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晚餐之後,燭台切正思考着如果主上再次提出要幫忙的話要如何委婉地推辭她的好意,畢竟作為本丸的主人,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一直讓她干雜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然而還沒等他想好說辭,千夏已經起身,“那個……我回房間了——”
“咦?不再多待會兒么?”
座次離得最近的加州清光問道。
“就是啊,大家一起聊聊天聯絡一下感情也好嘛~”
已經完全放開了的和泉守兼定大聲說道,這位高大帥氣的付喪神舉起手上的酒瓶子,一副相當豪邁瀟洒的模樣。
千夏撓撓頭,傻笑了一下,“不行呢,我得回去溫習功課了。”
“溫習功課?”
大和守安定露出茫然的神色。
“嗯~”千夏認認真真地點頭,“因為不想要留級重讀的話,得追上大家的進度才行。”
說到這裏,她好像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唯一做得好的也只有念書了。”
作為新生入學考第一名進入並中就讀,在隨後大大小小的考試之中,千夏也從來都是穩居榜首,這確實是她為數不多的長處了。
其實原本按照她的成績,要就讀那所著名的非常難考的女中也是可以的,但是因為恭彌選擇了並中,所以在選擇學校的時候,她完全沒有猶豫。
保證學習進度不落後,這也是恭彌同意她休學申請時提出的條件之一。等她回去之後,她是打算直接參加國中畢業考試的。
畢竟來到本丸擔任審神者,她與被稱之為時之政府的未來機構簽下的合同期限只有一年,狐之助曾經相當明確地說過,戰爭即將結束,最多不會超過這一年的時間。
不過恭彌的話,剛入學的時候,就因為討厭低人一等而任性地直接跳級到國三,她念國二的時候他依舊還是在國三,不知道等她回去了他畢業了沒有……
關於一年短期就職的事情,本丸的刀劍們也是都知道的,他們很清楚這位審神者在一年之後就會再度回到正常的人類生活當中,所以對於她說要去溫習功課這件事,和泉守抓了抓一頭長發感嘆了一句“好認真啊”,其他人都沒有再試圖勸說她留下。
打擾主公大人念書可不行啊~
如此的話,他們也不能太吵鬧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眾刀劍們目送那瘦小的人影出門之後,互相對視了一會兒,都放低了聲音,沒有再如往常那般像是舉行宴會似得折騰到半夜了。
而回到房間的千夏,從沉重的書包之中搬出了教科書與練習題集,還有一本相當厚重的日本古代歷史全冊,就着按亮的小枱燈,與敞開着的木窗子外透入的澄澈月光,安安靜靜地開始學習。
……
第二天一大早,在清越的鳥鳴聲中早早起床的千夏洗漱完畢之後,就換了一身運動服,蹬蹬蹬地從二樓審神者的房間跑了下來,在庭院裏換上跑鞋,開始慢跑。
秋天的清早有一絲絲的涼意,天光微亮,霧氣籠罩着整座本丸,非常非常的安靜。
她從庭院開始,經過木橋與潺潺小溪,又繞過了晚霞般的楓葉林,從菜園路過,又與馬廄當中的馬兒打了招呼,露水凝在草葉順着脈絡往下落在潮濕的泥土上,當她再一次經過庭院的時候,太陽已經隱隱顯露了出來。
一位戴着黃色頭巾穿着深藍色工作服的青年正坐在迴廊邊捧着茶杯遠望天際,看到她經過面前停了下來好奇地看他,他微微一笑,“是主公啊,還真是早呢~”
這位付喪神衣着簡樸得都能看到他穿着的條紋毛衣,肩上則搭着一塊繪有波浪與千鳥圖案的藍白色手巾,他姿態閑適,神情悠然,若不是千夏還能記起昨日與其他刀劍們站在一處穿着整齊出陣服的他,她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但是就算是如此簡陋的衣着,也無法遮擋這位有着名刀中的名刀,最美的天下五劍之稱的太刀的風采。
“您也好早。”她微微喘着氣,呼出的白霧消散在清晨的空氣之中。
“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的眼眸有着奇異的顏色,像是即將過度到黎明的夜空,懸着明黃的新月,他一笑,新月便若隱若現,“因為是老爺爺了,所以起得比較早。倒是主公真是勤奮啊~甚好甚好~”
正說著,迴廊上又傳來了走動的聲響,千夏轉頭看過去,穿着灰色工作服露出結實胸肌的黑髮付喪神青年正舉着兩個啞鈴從拐角處走出來。
“哦,是同田貫啊~”三日月宗近毫不意外,“今天也是這麼早。”
“三日月先生,”臉頰上有一條長長傷疤看起來略顯兇惡的青年點了點頭,然後便又看到了正獃獃看着他的審神者,他以不變的略顯冷淡的神情問候了她,“主公。”
“早安,同田貫先生。”千夏眨眨眼,然後就看到他從迴廊上下來,自顧自地開始在庭院裏舉起了啞鈴鍛煉身體。
太陽已經漸漸升高,霧氣散去,本丸中已經多了響動,大家陸陸續續都開始起床了。
又跑了一圈回到庭院,結束晨跑的千夏原地做了下拉伸,然後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她望着本丸碧藍色的天空,感嘆了一句,“天氣真好。”
“這樣的天氣,很適合喝茶呢,主公要一起坐會兒么?”
