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蕭子裴嘿嘿一笑,「陛下,我怎麽會和這種小人一般見識。」
蕭幀嘆了一口氣,從軟榻上坐了起來,站起來看了看眼前這兩個年輕的武將,溫言說:「子裴,朕知道你一直為了戶部那起軍營貪污案對非默心存偏見,這件事情本不關非默的事情,是朕讓非默潛入你們京衛營調查的,沒有事先知會你,是朕考慮不周,你就不要一直掛在心上了,算是給朕一個面子,兩個人就握手言和了吧。」
蕭子裴微微有點吃驚,雖然平時蕭幀對言非默重用有加,但親切中總稍微帶着一點疏離,這次居然這麽鄭重為他們倆做和事佬,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麽玄機?想到這裏,他擠出一個笑容,說:「臣沒有對言大人潛入京衛營的事情有什麽想法,臣只是對言大人的為人有點看法,不過既然陛下發話了,臣也沒什麽話說了。」
蕭幀鬆了一口氣,笑着說:「你們兩個一個擅長近身搏鬥,一個擅長戰術指揮;一個心思縝密,一個善於把握戰略要術,如果能互相配合彌補,一定可以所向披靡,千萬不要為了一點小事搞得不和,讓別人看了笑話,非默你說是不是?」
言非默僵了片刻,看了看言笑晏晏的蕭幀,不由得心裏一酸,這一陣子,蕭子裴見了面就冷嘲熱諷,事事處處刁難,在蕭幀這裏,也不過是一句話就了結了。
若照他以前的性子,他還不朝着這可惡的蕭子裴踢上一腳,往這假惺惺的皇帝揮上一拳,然後拍拍衣袖、飛檐走壁逃得遠遠的,自己瀟洒快活去,可是現在,看看眼前這個年近不惑、依然溫和俊雅的皇帝陛下,再想想心裏掛牽的那個最敬重、愛慕的人,終究還是不能率性而為。
「是,其實臣對蕭將軍向來十分景仰,臣在來京城之前,曾在天山腳下生活過一陣子,聽聞蕭將軍大敗西涼人的英雄事蹟,當地的老百姓一直將蕭將軍視為天神下凡。」言非默嘴角掛着一絲微笑。
蕭子裴聞言神色一動,欲言又止。
蕭幀終於放下心來,拉着兩個人的手,把兩個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言非默身子一僵,飛速地將手抽了出來,結結巴巴地說:「陛下,在下習武多年,不習慣和別人有肢體上的碰觸,萬一要是驚了蕭將軍就糟了。」
蕭幀呵呵一笑,「這可不行,非默,要是你以後娶了夫人,也不能和她有肢體接觸,那可不是要讓人獨守空閨了?」
言非默有點窘迫,白皙的皮膚上浮起了一層粉色,使原本就秀氣的臉龐更添幾分艷色,「陛下說笑了。」
蕭子裴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怎麽,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剛才雙手交握的瞬間,言非默的手指修長,皮膚光滑,握上去綿軟滑膩,從他手裏抽離的那一瞬間,彷佛一塊絲綢滑過,而現在言非默羞窘的神色,更是讓他覺得心如擂鼓。
「不如這樣,我幫你做個媒,上次子霞過來和皇后閑話家常的時候,朕問她喜歡京城哪家公子,聽她的語氣對非默你是讚賞有加,不如我幫你和老五說說看?」蕭幀興趣盎然地說。
「不可!」這下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叫完對望一眼,又迅速地避開。
蕭子裴說:「陛下,這可萬萬不行,子霞才多大,她懂什麽好不好的?小孩子家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過一陣子就忘了。」
言非默說:「陛下,這可萬萬不行,子霞郡主是金枝玉葉,臣萬萬高攀不上,更何況臣家裏早已有了兩個侍婢,她們江湖出身,只怕驚嚇了郡主。」
蕭子裴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言非默,自己拒絕是一回事情,被別人拒絕又是另一回事情,一聽到他居然還有了兩個侍婢,更是心裏不是滋味,他沒想到這傢伙暗地裏還這麽風流!
