣若來蔣先生在前面的道口等候呢。”

車簾挑起，郡主從裏面探出頭來，望着前方的騎士隊，說道：“快停車。”馬車5停住，前面的護衛等人也勒馬站定。後面的盧耀陽見狀，摧馬趕到了前面。

小青攙着郡主走下車來，向前而去。

那中年儒生和帶領着的騎士都翻身下了馬，立在道旁，對着郡主深深一禮：“蔣若來見過郡主。”

郡主低下身子，還了3一福，口中輕柔的道：“蔣先生有禮。”

蔣若來直起身子，說道：“李將軍收到郡主的傳信，特命我來迎接。”

郡主微笑道：“打擾李叔叔了，楚楚確實有事要向他面陳。”

蔣若來點頭笑笑，說道：“郡主請。”說完，回身上了馬，帶着長刀騎士當先領路。

郡主和小青又走上馬車，車夫一甩馬鞭，車輪滾動，向前駛去。盧耀陽、劉滄湖也都翻身上馬，護着馬車，沿着旁邊的大道，緊隨而走。

走了約有二里地，只見眼前出現一座大山，氣象宏偉，一條大河嘩嘩水響，從大山旁奔流而南。一行人轉過山坡，突見眼前旌旗招展，一座無邊的大軍營赫然出現，軍營柵欄高高而建，營前壕溝深深，鹿角拒馬，擋在營前。營門處，軍馬奔馳進出，踏起滾滾黃土，一隊隊的軍士長槍如林，旌旗招展，軍勢十分的整肅。

盧耀陽和劉滄湖看見，都是眼睛一亮。他們久在軍中，為這種鐵馬金戈的氣氛籠罩，自衝出揚州后，卻再也不曾見過這種情景。只在夢裏憶起。現在重又見到，二人望着那明衣明甲，還有在空中飄揚的“明”字大旗，不禁心神激蕩。

這時，就看的軍營前那高高的警戒木樓上，一個哨兵瞭望見了他們，立刻揮舞手中一面紅色小旗。

小旗揮起，鼓聲大作，營門處突的湧出大隊持槍的軍士，然後齊刷刷向左右分開。稍過了一會，就看得營門中，大步走出了十幾個盔明甲亮，紅纓飄飄，單手扶着腰間長劍的將佐。最前面處，是一個方臉短須，面色沉肅，神態異常威武的中年將軍。

盧耀陽等人護着郡主馬車到了營門前百步外，便都停下腳步。小青挑起4車簾，扶着郡主走下車來。中年儒生蔣若來已經帶着長刀騎士們走到了營門前，翻身下馬，對着中年將軍深深一禮，中年將軍點點頭，蔣若來便站到了他的身旁。

盧耀陽等人紛紛翻身下馬，肅立在兩旁。小青則已經扶着郡主走到了營門前，對着中年將軍深深一福。郡主輕柔的道：“楚楚見過李叔叔。”

中年將軍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對着郡主一抱拳：“見過郡主，郡主此去南京，真是辛苦了，前幾日，我還和沐王，擔憂你的安危，想不到這就回來了，呵呵，進營再說吧。”

郡主直起身，和中年將軍一齊向營中走去。蔣若來等一幹將軍，還有盧耀陽和劉滄湖等人，也跟隨着走進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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