身着紅黑色運動服的綠髮付喪神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迴廊上,他的聲音溫柔輕細,微笑的樣子是和三日月相似的與世無爭地淡泊與悠閑。
這兩位都是年代非常久遠的刀劍,即便是在本丸當中,都稱得上是前輩,當然,與他們同期的鶴丸,光看性格的話總是很容易讓人忽略這一點就是了。
千夏點點頭,爬上迴廊,在他們身旁乖巧地坐了下來。
鶯丸為她遞去一杯熱茶,千夏謝過,小小的抿了一口。
同田貫正國已經沒有再舉啞鈴了,他正在練習揮刀,動作沉穩而迅捷,一下一下嚴謹認真,絲毫沒有因為多了一雙眼睛看他而有所不適。
千夏看得認真,棕色的眼眸在晨早的曦光之下微微發亮,鶯丸看看她,喝了一口茶水,唇角帶笑,“主公也喜歡揮刀么?”
千夏搖頭,“我不會揮刀,也不會打架。”
她停了停,然後笑起來,神情天真,“但是我會逃跑~所以我每天早上都要練習跑步~”
所以,她晨跑的目的,不在於鍛煉身體,而僅僅是為了能夠逃跑么?
為她如此誠實的回答而稍稍意外了下,鶯丸贊同地點頭,“珍惜生命確實是很重要的。”
然後又像是有些疑惑,“莫非您從前常常遇到危險?”
千夏想了一下,撓撓臉頰,不太好意思地說道,“不是那樣的,就是不想被人抓住,要不然……會生氣的。”
恭彌生氣的話,是很難哄的,不到屍橫遍野他絕對不會停手。對於“只有站在屍體堆上才能有安全感”的他來說,被威脅這種事情,根本不存在。
正說著話,遠遠的有個人影正飛快地衝過來,速度之快,千夏都只能看到他身後揚起的塵土,眨眼之間,這位穿着藍白色運動服的付喪神已經穩穩地停在了他們面前。
“主上,原來您在這裏。”
壓切長谷部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他微微蹙了下眉,“我將早餐送去您房間的時候發現您不見了……”
“誒?”
千夏愣了愣,連忙道歉,“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壓切……先生?”
聽到她的稱呼,這位神色嚴肅的付喪神眉梢微微跳了兩下,“主上,比起壓切,如果可以的話,請稱呼我為長谷部,因為那個名字來源於前主人的野蠻舉動。”
“哦,好的,長谷部。”千夏乖乖地點頭按照他的話改了稱呼並且去掉了敬稱。
長谷部神色稍霽,然後才繼續說道,“我已經將早餐放在了您的房間,另外,按照本丸的近侍輪番安排,今天將由我擔任您的近侍之職。您有什麼要求請儘管吩咐。”
“吩咐的話……”歪頭想了想,千夏搖搖頭,“並沒有呢。”
一邊說,她一邊已經站起了身來,朝着兩位付喪神微微頷首,“我先去用早點了~”
鶯丸與三日月都笑吟吟地點了點頭。
她從迴廊上下來的時候,長谷部像是很緊張地想要扶她,但是千夏卻已經跳到了地上,疑惑地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
長谷部咳嗽一聲,訕訕地把手背到了身後。
路過依舊在練習揮刀的同田貫正國,她也友好地朝他打了聲招呼。
正抬起手臂做出要往下劈砍動作的付喪神動作停住,他點了點頭,金色顯得有些冷厲的瞳仁望向這位年幼卻完全沒有被自己的外表所嚇到的審神者,聲音平靜地陳述,“你應該練習一下握刀,太弱了。”
長谷部微微皺了下眉。
千夏看看他緊實健壯充滿力量感的身軀,又低頭看看自己細瘦的胳膊和無力的腿腳,若有所悟。
“主上又無需上陣殺敵,並沒有必要刻意……”
長谷部不贊同道。
同田貫正國想了想,似乎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便點點頭,“也對。只要我們作為武器足夠實用和強大,能夠斬殺敵人就好。”
然後就又開始練習起了劈砍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