蕭幀剛興起當媒人的心思,自然不會這麽容易被人打消念頭,「你們這兩個人,怎麽一下子意見倒一致起來?依我看,這主意不錯,等會兒我和皇後去商量商量,哈哈。」
說著說著,又想起了什麽,拍拍蕭子裴的肩膀,「子裴,你什麽時候給你父王領個媳婦進門啊?你父王都在我面前念叨了好幾回了。」
蕭子裴搖搖頭,「陛下,臣早已和父王稟明,當初在漠北有個女子救了臣,臣曾立下誓言,此生如不能找到她報救命之恩,就終生不娶。」
蕭幀笑着搖搖頭,「你這傢伙,這個擋箭牌倒是真好,就想獨身一個人逍遙自在,流連花叢是不是?」
蕭子裴嘿嘿一笑,湊到蕭幀耳旁低聲說:「陛下真乃臣的知音啊!」
言非默推開家裏的大門,懶洋洋地說:「爺回來了,都出來迎接啊。」
院子裏的杏樹下擺着一個長榻,長榻邊是一個圓幾,上面擺着各式各樣的小吃,一個女子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容貌甜美,一雙大眼睛分外靈活,「公子,今天怎麽這麽晚才下朝?我們倆都在院門外張望兩回了。」
言非默在長榻上躺了下來,長吁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享受地往嘴裏扔了一粒花生米,花生米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準確地落入她的嘴裏,又脆又香,「曉風,今天我又被咬了。」
屋子裏又有另一個女子走了出來,個子稍高些,容貌冷艷,冷冷地說:「公子,你被咬着咬着是不是習慣了?咱們什麽時候這樣被人欺負來着?照我說,找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和曉風摸上慶王府去,把那個囂張跋扈的小王爺咔嚓一下,了結了就算了,管他將軍不將軍、王爺不王爺。」
「聽雲你這就不對了,老是打打殺殺,以後我怎麽把你嫁出去啊?」言非默笑嘻嘻地摸了一把聽雲的手。
曉風撇撇嘴,清脆地說:「公子,我們還嫁得出去嗎?都變成你房裏人了。」
「以後我們回家了,誰認識誰啊?」言非默又掐了一把曉風的腰肢,「曉風,怎麽腰上有點肉了?」
聽雲冷冷地說:「太舒服了,每天吃吃零食、逛逛集市,溜溜狗、鬥鬥嘴,就連家事也有人做,武藝全都荒廢了,我看整個成了一隻豬仔了。」
言非默沉思了片刻,嚴肅地說:「要不我幫你們找個大的來?每天勾心鬥角的,一定能把肥肉都斗沒了。」
「大的?」曉風和聽雲異口同聲地問。
「是啊,陛下要給我作媒,把慶王府的郡主嫁給我。」
聽雲一腳踹飛了旁邊的一個石墩,冷冷地說:「公子,你讓她進門,小心她就是我腳下的石墩!」
曉風噗嗤一聲,甜甜地說:「聽雲你好暴躁,人家才不會這樣呢,頂多給她喝點燕窩木耳湯,或者八寶蜂蜜茶之類的,不用喝很多,一點點就行了,然後哪裏流點血、哪裏痛一痛,很正常啦。」
言非默摸了摸下巴,感嘆說:「果然,有女人為我爭風吃醋才顯得我比較重要。」
門口想起了一聲輕笑,「非默,這麽快就有人為你爭風喝醋了?」
隨着說話聲,門房言七揚聲說:「公子,風大人來了。」
言非默愣了一下,從軟榻上起了身,笑着說:「武陽,多謝你在朝堂上為我說話。」
風武陽笑着說:「舉手之勞,今天在下在天寶酒樓佔了個位置,非默一定要一起去淺酌一番。」
「莫不是有什麽喜事?」
風武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非默不知道嗎?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天寶酒樓不遠處就是紅袖樓,正對着昭陽河,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聽雲在言非默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拉着曉風向風武陽行了個禮,款款地進了屋,言非默沉吟了片刻說:「不知道席上都有些誰?」
「就是幾個好友,方思瑜、蕭子裴。」風武陽看看言非默略略皺起的眉頭,嘆了一口氣,「非默,子裴其實也是性情中人,他以前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才會在知道那件事情以後反應這麽激烈,愛之深責之切,你向他陪個不是,說幾句軟話,他還真能再這麽整你?」
言非默禁不住有點恍惚,想起以前那個不拘小節的蕭子裴、那個英氣逼人的蕭子裴、那個狡黠瀟洒的蕭子裴,她定了定神,笑着說:「就麻煩武陽了,其實我就當他是個小孩子,就讓他在那裏鬧騰吧,反正我……總之今天我向他陪個不是,至於能不能和好如初,就看我的造化了,這個愛之深責之切,我是萬萬當不起的。」
屋子聽雲冷冷的聲音響起,「風大人,我家公子也不是什麽好欺負的,他蕭將軍不是自恃武藝了得嗎?讓他過來和我比劃比劃,如果贏了,我們全家都給他做牛做馬,如果輸了……哼,他到我家來做牛做馬!」
言非默輕斥了一聲:「聽雲!」轉頭對風武陽歉然一笑,「她只是有點擔心,武陽你不用理會她的胡言亂語。」
風武陽尷尬地笑笑,小聲說:「最難消受美人恩,非默,你好好安撫安撫,屆時我在天寶酒樓恭候你。」
天寶酒樓今天張燈結綵,打扮得比旁邊的紅袖樓還要花枝招展,門口的招牌上是京城四大公子之首風武陽的親筆所書,一旁老闆還裝裱了一幅公告,對仗雖然不工整,不過卻很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