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糊塗王
銀色的月光灑落在紫竹宮的上空,傾灑一片。
阮小竹瞪大眼睛,看着阮琴,“小琴,你說什麼?”
“姐姐,你可不知道,那個壞蛋皇帝他被人抓起來送到金鑾殿了,如今阮珣正在審他呢,哈哈,不知道會不會判他一個斬頭啊。”阮琴面上帶着興奮,語氣十分歡快,彷彿跟老皇帝有深仇大恨一樣。
這個老色鬼,當初把姐姐召到宮中,佔便宜不成還把她關起來,實在是太可惡了。阮琴一直想要看他的好下場呢,誰知道他跑得那麼快,如今總算是氣數到了盡頭。
到了阮珣手裏,阮琴可不信這個老皇帝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個節骨眼上,老皇帝怎麼會忽然被人綁到京城來,阮小竹有些愣怔。
到底是她的親生父親,就算是心中不認,可還是會有介懷,當初她給他下的毒,是終生性的,如今算來,那毒應該深入骨髓了才對。
若是如此,那老皇帝越來越昏庸,他的那些個本就不怎麼樣的臣子造反把他送到京城來求榮華富貴和安生之路,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阮小竹的眼睫毛隨着她眼眸的轉動一顫一顫的,就像是飄飛在空中的羽毛。
阮珣一直在逼着她選一個駙馬,她不配合,他就把她關在這紫竹宮中,不讓她出去,更不讓她跟外人接觸。
按着阮小竹對阮珣的猜測,他應該是會自行替她選一個駙馬,最後把她強行送上花轎吧。真是可笑啊,自己愛護了這麼久的弟弟。阮小竹的眼中有些濕潤,她心中酸澀地厲害,為了不讓阮琴看出異樣,便假裝低頭喝水。
蕭珥雖是聯繫上了,但他只讓自己放心待着,他正在想辦法救她出去。
身後站着三十萬蕭家軍,又是在這樣敏感的時候,阮小竹知道蕭珥將要做出什麼樣的艱難決定,她心中便也只能強自安定,只盼着不要見到阮珣和蕭珥真正對上的那天。
便是阮珣如今這般對她,她到底只有這麼一個親弟弟。
如今,老皇帝到了這京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還不知道阿珣會如何對待他們這個親生父親呢。
“這壞蛋皇帝被人一路送來,聽說路上好多人朝他扔雞蛋呢,砸地他臉都腫了。”阮琴沒有察覺到阮小竹的異樣,依舊說地興緻勃勃,“活該,當初讓他魚肉百姓,讓他課卷雜碎,讓他欺負姐姐!”
“小琴。”阮小竹打斷阮琴的話,心神不寧地站起身來,“你去幫我給阿珣帶個話,就說我要見他,讓他來見我。”
無論如何,阿珣手上不能沾惹老皇帝的鮮血,那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啊,弒父之罪千古難容,她不想讓阿珣因為這個污點成為歷史上的恥辱。
阮琴不知道阮小竹怎麼忽然又要見阮珣了,不過她也不會多想,就點點頭,“好的,姐姐,我一會兒回去從御書房那邊走走,給阮珣說下吧,不過他最近都很忙,也不知道會不會見我呢。”
阮琴沒有告訴阮小竹的是,因為看到阮小竹被關押,她心中不服氣,便好幾次去找阮珣的麻煩,可阮珣總是不見她,讓她有氣都沒處撒。
阮小竹可有可無地點點頭,阮琴的話根本就沒入耳。
好不容易等到阮琴走了,她細細思考了一番,還是走到桌案邊,研墨寫起信來。
金鑾殿上,阮珣看着下面被侍衛按壓狼狽地跪坐在地面上的老皇帝,狹長的雙眼微眯,面上似笑非笑,雖是什麼都沒說,老皇帝卻感覺自己在被凌遲一樣。
那日見到袁忠全,他就猜到自己的結局不會好,只是他沒想到會晚來這麼多天,這麼些日子,袁忠全除了時不時地跑來奚落他幾句,倒也沒對他作什麼。
只是昨日,他不知為何就讓人把自己悄悄運出了京城,等看到馬車上出現的那些熟悉的臉孔之後,他才知道為什麼。
那可都是跟着他去了嵬州的老臣,他們如今看他的眼神非但沒有一點尊敬,反而帶着濃濃的厭棄,就像是看個什麼骯髒物件兒一樣。
還不等老皇帝反應過來,他們就給他套上了沉重的枷鎖,然後關到了牢籠里,在他身上插了個“亡國之君”的牌子,然後就那麼大刺刺地推着他進入了京城。
老皇帝瞬間反應過來他們要做什麼,他對他們破口大罵,罵他們狼子野心,罵他們狼心狗肺,當年他對他們不好嗎,如今居然想要賣主求榮!
可是這群人是什麼臉皮,對他的質罵根本毫無反應,反倒是老皇帝,被路上聞訊趕來看熱鬧的京城老百姓扔了一路的雞蛋石頭,砸地他整個人都面目全非。
老皇帝最後是被一個石頭砸暈過去的,醒過來的時候就到了這金鑾殿上。
還是他熟悉的金鑾殿,只是左右兩列的臣子換了個樣兒,坐在最上面的人也不再是他了。
若是阮珣不在他面前,老皇帝還敢置喙幾句,如今真正面對阮珣,老皇帝卻是一句話不敢吭,低着頭甚至連看都不敢看。
“陛下,此人乃是新啟國的亡國之君鄭恆,昔日他殘害忠臣,魚肉百姓,無惡不作,最終惹得天災降至人間,實乃十惡不赦的人物。”一個賊眉鼠眼的臣子,挺着個圓咕隆咚的大肚子,站在老皇帝身邊,對着阮珣細數老皇帝的十宗罪。
老皇帝毫無反應。
阮珣聽地也是毫無反應。
倒是金鑾殿中有些大臣在那竊竊私語,畢竟這裏面還有好些當年的良臣,對老皇帝當年的所作所為再清楚不過了。
“是啊,當年的忠國公,就因為上書讓他少收點糧稅,這鄭恆就直接下旨抄了忠國公的家,可憐忠國公三代忠臣,一遭流落街頭,一大家子人最後竟是落魄到去鄉下做農夫種田去了。”
“何止是忠國公,便是當年的大將軍,拼死拼活打了勝仗回來,結果老皇帝讓他回來就把軍權交給老皇帝指定的一個根本不懂兵法領兵的人,大將軍不肯,就被老皇帝生生賜死了啊。”
“滅絕人性啊。”
“毫無仁義啊。”
老皇帝得眼皮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了些反應,他緩緩地抬頭,小小的眯縫眼堅定地看着阮珣,聲音沙啞卻清楚,“阮珣,我是你老子!”
到了這個時候了,老皇帝知道,如果任由這些臣子說下去,等待他的只有一個死。必須反被動為主動。
“哦?”本來無聊透頂的阮珣聽到老皇帝開口,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意,看着老皇帝似笑非笑,“朕只知母后,卻不知父皇是誰,怎麼你倒是來認朕了?你們說說看,這下面的人可是太上皇,若是如此,便是朕的大不敬了。”
“我呸!不要臉的鄭恆,陛下也是你這種人能攀扯上的?”阮珣的那些臣子還沒開口,老皇帝身邊的臣子便先吐了老皇帝一臉的口水。
他們帶着老皇帝來求榮,是要通過老皇帝讓阮珣解氣開心的,可不是來給阮珣找晦氣的,老皇帝這麼不要臉,耽誤地可是他們的前程!
想到此,那個臣子一腳踢在老皇帝身上,無奈老皇帝太肥了,他根本踢不動他分毫,反倒差點把自己給踢地往後倒了,幸虧身邊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回陛下,臣只知先皇,卻是不知鄭恆。”一個大臣出列,微微低下身子,目光嘲諷地看着老皇帝,如今阮珣皇子可不是他說認就能認的。
老皇帝赫然轉身,似乎是要掙扎着站起來,無奈被侍衛牢牢地壓制着,根本動不了,只能沖那個開口的大臣吼道,“你這個奸臣,以前在朕面前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看朕落魄了,就要落井下石了?還當朕冤枉了你,不過如此品節,不堪為臣!”
那老臣被老皇帝氣地半死,白鬍子一翹一翹的,“鄭恆,我看你是老糊塗了,當今天下皆為新啟國國土,能自稱為朕的陛下就在金鑾殿最上面坐着,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有什麼資格說出那個字,這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朕以下犯上?哈哈,朕的兒子忤逆朕,老子在世他倒是迫不及待地上位了,居然還來指責他老子,天下可有這樣的道理。”老皇帝對老臣的話置若罔聞,說地理直氣壯,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阮珣就應該像麗娘說地那樣,把位置趕緊讓出來給他,否則就是大不孝!
“冥頑不靈!”老臣手指顫抖地指着老皇帝,“冥頑不靈!”
言罷,一甩袖子,朝着阮珣跪倒在地,“陛下,這種以下犯上的糊塗人,請陛下務必給天下深受其害的百姓一個交代啊。”
“愛卿,請起吧。”阮珣和顏悅色地擺了擺手,然後看向老皇帝,“這種糊塗人,愛卿又何必跟他計較呢,他現如今不知道自己的錯處,怕是入了障了,朕一會兒便讓人送他去太醫院住着,直到病好為止。”
“你……”敢字還沒說出來,老皇帝的嘴就被一旁站着的侍衛堵住了。
阮珣移開目光,彷彿沒有看到老皇帝仇視的目光,“雖是糊塗人,但到底對天下有罪,朕也不好立即處置了他,這對老百姓來說反倒便宜了他。朕這裏有一個好主意,不知道諸位愛卿覺得怎麼樣。”
阮珣頓了一下,見金鑾殿上都安靜了下來,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糊塗人當個糊塗王吧,朕今日起便封他為糊塗王,讓人押送他去新啟國各個地方給諸位深受其害的百姓道歉,直到所有百姓都原諒了他,朕再饒他性命,若是有老百姓不肯原諒他,那糊塗王就自求多福吧!”
“嗚嗚…………嗯嗯嗯…………”老皇帝聽到阮珣這話,忽然拚命地掙紮起來,兩個侍衛都差點按壓不住。
他雖然腦子糊塗了,但求生的意念還在,若是真當了阮珣說的這個糊塗王,他就算是苟活着,後半輩子也是生不如死。要是這樣,他寧可待在嵬州,守着那小地方過個安生日子好了。
真是後悔啊,自己怎麼就忽然聽了麗娘的話,一時腦子衝動跑到這京城來呢,阮珣這個狼崽子,他是什麼性格他不知道嗎,這個人怎麼可能對他有情!
阮珣像是沒有看到老皇帝的動靜,他朝那兩個侍衛微微點了下下頜,兩個侍衛便半抬半拖地把老皇帝架了出去。
隨着金鑾殿內一聲嘹亮的“退朝。”,老皇帝小小的眯縫眼中落下一行滾燙的淚水。